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忙,在年前的十天內,但她的電話他一定在響了兩聲後準時接起,還時時抱歉說不能陪她。徐慢的性格清冷,但聲音卻可以很溫柔,尤其是在寂靜的地方,丹青只覺得光聽他說話她已經感到很滿足。
可以隨時接她電話,但卻不能見面,連一起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爲了見徐慢,丹青甚至提議她做飯送到他辦公室,徐慢卻拒絕得很乾脆:“不是我一個人,每天都有很多人在我身邊,我不好一人吃獨食。”
“那讓他們的女朋友男朋友也送就是了。”
徐慢啞然失笑:“那不成情侶派對了嗎?還加什麼班?”
“徐慢!”她已經快思念成疾了,他還能風輕雲淡的開玩笑,實在是太過分了!
知道她是真的動了氣,徐慢對丹青的愧疚又佔了上風:“再過幾天,等我忙完這陣子,好嗎?”
“見不到你人,思言也住回奶奶家,你們倆一起消失,我甚至都要懷疑你們倆是真的存在,還是我自己想象出來的了。”
徐慢笑着問:“可以打這個號碼,問問有沒有我這個人的存在。”他報了家裡的電話號碼。
“也可以翻當年的報紙,或者找黃老師。”丹青跟着他的思路跑了題。
“你以爲我是什麼政界名人商界精英嗎,報紙上你是找不到我的。。。”徐慢頓了頓,實在沒想起來,問道,“黃老師又是誰?”
“虧得黃老師在每一屆學生面前都誇你幾百次,你居然不記得黃老師是誰,真是太過分了。至於上報,你當年考得南城狀元的時候,不是跟校長合了一張登上報紙的嗎,那報紙在學校宣傳欄鑲了好幾年呢。”
“是嗎?那你不是該早就認出我的嗎?”徐慢想到他們之前竟然有這樣的交集,雖然淺,卻也讓他覺得緣分是個太奇怪的東西。
丹青拼命回想那張報紙,上面的那張臉她已經不記得,只是那個慵懶的站姿確實讓人瞅着不爽。他的變化還真是大,丹青無論何時看見他,總是一副幹練的樣子,哪有半點當年的頹廢樣。
“我記性不好。”
“纔不是,是你當時眼裡只有另外一個人。”這話客觀理性,雖帶點醋味,卻也不失公允。
“哼,等我抓到你一個把柄,看我學你時時這樣提起,到時讓我也看看你的難堪樣。”
見不到人,也只能偶爾耍個賴,吃吃醋,才能感覺到戀愛的滋味。其實也沒有那麼刻意,戀人之間的相處模式本就奇特,需要潤滑劑,卻也需要摩擦,不然永遠只是兩個不相干的人。
徐慢陪她出席公司年會是不可能的了,丹青問林佳男要不要去,琦楷年終的餐點還是很不錯的。
林佳男恨不得一有時間就圍在高俊逸身邊,即使丹青能提供人生果,她估計也得猶豫一番。於是丹青剛說了個開頭,林佳男就很無情地搖頭道:“我約了俊逸給他愛心晚餐,就不去你們公司蹭飯了。”
自古重色輕友就是人的秉性,丹青嘆息了一聲,決定一個人赴宴。
佘明明知道這個消息後,嚇唬丹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年的年終就是公司男女一起凹造型,秀幸福的時候。有伴的帶伴,沒伴的租也得租一個。你要是一個人去的話,到時鐵定很慘很可憐。”
這話怎麼聽着這麼熟悉呢?怎麼什麼沒有都得租一個呢?
“我就帶着這張嘴去吃,看能有多慘多可憐!”反正年終聚會亮點那麼多,李克又特意請了不少重要嘉賓一起來慶祝,她這個小人物,應該連丟臉的資格都是沒有的吧。
丹青自我安慰了一番,覺得不停吃喝,少跟人搭話,和幾個熟悉的朋友站一起,就一定好不尷尬地度過這次年終酒會。
佘明明約丹青下班後去逛街,丹青想早點回家休息,佘明明鄙視地掃了她一眼:“邵丹青,你那套小禮服穿了四年了,你知道嗎?”
“你怎麼記得比我還清楚。”丹青很驚訝。
“不止我,琦楷這兩層樓的人都知道。你知道嗎?去年有一人還向我打聽你來着,我沒開口,人旁邊一姑娘就指着你說,就那個,就穿得跟去年一樣的頭髮捲起來的那個,間採的邵丹青。。。”
“你不懂,那件衣服樣式簡單大方,在年終聚會這種場合穿,不出挑也不失禮數,最最安全。”
“又不是打仗的時候躲避日本鬼子,要安全做什麼?”
丹青最終被佘明明說服,陪着她去了趟商場。既然來了,自然是要選一件的,亮色她沒要,還是選了一件深藍色的長裙。佘明明全身上下換了個遍:“最後一個我還是單身的年會了,最後一個還能花枝招展引蜂弄蝶的機會了,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最好能夠能夠豔壓羣芳。”
“又不是爭花魁,要什麼豔壓羣芳?”
