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要看着這蓮花茶,別讓落了灰什麼的舒舒一時也抽不出身子追上去問她怎麼了,想着這時候她正在氣頭上,她追上去一個不好反而弄僵了。
再說,終究在一個園子裡住着,總有再見的時候,那時候再問也不遲,便沒再管了。
殊不知,這一舉動竟讓她躲過了一場大禍。
小蟬躲到拐角處看舒舒並沒有追上來,這回是真正惱了。
她捏了捏手裡的紙包兒,暗恨:本來我還有些兒猶豫,如今看來,平日裡你雖然看上去跟我好,不過也只是表面花頭,其實從來沒有把我放到心上過,不然剛纔你怎麼也該追出來問問我怎麼了。
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了!
小蟬眼裡閃過一絲不合年紀的陰狠。
只是舒舒並沒有中計追出來尋自己,一味守着那蓮花茶,她又如何尋機會把藥放進去呢?
小蟬咬咬牙,一時間也沒有別的主意,想着她剛纔說過還要再多些井水的,勢必會離開去弄,便耐住了性子躲到一個別人不容易察覺的角落裡暗暗地盯着,只等舒舒一離開就把藥放到茶裡去。
誰知等了半天也不見舒舒離開,倒是另一個丫頭來了,舒舒央了她去取井水來,自己連窩兒也不曾挪一下。
眼看着沒指望了,小蟬越發憋氣,一抽身,徑自去了。
心裡頭到底不甘,這藥自己是容易弄來的?遲早也要拿它害了她纔好呢!
這些兒舒舒自然是一絲一毫都不知道的。
舒舒這裡換了幾次井水,終於湃好了蓮花茶,便收拾起其它傢伙事兒,端端正正地端着茶到正房裡去。
恰撞上四奶奶醒了,茹竹正在給她梳頭。
舒舒在外間張見了,眉眼彎彎道:“差一步我可就遲了。”
“什麼遲了?”四奶奶好奇地問她。
“蓮花茶遲了。”舒舒笑眯眯地說。
說着把湃好的蓮花茶放到桌子上,取了個杯子,倒出一杯,送到四奶奶手上。
四奶奶端起來嗅了嗅:“真有一股蓮花的清香。”
因問:“蓮花原來也可以用來泡茶的?”
“不獨蓮花能做茶,還能清暑寧心,涼血止血,兼有美白養顏的功效呢。”舒舒笑眯眯的回答,比剛纔告訴小蟬的還要詳盡,卻隱了防止衰老四個字沒有說。
紅顏易老,因此紅眼也最怕人說到老字,四奶奶雖說目前正青春當時,還輪不到忌諱這個,她也還是不說爲妙。
“竟有這些好處?”四奶奶微微有些驚訝,把杯子送到脣邊,輕輕抿口一口,略一回味,讚道:“不管有沒有那些好處,卻是清香爽口,讓人回味無窮。還有一股子井水的涼意在裡頭,是專意拿井水湃過了吧。”
說到這裡她拿眼瞥舒舒,開玩笑道:“難得你這麼勤謹,可眼下我卻沒有什麼可以賞你的。”
舒舒嘻嘻一笑:“奶奶喜歡就好,舒舒不要賞的。”
茹竹笑着插嘴:“你還是趕緊說要點兒什麼吧,奶奶櫃子裡頭還藏着一盒你從來也沒有吃過的水晶餅,沒準你求一求,奶奶一高興就拿它賞你了。”
舒舒調皮的吐吐舌,回嘴:“不好意思,這水晶餅我竟是吃過了的。前幾天不是跟奶奶去三奶奶那兒,沾奶奶的光,三奶奶請她,連帶也賞了我兩塊。可惜你沒福,連餅渣兒都沒見到,所以還是你求求奶奶,讓奶奶賞你罷。”
話完說心裡卻一擱楞,在三奶奶那裡吃的水晶餅是從三爺得來的,三爺又說這水晶餅是京城來的,怎麼那麼巧這裡又有一盒水晶餅?
轉念又一想,就算是京城來的,也不一定就是三爺那裡得的。京城雖遠卻也人人去得,說不定是四奶奶孃家人去過京城,又或是有朋友去過京城帶了幾盒水晶餅呢,然後再送到這府來。
四奶奶可是跟三奶奶一樣,也是有肯往府裡送東西的孃家人的。
想到這裡,舒舒便釋然了,只是這一愣神就把茹竹的回話給漏了過去。
不過想也不會是什麼要緊的話,舒舒也不去在意,轉而跟四奶奶說:“奶奶覺得這茶還合口不合口?要是合口,我每天給奶奶做。”
四奶奶含笑點頭:“難得你有這份心,我就‘卻之不恭’了。”
當然,這卻之不恭四個字有點玩笑的成分在裡頭,正經論起來,哪有主子跟奴才說卻之不恭的道理?
