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1 原來我愛你【正文完結】

沉淪

屋子裡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 光線很暗,到處瀰漫着嗆人的煙味。高揚就蜷縮在屋子最裡面的角落,低着頭, 周圍推滿了酒瓶, 啤酒白酒都有。牀上、桌子上散落着很多照片,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幾天不出屋, 不見陽光, 沒有打掃,與外界完全隔離,完全就像個活死人墓。

姜啓榮慢慢走到他身邊, 高揚仍舊低頭坐着不予理睬,好像外面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高揚, 你一個人也呆了好幾天了, 出去洗把臉吃點兒東西吧, 大家都很擔心你。”

沒有回答。如果不是看到他的手還在微微顫抖,他真懷疑這人是不是已經死了。蔡錦添和蕭沐也在, 他們沒想到,一向心理素質很好的高揚,竟會因爲那個人的逝去變成這個樣子。看來,越是外表僞裝的很強大的人,越承受不住打擊;另一方面, 大概是因爲安煒民對高揚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姜啓榮知道, 現在無論他說什麼高揚都不會搭理, 試探着拉開了一點點窗簾, 刺眼的光照進來, 再看高揚並沒有抗拒,他索性把窗簾和窗子都拉開, 給這間死寂沉沉的屋子換上新鮮空氣,然後對蔡錦添和蕭沐笑笑,示意他們先離開,自己再慢慢勸這個大麻煩。

蔡錦添和蕭沐走後,姜啓榮也不着急說話,只是默默的開始打掃屋子,清掃了一地的菸頭酒瓶,又把房間整整拖了兩遍,最後又打水擦了桌椅櫃子,再看高揚,還是完全無視自己。姜啓榮嘴邊掛着苦笑,看來,無論是外界感官還是在他心裡,自己的存在感實在是夠差。

蔡錦添也沒閒着,很快就讓人送來了吃的,都是很清淡的粥,也很有營養,樣子看起來也很不錯,高揚幾天沒吃飯,是不能一下吃得太多太膩。姜啓榮謝過送粥的傭人,來到高揚身邊笑着說:“吃點兒東西吧,看起來很好吃,嚐嚐看,你總不吃飯怎麼能行呢?”

姜啓榮說着,臉上的笑越來越淡,最後完全消失。自古以來,勸人用語大概就是這幾句,聽的人不煩,他說的都煩了。可除了這麼說,他也沒其他辦法。泄氣的搖搖頭,這個時候的高揚如果能看他一眼,那恐怕就是奇蹟了。無奈地把碗放在牀頭,他在高揚對面的牀邊坐下,心說你能坐難道我不能嗎?你要在這裡坐多久,我就陪你坐多久,你不吃飯,我也不吃,你不睡覺,我也不睡。

這大概也叫做骨肉計吧?如果他對自己還有一點點關心的話。姜啓榮覺得這陣子他們的關係已經慢慢好起來了,甚至離情人只差一步之遙,不,是隻差一層紙而已。可沒想到安煒民突然自殺,這麼一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廢了,這不只是回不回到原點的問題,而是,永遠都也不會再有沒有機會。

在高揚對安煒民的愛裡,更多的是疼愛和憐惜,安煒民是那種...能讓他的心變得柔軟的人,這種感情,大概比炙熱的愛戀更爲可怕,因爲它纏綿久遠,長流不息。尤其是當那個人已經不在的時候,那種感覺還加上了深深的懷念與無法挽回的無力與失望,就更難有改變了。

