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館子裡,肖冰和郝剛頻頻碰“杯”,其實是碰酒瓶子,部隊裡的大老粗們喝啤酒幾乎都是用酒瓶子灌,畫蛇添足的弄個杯子,哪像個爺們,會被大傢伙笑話,褪去軍裝這麼多年,肖冰仍保留着部隊裡的“壞習慣”,坤爺健在時,圈子裡有頭有臉的粗人們沒劃出涇渭分明的界線,去刻意孤立肖冰,並且很快跟肖冰打成一片,多半是因爲這廝在部隊裡養成的豪邁作風。
受過高等教育的郝剛骨子裡有鄉下人的實在和厚道,也看不慣一些城裡同學的做派,故意學娘們的矯揉造作,喪失男人的本色,還美其名曰“優雅”,尤其是在漂亮女人面前,吃飯喝酒一小口一小口的來,說話細聲細氣,裝紳士風度沒什麼,但是走中性路線博取女人好感,離譜啊。
不諳世事的小女孩纔對奶油小生另眼相看,或許只有她們會崇拜銀幕上細胳膊細腿靠臉蛋贏得曝光率的奶油男星,度過天真歲月,女人成熟後青睞的是生龍活虎的男人,是能帶給她們安全感的男人,不是捏着蘭花指故作優雅的繡花枕頭,關於這點,郝剛深信不疑,譬如老同學肖冰,周圍幾個濃妝豔抹的庸脂俗粉有意無意的窺視,魂不守舍,這纔是男人的魅力,男人的風采。
郝剛笑了笑,開始說正事,“冰子,昨天我和張梅去華天集團面試,順利通過。開始覺得華天充其量是寧和私營企業裡勉強算中等的公司,有點失落,但是兩位面試的公司高管,一位是清華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一位中南財經大學的碩士研究生,起初我和張梅還心高氣傲好一陣子,知道人家的底細後,那才叫尷尬,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說起這事兒,張梅樂了,“我和郝剛太嫩,太把自己當回事兒,認爲辛辛苦苦讀書十幾年,捏着重點本科大學的文憑,有驕傲的資本,原來錯的沒邊,正如那位黃海斌經理所說,文憑只是敲門磚,敲開社會這扇大門,一切都得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就從零開始,冰子介紹的公司總沒錯,就讓那羣進國企的傢伙笑話咱們吧,有朝一日,他們鐵定羨慕的要死。”郝剛無所謂道,工大建築學院和電力學院是兩大王牌,百分之九十的畢業生進國企,特別是工大電院,畢業生遍佈河西電力系統,糾結起一張無比龐大的關係網,融入這張網攀關係容易,找門路容易,升遷調動的機會相當多。
拋開國企的利益圈子,進私營企業打拼,拼出一片天地,很難,何況這年月不論是老一輩,還是即將跨出校門的學生,都看好國企,踏入國資背景企業的門檻,等於握住了鐵飯碗,郝剛的同學笑話他和張梅,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進國企,是穩定,但我覺得那是半死不活,難有大出息,不過你們想進河西的國企,我可以幫忙找找關係,中鐵幾大局,中建,中石油,中石化,都行,電力系統也行,零三年廠網分家後,五大電力的電廠比不了地方政府捏在手心的電網公司,所以要進電力系統....就進省電力集團公司。”肖冰津津有味吃着小炒,他清楚剛從校門出來的人肯定對私營企業有牴觸心理,華天的實力在河西民營企業中處於中等,吸引力肯定差。
郝剛搖頭,一本正經道:“冰子,華天是你介紹的,就算是火坑...我郝剛也跳定了,再說了,能吸引名牌大學人才的地方會差勁到哪去。”