“其實也差不多啦。。。”
買完衣服,丹青和佘明明找了家中餐館解決了晚飯,丁小宇準時來接老婆回家。丹青是反向,只能一個人打車回家。
她沒想到,會有人在樓下等她。。。
是宋語。
他們已經很久沒見,自從跟徐慢在一起之後,丹青有意無意地迴避了這個人,她應該也是一樣。
丹青主動上前,收起尷尬,故作輕鬆地問道:“找我有事嗎?怎麼不給我打電話?我要是像昨天一樣回父母家了,你不是得白跑一趟。”
宋語勉強露了個笑臉,但很快又消失了:“我也只是來碰碰運氣,如果能遇見我就告訴你,如果沒有,那我就回去,不會再找你。”
這是什麼話?聽天由命嗎?
丹青拉了她一下,鬆開後自己帶路往上走:“那我們上樓說吧,這裡風大,小心着涼了。”
宋語站在原地沒有動,丹青上了幾級樓梯,轉身看着她,曾經那樣活潑的一個姑娘,爲什麼擺出這樣一副哀怨的表情。是爲了徐慢嗎?是不希望徐慢跟她在一起嗎?
可是,她有什麼資格呢?她不是宋言,她只是宋言的妹妹。
“如果你非要在這裡說的話,那我只好下來了。”丹青邁出步子又走了下來,在比她高一個臺階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宋語擡頭看她,她的目光柔和,光明正大,並沒有任何的閃躲。在這段感情裡,她邵丹青是理直氣壯的。
“宋語,我明天還要工作,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的話,我不想跑一趟,或者換個時間可以嗎?”
“你都不問我是什麼地方就直接拒絕我?”
果然是任性的孩子,以爲這樣拐了幾道彎的事情就能引起她的注意?不,辛淳也這樣做過。
可惜,她的好奇心有限,今天很累,最近都很累,沒有多餘能量可以用到耗能的好奇心上。丹青無奈,像面對一個生氣的小孩子,她只能敷衍地問道:“請問,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宋語一雙眼睛忽然充滿同情:“我只能說,跟我姐夫有關。”
只這一句,已經足夠丹青毫不猶豫地跳上宋語的車。
一路上倆人都沒說話,車內安靜的很。丹青靠在玻璃上,看着窗外往後飛去的夜景打發時間。
就在她快眯着的時候,車身抖動了一次,丹青警惕地睜開眼睛。車子已經駛上了揚子山,剛纔是掉在路中央的一根壞樹枝。
“你要帶我去哪?”丹青緊張地坐直了身子,警惕地盯着遠方。
宋語緩緩開着車,似乎並不着急:“你就不好奇姐夫這幾天都在幹什麼?他人就在南城,真的會忙得連跟你見面的時間都沒有?”
好奇!當然好奇!可是那又怎樣,她也不會在沒有跟他溝通的情況下就闖進他的家,她沒做好準備,他應該也還沒有。
“我要回家!”丹青急乎乎地吼道。
宋語皺着眉頭看了她一眼:“放心,我不會這麼輕易地就把你帶進徐家!我只是看你可憐,看你一直被矇在鼓裡,我看不下去了,纔來幫你看清事實的。別急,安靜的呆着,一會兒就有好戲看了。”
車子確實駛上了揚子山,在一樁三層樓的獨立小洋房前停了下來。房子外圍有一道圍牆,有一半是磚砌的,封得密密實實,看不見裡面。房子的側對面有一扇鏤空的大鐵門,剩下部門都是2米左右高度的鐵柵欄圍成,兩指粗的間隙,在這一圍可以看見房子的全貌。
丹青無心所謂的豪宅該是什麼樣,因爲她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她已經幾天沒見並且一直稱自己很忙的人正坐在一樓大窗戶邊的沙發上,他低頭看着桌上的東西,他翻動了一張,動作又重新定格。
丹青能想象的出,他現在皺着眉頭的樣子。
她看得太專注,直到出現的另一個人坐在徐慢身邊,丹青才發覺,這屋子裡還有一個年輕女人。
她將杯子遞給徐慢,動手捋了捋頭髮。。。丹青看見了她額上的一塊東西,是。。。是紗布。
她靠的很近,看着徐慢手裡的東西,從丹青這邊看過去,他們像是依偎在一起。但丹青知道沒有,因爲徐慢的另一隻手一直沒有動過。她緊盯着他的手,生怕他做出多餘的動作。
徐慢喝了口水,開始跟她說話,偶爾看紙上,偶爾看向她,丹青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看清那個女人的表情,陽光鋪滿地面的感覺。
丹青鬼使神差地拿出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的時候,屋子裡的那人已經站到了窗戶下,剛好與丹青面對面。可惜外面太黑,屋裡太亮。她看得見他,他卻看不見正在哆嗦的丹青。
“徐慢,我想你了。”
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人,又重新看向外面:“我也是。”
不,她想聽“我也想你”!
“你在哪?”
“。。。我在辦公室。”他說話時擡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