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外篇:春蠶到死絲方盡

有美人兮, 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流傳千古的鳳求凰, 吟唱了幾多柔腸百轉, 我從沒想到有一天, 我也會被這磨人的思念纏縛住。

原來, 我華軒霖也不過是命運爪牙之下的一粒小小棋子, 無法掙脫這注定的情劫。

習慣了一個人在世間走走停停,習慣了一個人賞花鑑月、品茗彈琴,也習慣了一個人帶着淡漠疏離的淺笑, 溫柔地對每一個凡塵中的人,內心深處早已忘卻了激情與悸動, 該是何種模樣的心情。

那日是劫數的開始, 卻也是另一種意義上傳奇的開端。畢竟如果沒有遇上你, 我的生命可能還是那般淡如水的寂寞。

被朋友邀請參加一個血族的酒會,想着閒來無事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隻身來到羅馬尼亞,那樣彷彿童話般的歐式建築,看在眼裡確實不失爲一種享受,心情變得莫名的好。

觥籌交錯的酒會上,看着笑得虛僞的衆人, 心情突然有些煩躁, 利益、權勢、財富, 種種的慾望埋藏在華美的衣衫之下。原來血族與凡人的區別僅僅在於更爲鮮亮的皮相, 裡面裝着的仍然是腐爛的靈魂。

突然, 你身穿蕾絲女僕裝闖入我的視線中,你周身透着淡淡的靈氣, 那純粹的氣息讓我煩躁的心瞬間平靜下來,心裡對這樣的你產生了一點點好奇,走向你卻看到你小心翼翼地準備偷吃糕點,不由低笑出聲,走上前,柔聲問道,“Who are you?”

看到你轉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東方古典精緻的臉,心裡有一絲驚訝,轉而用中文與你對話,當時心裡想着你該是哪家的小姐,無聊中偷跑出來玩的吧……

你的聲音清泠似是山澗清泉,紅着臉告訴我你迷路了,問我是否知道路易斯在哪,那時心裡再次閃過驚詫,只因確實沒想到你竟認識血族家主。

溫柔地笑着,輕輕回答,“好的,我帶你過去。”

你在看到路易斯與一個金髮美女擁吻時,竟拉着我的手往外跑,不可否認,那一刻心跳猛然加速,雖然當時的我卻並未多想,只是覺得一向討厭與人接觸的我,竟就這麼縱容地任你拉着我的手,牽引着我往未知的方向前行。

後來回想,也許從第一眼開始,便已是萬年過去了吧……

在你握住我的手那刻起,心裡猛然一震,原來你竟是一隻修爲甚高的九尾狐,而且是個少年,並非女子。當我收回思緒看向你時,卻見你猛地灌下了一整杯紅酒,然後拉着我跑到了院子裡。

永遠無法忘記這樣的夜色裡,你酡紅着臉頰扒在我的身上,即使後來相識相知,也很少與你有如此親密的接觸,那時的記憶化作了最美的花,開放在我的心間。

那時的我只覺得心彷彿要跳出嗓子眼,磕磕巴巴地說着,“鳳……鳳吟雪,我們……還不熟,別……別這樣。”然後,伸手推開你,避你如蛇蠍,也許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其實是害怕那種無法掌控自己心情的感受。

也許是我的樣子取悅了你,你歪着腦袋傻傻地看着我,呵呵笑了起來,那笑容純美而清澈,像一顆石子打破了我一湖平靜的池水。迷離的夜色裡這樣的笑容帶着不染塵世的空靈,彷彿受了蠱惑,我情難自已地伸手撫摸上你如玉的臉龐。

也許是醉酒的緣故,你臉上的溫度很高,而我帶着微涼氣息的手掌讓你覺得很舒服,你像一隻小貓眯般輕哼着蹭蹭我的掌心。

心,跳得更快了,剋制不住想要擁抱你的渴望,而我也這樣做了,緊緊地將你抱在懷裡,貪婪地吸吮着屬於你淡淡的清香。

這清風爲影、明月爲景的見證下,這一刻,我的心徹底爲你淪陷。

我彷彿看到了一條籠罩在迷霧裡沒有盡頭的路,而我則是路上唯一的旅人,我醉在了名爲“鳳吟雪”的夢境裡,如果是你,我願意拋棄我的一切,只爲追尋你踏過的足跡。

源境的那幾天,也許是我悠悠的生命裡最難忘的日子,我帶着你飛翔於天際,我帶着你看竹子的舞蹈、聽風的歌聲,教你法術,告訴你一些人世間該瞭解的規則。

你看我的眼神,從來都帶着敬佩與仰慕,殊不知,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甚至痛恨過自己,所謂的超塵脫俗,所謂的清貴高華,我想要的只是你對我敞開心懷,對我笑鬧任性,然後撒嬌討好地逗我開心。

短短几日的修煉,你的修爲大爲長進,我感到了一絲絲的欣慰,因爲這是因爲我你在慢慢地改變。那日,無意中看到水中你美麗的胴體,對你渴望的心情變得如此強烈,靜心咒也只是枉然,壓也壓不住,我只能苦澀無奈地笑着、自嘲着,“鳳吟雪,你果然是我的劫數。”

一直有些在意你與路易斯的關係,不經意地問你,卻看到你那麼豐富的表情與彆扭的話語,我只能低頭掩下自己一目的失落,你無法得知,我有多麼渴望你能對我敞開心懷。

看到你有些落寞沮喪的表情,心裡如針扎般抽抽的疼,不禁拉起你的手,柔聲安慰,“怎麼了?是想家了嗎?”