肖冰點頭笑了,又爲老同學啓開一瓶啤酒,狐朋狗友易得,知己難求,這是事實,酒肉朋友圍着酒桌慷慨激昂的稱兄道弟,豪邁勁兒真格是感天動地,酒盡人散後又一番慘淡情景,人活一輩子別指望身邊人都是關節時刻爲你兩肋插刀的仗義人,舊中國那位棄醫從文用筆桿子驅趕國人愚昧麻木的大文豪曾說過“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此話是贈給英雄式的人物瞿秋白。
郝剛死心塌地跳“火坑”的豪邁魄力,挺感動肖冰,士爲知己者死,知己....很沉重的字眼,肖冰自認擔得起,這正是他人格魅力的一方面,所以他身邊有很多不講利益籌碼,願意爲他兩肋插刀的兄弟。
“只要你倆相信華天,華天就不會讓你們失望。”
肖冰與老同學告別時說的一句話,搞得郝剛張梅滿頭霧水,尋思華天的老總和冰子到底什麼關係,多年未見的老同學披着厚厚的神秘面紗,帶給人朦朦朧朧的感覺,難免引起小兩口的好奇。
小飯館門前,張梅挽住自己男人胳膊,輕聲問:“你信不信華天能做大?(手機 閱讀 1 6 . c n)”
“我不信華天....但我相信冰子。”郝剛幽深的眸子凝望人羣中那個格外雄健的身影,綻露一抹帶着敬佩的凝重色彩。
本來,肖冰想多抽點時間,跟老同學說說話,順便了解河西建築領域的情況和發展趨勢,看書看報看資料雖多,但紙上談兵可不行,這方面他仍是門外漢,郝剛張梅好歹是科班出身,每學期拿頭等獎學金的學生終究有些真才實學。
然而楊家的公主不合時宜的發給他一條短信,短信內容:速來河大,做我男朋友。
真是一條驚世駭俗的短信,肖冰看第一遍時懵了,看第二遍時腦門滲出汗珠,名動北京城的楊采薇發這麼暖昧的短信,換做太子黨那個圈子裡的某頭多情的雄性牲口,一準暈菜,亢奮的找不着北,肖冰還好,僅僅是被嚇了一跳,因爲他從沒覺得自己的虎狼之軀能征服楊家女人,或是讓楊家女人變花癡。
一驚一乍後,覺得這條短信應該是楊采薇開的玩笑,無非是逗弄他,既然人家要他去河大,只好去了,河西省幾所重點高校的校本部都在寧和市區的大學路,相隔不遠,無需開車,從小吃街出來,走過一個十字路口就到河大。
每次“約會”總姍姍來遲的楊家大小姐破天荒在河大門口等肖冰,依舊穿着寬鬆體恤衫、牛仔褲,被眼鏡遮掩一半風華的白皙面龐洋溢不溫不火的笑意,清麗脫俗,與秀兒的恬淡不同,楊采薇卓然近妖的氣質更接近看破紅塵的出世高人,隨意瞥你一眼,你會產生無所遁形的侷促感。
肖冰含笑打招呼的同時心裡莫名其妙的認爲,上天造就楊采薇是用來征服男人的,而不是被男人征服。
“笑的這麼牽強,難道我發的短信影響了你的心情?”楊采薇調侃道。
肖冰揉着鼻頭,尷尬一笑,“不是影響我的心情,是嚇了我一跳,要是北京城的牛人們知道你給我發了那麼一條短信,恐怕如方大少所說,我將成爲北京公子哥的公敵,會死的很慘,我剛有點小錢小勢,不想被過早的挫骨揚灰或大卸八塊。”
“呦....你也學會貧嘴了。”楊采薇嘴角勾起玩味淡笑,旋即想到北京那個圈子,笑意漸漸斂去,鏡片後的一雙美眸溢出些許凝重,對肖冰道:“那個圈子裡的牛人殺人不見血。”
“殺人不見血....”肖冰沉吟,話中深意值得他品味,只是離那個圈子太遠,不見血的驚心動魄,他很難體會,無所謂地聳聳肩,笑道:“雖然我認識你和方大少這樣的牛人,但我仍是小人物,沒資格也沒必要和北京城那個圈子裡的牛人擦出火花,而且牛人們哪裡會把我這個地頭蛇當回事兒。”
“你已經卷進來了。”
楊采薇莫測高深一笑,向河大校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