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林和羅隱沉,可以說是地地道道的地頭蛇,有着他們兩人指路,白彥很快就找到了住在一個小巷子裡的斷指羅。
斷指羅的左右手上,都只剩下兩根手指,斷指羅的名字,也就是這麼得來的。
至於說其斷指的原因,是在五六年前,他從城外採藥歸來的時候因爲一味藥材和某個世家發生了衝突,幾乎是被那世家的人給當場斬殺,最後在其他採藥人的求情下才勉強被繞了一條性命——當然,作爲活命的代價,斷指羅的幾根手指也是被硬生生的切了下來,從此以後,再也不準吃採藥這碗飯。
“見過白大捕頭,不知道白大捕頭找我這個殘廢,有什麼吩咐?”幾年的沉淪下來,斷指羅的性情也是有些偏激,看誰都像是世家來的爪牙,見了誰都是一副不陰不陽的模樣。
“我聽說前輩是西城區最好的採藥人?”白彥恭維了一句。
對於那些有本事的人,他還是相當尊重的。
“最好的採藥人?”斷指羅當即便冷笑一聲,陰陽怪氣的道。“真正的採藥人都在城外面採藥呢,我這算是什麼?白大捕頭如果是想在我身上用什麼心思,只怕是打錯了主意。”
“我此番前來,乃是有正是關乎衆人福祉的事要和前輩商議,前輩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白彥嘆了口氣,“我接手捕快班房以來所做的事,一樁樁一件件,前輩莫非看不到。”
“前輩應該相信,我和那些世家不是一路人。”
許是白彥最後的這句話打動了斷指羅,他的態度這才一點點的軟化下來。
“白大捕頭到底有什麼事?”斷指羅再次問道,雖然依舊冷硬,但卻沒有了先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前輩採藥數十年,深諳藥性,對各種藥材可謂是瞭如指掌,敢問前輩……”白彥緩緩的問道。
“這不可能!”白彥的話才一問完,斷指羅當場便是跳了起來,用看瘋子的模樣看着白彥。
白彥赫然是問他,能否對一些藥材進行種植。
“每一味藥材都是上天之恩賜,天生地養,都生長於人跡罕至之處,吸取日月之光華,天地之精粹而成,怎麼可能進行人爲的種植?”斷指羅篤定無比的道——若是藥材能夠進行人爲種植,那他們這些翻山越嶺,代代相傳的採藥人,又算得了什麼?他們又有什麼存在的價值。
“前輩都不曾試過,又何必如此篤定呢?”白彥直接在斷指羅的面前席地而坐,他的聲音比斷指羅的聲音還要篤定。
“藥材和五穀雜糧有什麼區別?五穀雜糧能種植出來,這藥材爲什麼就不能種植出來?”
“這怎麼能一樣?”斷指羅的眼睛一橫,似乎是要將白彥給一口吃掉一般。
“爲什麼不一樣?”白彥依舊是冷靜無比,“我就不信,你們以前採藥的時候,就不曾發現過那些還不曾成熟的藥材。我就不信,你們發現了這些藥材之後,就沒有試圖對那些藥材做過什麼處理,又或者是會看護他們——你不妨仔細回憶一下,你們看護着成熟的藥材,等到成熟的時候,其品質是不是比其他的藥材更好?”
白彥循循善誘的道。
採藥人是一個極其依賴天賦和經驗的行當——老的採藥人會將自己的經驗的告訴自己的後輩,而這所有的經驗當中,最珍貴的不是如何處理那些藥材,而是什麼地方藏了還不曾成熟的藥材!
每一個採藥人在採藥的時候,都難免會碰到那些還不曾成熟的藥材,這些藥材採集下來是暴殄天物,而放過不管呢,採藥人又會不甘心,是以在碰到那些未成熟的藥材之時,採藥人都會對這藥材做一些遮掩,同時在旁邊做好標記,畫好地圖,等待着這藥材成熟過後再來採集。
一般來說,採藥人碰到那種有標記的藥材,都會避開不管,等待着藥材‘主人’的到來——當然了,若是這種藥材極其珍貴的話,那其他的採藥人就不見得會守規矩了。
是以在碰到那些珍貴藥材的時候,有的採藥人乾脆就會在那藥材的旁邊結廬而居,等待着那藥材成熟的時候。
作爲一個採藥人,斷指羅當然也有過這種經歷。
事實上,那一株珍貴無比的藥材,就是他和世家發生衝突,不得不斷指保全性命的誘因。
那一段記憶本來已經是被封印到了他記憶的深處,令他再也不願意回憶,但在白彥的循循善誘之下,那一段經歷便又在他的腦海當中回憶起來。
最後他發現真的是如同白彥所說的那般——那結廬而居,精心照料下所成熟的藥材,其品相真的是要比野生的藥材更加的完美。
“可那不是因爲藥材在成長的過程當中吸收了人氣所至嗎?”他忍不住的想道。
每一個結廬而居等着藥材成熟的採藥人,在藥材成熟過後都會顯得異常的衰老,故此採藥人們一直都認爲,那是因爲藥材在生長的過程當中,吸取了旁邊採藥人的人氣來補益自身,故此採藥人纔會因此而衰老異常。
“你們結廬而居的時候,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還一直擔心藥材會不會出事,擔心會不會有猛獸循藥而來,擔心會不會有其他的同行發現自己——生活的狀況本就不好,偏生還無比的憂心,這種情況下不衰老纔怪了。”白彥忍不住道。
別說是那些採藥人了,便是真氣宗師這麼捱上一段時間,其狀態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我這樣問你吧。”白彥舉了個例子,“斷指羅你應該見過天性樂觀的人,也見過一生悲苦的人——同樣的年歲下,那些樂觀又沒有憂煩的人,是不是比成天胡思亂想,心機深沉的人看起來更年輕,也活得更長久?”
“這……”斷指羅回憶着自己幾十年的經歷,此時他已經是有些相信了白彥的話,但一時之間,要他對白彥所說的深信不疑,他又沒辦法接受。
“乾脆就這樣吧。”白彥又出聲道,“斷指羅你採藥多年,身邊總會有一些藥材的種子吧?”
“我給你找一個地方,你尋一些常用的,又不需要什麼年份的藥材出來,將種子種下去,先看看,成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