舒舒聽了只是嘻嘻一笑,並不在意。
早先兒她還總還提醒如今不比往日,規矩什麼的都要注意的,這陣子她卻有些被四奶奶慣壞了,無意間就露出自己不分尊卑的本性來。
再說,單單“卻之不恭”四個字也不算什麼,這段日子更沒大沒小的事情她都做過。
自從四奶奶來了之後,她真有些如魚得水了!
四奶奶又抿了一口蓮花茶,茹竹對着鏡子一笑,問舒舒:“剛纔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你不要奶奶的賞,那是不是想要爺的賞?這蓮花茶你是獨爲奶奶弄的呢,還是也爲爺弄的?”
話裡話外竟有些試探的意思。
莫非是在替四奶奶試探什麼?
孃親跟她說的話被什麼人傳到四奶奶耳朵裡了?
舒舒驚疑,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四奶奶:“奶奶是不是聽人說了什麼?”
只是到底有些不好意思,還當着茹竹的面呢!
只說了一句臉變紅了,話也吞吞吐吐的了:“那不過是我娘……我孃的一些糊塗心思,奶奶……奶奶可不要當真。”
茹竹看她臉紅的可愛,故意逗她:“難道你自己就沒這個心思?”
舒舒乾脆拿事實說話:“這荷花茶可是井水浸過的,四爺還在病裡,哪能喝這個。”
意思是,這可真的巴巴爲四奶奶一個人準備的,沒四爺一點份兒——這還不足以說明我壓根對四爺就沒心思嗎?
茹竹卻故意曲解:“哦,連四爺病裡不能吃太涼的東西你都放在心上了。”
這回舒舒是真的囧了。
“奶奶,你看她欺負我!”
舒舒撒嬌。
“好了好了。”四奶奶終於開口替她解圍:“茹竹你就不要逗舒舒了,雖然……”
四奶奶忍不住轉過身子來伸手在舒舒臉上掐了一把:“雖然你被逗得臉紅紅的樣子真是好玩!”
舒舒撅嘴:“奶奶你壞!”
娘兒們說笑了一通,四奶奶的頭也梳好了。
四奶奶託着茶杯並不急着起身,愣愣地對着鏡子自言自語道:“接下來做點什麼呢?”
舒舒深表同情。
丫鬟們還有點活計打發日子,奶奶們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於府也不講究做什麼針線,這園子裡又沒幾個人好走動,夏日偏還長的很,可真正難熬!
不過舒舒也沒有什麼辦法,她象棋圍棋不通,調絲弄竹別提,雖說會一些尋常人不會的東西,可她總不能拉着四奶奶討論牛頓、伽利略,說歐姆,勾股弦不是?
是誰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
何況這麼些年其實她也忘得差不多了。
其實舒舒倒是想跟四奶奶講講自己偷看過的那幾本言情小說,可想想又噎住了。
在這裡,連西廂記之類的都是淫詞豔曲了,她看過的那言情小說還不啻是超禁讀本!
所以穿越什麼的,果然還沒原本好。
可是這卻由不得她選擇。
舒舒惆悵了起來。
四奶奶愣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問舒舒:“這幾日怎麼沒見你去找你娘?”
“天氣太熱了,日頭太毒。”舒舒愣愣地回答。
四奶奶深以爲然:“也是,所以我也懶怠去找三奶奶。”
舒舒頓時緊張起來,還是不要去找三奶奶的好,沒準就碰上三爺了!
四奶奶轉而又說:“可是不去找三奶奶我也沒什麼事可做。”
舒舒眼珠一轉,突然想起個主意來:“奶奶還記得那天在三奶奶那裡吃的曲奇餅麼,有沒有興趣學做?”
“你會做?”四奶奶奇道。
“不會!”舒舒乾脆的回答。
忙又說:“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我們就當玩嘛。”
四奶奶偏頭想了想,應道:“也好。”
當下就忙起來。
茹竹準備了紙筆,四奶奶執筆,舒舒努力回憶當初媽媽做曲奇餅乾的時候準備了哪些原料。
砂糖,蛋液,低粉,這些都好說。
然後好像還有牛奶,黃油,淡奶油。
牛奶於府倒是常備的,老太太要喝,老太太憐惜四爺一直病着也常讓人往竹園裡送,雖說眼下園子裡並沒有,總能去廚房要到的。
黃油,可以用植物油代替的吧。
至於奶油……好像是牛奶、砂糖和蛋清這幾樣混在一起弄出來的,前面都有這三樣了,是不是乾脆就不用了?
思量好,舒舒便一一報說:“麪粉六兩,白糖二兩,雞蛋兩枚,植物油少許,牛奶少許。”
想了想又補充說:“杏仁,少許。”
這是想用杏仁的香氣代替奶油,不是也有杏仁曲奇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