你告訴我你覺得自己不乖,做錯了事情,想要去彌補。我淡淡地笑着,告訴你離開的方向,伴着你離開的腳步,我的簫聲是否聽進你的心懷?

我期待着你回頭告訴我,“軒霖哥哥,我不走了。”然而,你終究沒有聽懂我的感情,沒有聽懂我的挽留。

微微勾起脣角,如此苦澀。靜靜地看着手中的碧玉簫,我只能告訴自己,你還太單純,我還有時間可以讓你懂得。

所有的希望都在那一刻被打碎,我看到你與那人在綿綿細雨中靜靜擁吻,那麼安然的姿態,那麼和諧的氣氛,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你和他,美得仿如一幅絕美的畫卷,而你們在畫裡,我卻徘徊在畫外,做個默默的欣賞者。

捏緊了手中準備送你的一枚戒指,我知道自己的眼中一定有驚訝,然後一定有濃濃的失落與寂寥,心彷彿感受不到疼痛,我就這樣看着你們,直到你們的身影消失許久,我還是站在原地看着、等着,不知看着什麼,不知等着什麼。

這麼多年,我從未有過如此多的情感波動,而此刻,我的心情卻是如此複雜。也許是疼,也許是麻木,也許是苦澀,也許是嫉妒,也許是絕望……但是因爲是你,我願意承受着一切的一切,痛着卻也苦澀地快樂着。

愛不一定是佔有,我希望我愛的你能永遠快樂,能永遠保持那顆純淨無暇的心,即使你的愛不是我,我也願意爲了你的笑容,焚盡我靈魂的最後一絲力量。

那時我在心底默默想着,我華軒霖要永遠守護鳳吟雪,不離不棄。

所以,你一定要一直幸福,幸福到時間的盡頭,你的臉只適合那清淡的笑。我會默默地看着你,只要回頭,你一定能看到我在原地等候。

我的誓言,你無法聽到,甚至不知道有一個如此愛你的人,在默默守候着你,但是我亦無悔。這一切,只因我愛你,鳳吟雪,我唯一的雪兒。

知道一種花叫“藍色妖姬”,不知爲何一看到它我便想起了你,於是在源境裡我開始種下一朵朵這藍色的精靈,本是妖異的花朵,在我眼裡卻像你一樣聖潔高貴。

第一朵花開的時候,我的心是雀躍的,也許是因爲花開,然而我知道,其實是因爲我終於有了一個如此好的藉口,去看望你。

摘下那朵藍色妖姬,我在教室門口靜靜等待你走進我的眼中,我知道當我看到你時,我的眼睛一定流轉着異樣的光彩,只因我所有的情緒,我的喜怒哀樂如此輕易地被你影響。

輕輕地吹起了蕭,看着在一片幽蘭花海間迎風而立的你,那樣絕美的風姿,就這樣深深地鐫刻在我的心底。你的眼、你的鼻、你的嘴、你的發,都是我心底珍藏的寶貝。

相遇是一種宿命,那麼你聽懂了我的愛,是嗎?要不然,爲何你的眼中染上了淡淡的輕愁?

你的聲音帶着無措、愧疚、遲疑,你的眉悄然蹙起,然後我只感覺心開始陣陣抽痛,不,這不是我想要的,我只要你快樂……

所以我的笑一如既往的淡然溫潤,我走上前再次摘下一朵藍色妖姬,走到你面前,“什麼也不用說,你只要記得,我會永遠站在你的身後,靜靜地守候着你,不要有愧疚,不要有壓力,你只要給我能一直看着你微笑的機會,足矣。”

我定定地看着你,手中的花在風中搖擺着身姿,妖嬈的姿態彷彿融進了我的靈魂,而那藍得淒厲的顏色也彷彿在訴說着我深深地情意。

你定然不知那時我的心,卻是如此忐忑,如此不安,因爲我看到你的擔憂與猶豫,我是那麼害怕你不接下我這朵花,這片心意。

當你伸手接下我手中的藍色妖姬,一種莫名的灼熱感燃燒着我的眼眶,我的眼竟然開始溼潤,但我不能讓你發現,所以那滴眼淚終是沒有留下我的眼角。

爲了掩飾我的失態,我淺淺地笑着,輕聲問你,“雪兒,我可以抱抱你嗎?”

我看到你沒有說話,心裡閃過一絲失落,我急急地開口,生怕你排斥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抱抱你,可以嗎?……”

我看到你的淚像雨滴緩緩滑落你柔美的臉頰,你撲進我的懷裡,一遍遍哭訴着“對不起”,我的心也痛着,其實雪兒,我真的不願聽到你對我說這三個字。

只因我們的遺憾不是你的錯誤,只是錯誤的時間讓我遇到了對的人,但是你在對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你會幸福,不是嗎?而我最大的幸福,就是你能一直如此幸福。

但是,如果你第一個遇見的是我,我是無論如何不會不能放你離開我的視線,但是命運卻給我開了這樣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我終是隻能站在你的身後,淡然的笑着。

聽到你在我懷裡悶悶地問我,“華軒霖,能不能不要這麼傻?雪兒真的值得嗎?”

我只能沉默以對,笑容沉重得再也維持不住,只能澀然地嘆息,“是啊!華軒霖,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傻?雪兒真的值得嗎?”

其實,我的心底早已有了答案,怎麼會不值得呢?你是我最愛的雪兒啊……

傻嗎?也許吧,但我卻,甘之如飴,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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