陶綰綰也聽到百姓的議論,她微微一笑,娓娓道來:“依我愚見,家財只能是血親繼承,此乃公序良俗,但並不代表沒有例外。在最初,古代皇帝將皇位禪讓給堯,是以才能聲望,德才兼備爲標準,並非血脈。皇位之重,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小小的百草堂嗎?歷史中,也有不少訴訟案例,是將家財傳給非親生子女的,比如《訟師奇鑑》中就有一實案……”
衛雨伯看着沈二爺,給他使了個眼色,繼而問:“沈家老二,你可還有話要說?”
沈二爺早就亂了陣腳,慌慌張張地說:“就算沈豆蔻入了族譜,承認她是沈家人,那家業也是傳男不傳女!沈豆蔻一個賠錢姑娘,傳給她後,將來她嫁爲人婦,不久白白給異性人做嫁衣嗎?!”
陶綰綰橫沈二爺一眼,冷冷地說:“還可以招女婿。這些就輪不到沈二爺你操心了……”
穆九看着衛雨伯的神色,幾乎能猜出他心中所想。
此時,衛雨伯正在暗罵:“都說沈家老二是個混吃等死的敗家玩意兒,如今看來此言不虛!這麼好的棋在他手中,竟然還能遭人翻盤!早知如此,便應該先拿錢財,之後,管他官司輸贏,與我何干!”
現在,衛雨伯不得不替沈二爺兜底,必須判官司贏,不然,他可就沒了油水!
事已至此,衛雨伯只能硬着頭皮說:“此話說得不錯,古往今來,家財都是傳男不傳女。沈豆蔻又非親生的,又是女孩。依本官之見,還是傳給兒子好。若沈元良沒有兒子,那就傳給侄子嘛!但這是頗有爭議,賈大人,你怎麼看?”
賈仁自然和衛雨伯穿一條褲子,還裝模作樣地摸摸下巴,好似深思熟慮:“本官也同意衛大人的看法。”
衛雨伯連忙笑道:“你看,新任縣官賈大人,也認爲家財應該由沈元良的侄子沈決明繼承,可見合理。不過沈豆蔻,你也不必傷心。雖然你不能繼承家財,但你還是沈家人,你依舊可以回沈府。”
沈豆蔻和陶綰綰聽見此話,頓時氣得吹鬍子瞪眼。
圍觀的百姓,也被陶綰綰說得心悅誠服,對此頗有微詞。
“不過是沈老二貪圖哥哥的錢財罷了……”
“蒼天無眼啊……”
穆九急得不行,若是沈豆蔻輸了官司,下次若想奪回家財,只能靠暴力爭搶,但難免落人口實。
“小林子,你可有還有辦法?”素來聰慧的穆九,已經束手無策。
林彥問緊抿嘴脣,一語不發。
跪在地上的沈豆蔻生氣地大喊:“呸!沒有我爹的沈府,就是個腌臢之地,求我去我都不去!”
衛雨伯虛僞地問:“陶訟師,本官之言,你可有異議,若是沒有,本官就宣判了。”
陶綰綰張開嘴,話還沒說出口,衛雨伯就搶先說:“好,非常好,沒有異議。那本官和新任縣官賈大人,共同商議決定,本場官司,沒有勝負,都有過錯之處。沈老二無權將入了沈家族譜的沈豆蔻逐出家門,但沈豆蔻作爲女兒家,也不能繼承家財……”
他舉起驚堂木,就要敲下去。
與此同時,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且慢!”
所有人都回過頭,循聲望去。
穆九驚訝地望向林彥問:“小林子,你……你?!”隨後,他露出驚喜的神色。
“何人喧譁!”衛雨伯不滿地放下驚堂木。
林彥問緩緩地走上廳堂,一字一頓地說:“衛大人,你的宣判,我有異議。”
陶綰綰和沈豆蔻都望向林彥問,不解地望着他。
陶綰綰心想:就算你想救急,也不用亂來吧!
“你有異議?!”賈仁好似聽到什麼天方夜譚,怒斥,“你憑什麼有異議?!”
衛雨伯:“大膽刁民!竟敢擾亂公堂!來人呀,將此人押下去……”
“你們敢!”林彥問舉起一個信封,一身正氣嚇得衙役不敢動,呆呆地站着。
林彥問繼續說:“衛大人,你剛剛說得不對。你說,新任縣官是賈仁!不對!本官乃京官林彥問,是西洲的新任縣官,此信封中裝有上官憑證,若是不信,可以驗明真僞。”
“你……”
“你?”
衛雨伯和賈仁頓時色變,尤其是賈仁,面如菜色。
頓時,全場譁然。
陶綰綰看着林彥問,這一切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她早就猜到林彥問來歷不一般,又見他爲人正直,處事有理有據,是個當官的料。
陶綰綰望向穆九,見他滿面春風,嘴角的笑一直盪漾到臉頰,不知道還以爲是他當了縣太爺呢。
同時,陶綰綰心中打鼓,趁着慌亂,用眼神配合嘴型問:“還有人嗎?”
穆九一攤手,搖搖頭。
霎時,陶綰綰心叫不妙。
他們初來西洲,不知窮山惡水出刁民。她在西洲能夠橫行霸道,還是因爲有云景山莊做靠山,有陶梟做哥哥。
他們一窮二白來西洲,哪怕是京官,這裡山高皇帝遠的,只有驚歌一個高手,根本不足以抵擋。
縣衙堂上鬧得不可開交,百姓議論紛紛,衛雨伯慌忙說:“退堂,退堂!”
“本官話還沒說完,我看誰敢退堂!真假縣官之事,牽扯百姓民生,難道不該在公堂上說得明明白白嗎?!”林彥問要求於情於理都合適,語氣越發讓人不敢拒絕。
“來人啊,將此刁民拿下!”賈仁慌張起來,跟着衛雨伯大吼。
始終守護在一旁的驚歌,跟着林彥問站在一起,猛地將太和劍抽出,她身上殺氣盡泄,將只會三腳貓功夫的衙役嚇得不敢動彈。
此時,不知從何處冒出幾個穿着官服的官差,手裡提着劍,和衙役對峙。
衆人也看得出,這官服不是西洲的款式,看起來像是京中的。
陶綰綰也和沈豆蔻不約而同的站到林彥問和驚歌身邊,和衙役形成對峙之勢。
穆九和圍觀的百姓站在一起,觀察形勢。此時來看,若只討論武力,林彥問這一方面完勝,他們個頂個都是高手。
可不知爲何,穆九察覺陶綰綰眉梢微微蹙着,殷紅的薄脣輕輕抿住,好似他們此時置身於危險之中。
他垂下眼簾,看見陶綰綰手搓着,好像在打什麼手勢,或者什麼暗號,他也沒看懂。
***
下人慌亂地在後院奔跑,一邊跑一邊喊:“公子,公子不好了!”
正在餵魚的衛文昊慢悠悠地說:“什麼事兒這麼着急?說來逗逗樂子。”
“公子,不好了!前堂出現一個人,跳出來說他纔是新任縣官!”
衛文昊神色微變,卻依舊不急不緩:“何人?”
“林彥問!就是跟在陶綰綰身邊那個貴公子!”
衛文昊眯起狹長的雙目,眼神好似毒舌般犀利:“沒想到,竟然讓他逃出來了。撿回一條命不知珍惜,偏要往刀口上撞。”
“公子,你說現在怎麼辦?”下人焦灼地問。
衛文昊冷冷一笑:“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看來他們還是不懂,那我們就免費教教他們。你過來。”
下人附耳過去。
衛文昊在他耳邊嘀咕一句。
下人立即說:“小的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