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濟的動作很慢,卻很穩定。
當他話音落下時,金剛石上包裹的黃布,也在同一時間全部揭了開去。
突然之間,自普濟的手掌上,爆出令人眩目迷離的七彩光華。
劍晨不由狠狠眯了眼,在聚成一條線的目光逼開所有奪目光華後,他駭然現,能夠爆出如此光彩之物,竟然極爲通透。
從金剛石上看去,竟然隱隱約約能穿透而過,看到後面普濟的手掌!
不僅如此,從其內部,還能看到無數細密有致的棱體,想來那七彩光華便是光線照射其上,再經這無數棱體反射而出。
這也使得此物看來極爲怪異,巴掌般大一塊石板,卻像是無數小顆粒被人以大神勇生生壓縮在了一起。
不過此刻顯然不是研究金剛石是如何而來的時候。
劍晨的耳邊一直迴盪着普濟那句不能相借的言語,使得他心頭驟然間彷彿壓上了一塊厚重的巨石,呼吸也爲之一滯。
“方丈大師……”他嚥了咽口水,語氣艱難道:“適才大師說,不能相借,是何意?”
普濟嘆了一聲,一隻手將金剛石捏起,又用另一隻手將其底部覆蓋了大半,這才正對着劍晨,道:“劍施主,可從其上現了什麼?”
劍晨不解,連定睛看去。
卻見同樣通透無比的金剛石底部,雖然被普濟遮掩了大半,但露出來的部分上,彷彿有什麼東西。
他湊近了幾步,再仔細一看,面色大變。
易筋經!
金剛石上刻着三個古樸玄奧的篆體,仔細辨認之下,終於認了出來。
世人皆知少林有七十二般絕技,但很少有人知,真正成爲少林立寺之本的,卻是三經。
三經者,洗髓、易筋、醒神!
此刻易筋經三字明明白白擺在劍晨眼前,不用看也知道,普濟以手覆住的部分,必然便是易筋經的具體內容。
“方丈大師,這……”
眼前光華仍舊,劍晨的眼眸卻黯淡下來,一顆心已沉入萬丈深淵。
普濟禪師一雙佛眼也望在金剛石上,自顧自說道:“金剛石乃世間最堅硬之物,任你何等神兵利器,縱然刀劈斧砍,均不會在其上留下半點痕跡。”
目中有着狂熱的崇敬,感嘆道:“如此堅硬之物,達摩祖師竟能以大神通在金剛石上刻印下少林無上心經易筋經,實乃真佛轉世也。”
這纔看向劍晨,恢復了一絲淡然,道:“劍施主,如此對少林來說珍若性命之物,其上又刻印有無上心經,你說,金剛石……如何能借?”
一番話說得劍晨啞口無言。
憑心而論,若金剛石是劍冢所有,那麼不論是他,還是師父伍元真人,怕也不肯相借纔是。
不但不能借,先不論蕭莫何是否願意出萬藥谷,就連將花想蓉擡上少林,當着普濟方丈的面使用金剛石也是不行。
畢竟,金剛石上還有少林視爲立派之本的三經之一易筋經。
普濟方丈這一番話,直接將劍晨能夠商討的所有退路一併封死。
“方丈……”明知事已不可爲,爲了花想蓉,劍晨仍然哀求着開了口,只是,聲音已然酸澀無比。
普濟長嘆一聲,把手一揮,金剛石交於一直怒目而視的普閒之手,嘆道:“劍施主不必再說,金剛石之事,斷不可能。”
雙手合什,唱了聲阿彌佗佛,閉目道:“出家人以慈悲爲懷,此事老衲做得極爲愧疚,如此便算是少林欠了劍施主一個人情,日後若有差遣,若非惡事,少林定當全力相助。”
“今日天色已晚,劍施主且去禪房歇息一晚,明日便下山另尋他法吧。”
言畢,入定。
劍晨嘴巴張了張,終究無言。
方丈既有吩咐,早有一旁候命的知客僧迎了上來,伺立在他身側。
這已是明白無誤的下了逐客令。
劍晨無可奈何,唯有道了聲謝,隨知客僧退出千佛殿。
身後,只有普閒尊者重重的怒哼聲爲他送行。
少林寺頗爲雄大,劍晨在知客僧帶領下,一路經過達摩院,又從鼓樓轉向六祖堂,其後在寺西靠近塔林的禪院處,終於停下腳步。
此處,便是少林寺平常招待慕名而來的江湖豪士之所。
今日恰好無人前來少林,是以約有百餘間的禪房,此時卻一個人影也沒有。
此時已然日幕西山,知客僧在任他挑了一間禪房之後,又去吩咐了些齋食,這才告辭離去。
雖然盡了禮數,但客氣之中,仍然有着隱藏的冷漠。
對於此,劍晨也是瞭然。
任誰跑來說要借走少林的鎮派之寶,即便是出家人,怕也壓不下心中火氣,能夠在此前提下還做到禮數週全,已是殊爲不易。
只是……金剛石又該如何是好?
望着桌上兩三碟齋食,劍晨此刻哪裡還有胃口,普濟方丈的一番話,直弄得他頭疼不已。
“乾脆……”
他目中現出狠辣的光芒,暗自氣道:“一不做,二不休,待半夜潛去達摩院,將金剛石偷了出來就跑!”
念頭剛起,想了想,又不由一陣泄氣。
天下武功出少林,這句話豈是白叫。
先前在千佛殿,殿中除了普濟方丈之外,其餘十數個和尚,光是觀其氣態,又有哪一個是好相與的?
便是那位一直對他怒目而視的普閒尊者,劍晨相信,雖然他如今練就了玄冥訣之一二,但若對上此人,也難有三成把握。
少林寺之底蘊,非同小可。
求,求不得,搶,搶不到,到底如何做,才能救蓉兒……
一時間,劍晨思慮萬千,無數念頭如過江之鯽,紛至沓來,卻沒有一個,能解得了如今困局。
這幾本就過得疲累,又在洛陽昏迷了三日,是以爲了趕時間,從洛陽出來少林的路上不敢稍歇片刻。
此時用腦過度,迷迷糊糊中,不知何時,竟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這一睡,便至星光漫天,仍然不醒。
直到……禪院外無數嘈雜之聲傳了過來。
揉了揉被壓得痠麻的胳膊,劍晨迷糊着眼,茫然不已。
擡眼看了看窗外夜色,不禁奇怪自語道:“這麼晚了,怎麼還如此嘈雜?”
“難道少林弟子練功都是不分晝夜的麼?”
他正想着,突然一道淒厲至極的哭喊響徹少林:
“方丈大師,普閒尊者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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