所以當日在醫院的他就知道,活人是永遠比不過死人的。

他也不想比,只想讓高揚不要再頹廢下去。

就這樣,從下午坐到天黑,屋子裡暗到不行的的時候,姜啓榮打開了燈。高揚現在需要開闊明亮的空間,需要有人陪他,黑暗,只會更快的把他帶進深淵。

眼神無意間落在了那些照片上,就在不遠處,姜啓榮一邊驚訝高揚竟收集了這麼多安煒民的照片,一邊一張張看過去:有的是安煒民在部隊訓練時的照片,穿着迷彩服,留着小平頭,很認真的表情,臉卻很漂亮,膚色也很好;有的是他進入娛樂圈後的照片,自然就華麗了許多,炫麗的衣服,張揚的髮型,酷帥的pose,可姜啓榮似乎能從他職業的笑容裡,看出些許不快樂和不安心,也許是先入爲主了,但他知道,那時候安煒民一定不會快樂;而最讓他動容的是部隊退伍時的合影,那個時侯高揚跟他已經決裂了,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高揚站在了安煒民身後,就像他曾經說的,要一直保護他,或者當時的安煒民並不知道吧,照片上其他的人都在笑,只有高揚跟安煒民,一臉平靜中有無限的無奈。姜啓榮發覺,他們倆並沒有合影,一張也沒有,或者這就是高揚把照片全翻出來的原因,他一定很失望吧,翻來翻去,這麼多照片裡,竟沒有一張可以證明,他們曾經相守過,信任過,甜蜜過。

姜啓榮只是想要幫他把這些散落各處的照片整理一下,可剛拿了幾張,一直對他視而不見的高揚居然開口了,聲音很沙啞,但卻是很冰冷的語氣:“不要動。”

姜啓榮一愣,心裡像是被針刺了,原來只有這時候,他纔會理自己。

“我只是想幫你幫它們收好。”

“不用。”簡單的拒絕,沒有任何轉還的餘地。

姜啓榮拿着照片的手僵了又僵,無奈的笑笑,最後還是放下了。

“好,我不動。那你吃點兒東西好不好?一直這樣,會生病的。”

傭人堅持不懈的又送來了晚飯,但對高揚來說,只是浪費吧。姜啓榮不死心,把碗端到他面前,

“吃一點兒吧,你這樣,我也很擔心。”

高揚繼續沉默,但姜啓榮看到他的手在微微地動,動了半天,卻還是推開了碗。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呆着。”

“你準備一個人呆到什麼時候?”

姜啓榮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他幾乎立刻就想把碗摔了。高揚啊高揚,你以爲我的心情會好嗎?可就是爲了你,我一直壓制着,你卻還是這副...不死不活的樣子。

“你準備呆到什麼時候?啊?”姜啓榮猛地站起來,提高聲音,很暴躁地問:“讓這麼多人爲你操心圍着你團團轉,你還愛理不理的,高揚你是男人嗎?”

高揚突然一愣,姜啓榮又蹲下,雙手狠狠揪住他的衣領,逼近他無神的雙眼,完全是在訓斥:“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你愛他你以前幹什麼去了?現在在這兒萎靡不振要死要活的有個屁用!要是真愛他,你會因爲那點兒小事一直想不開?會一直放任他在娛樂圈裡混?你少惺惺作態了,這麼長時間了,你以爲你愛他,其實根本就不是!他死了你難過,但是更難過的,是因爲你覺得是你自己把他害死了!是因爲你自責!你聽清楚,他已經死了,你再怎麼做都沒用,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姜啓榮氣的胸口鼓鼓的,瞪着眼睛在高揚耳邊怒吼,高揚突然擡起頭,有些驚恐的看着他。

姜啓榮怒極而笑,“怎麼?讓我說對了?你省省吧!少打着愛的招牌自欺欺人了!”

二人對視許久,高揚無力的想要推開他,“那又怎麼樣?反正與你無關......”他踉踉蹌蹌的站起來,還沒走幾步路,就想要摔倒,“酒呢?我的酒呢?你把酒放到哪兒去了?”

“酒?你以爲就你能喝?”姜啓榮也豁出去了,“有種就跟我出去喝!整天窩在房子裡算什麼!走,現在就走!”姜啓榮也不管高揚樂不樂意,拽着他就往外走。大概是高揚幾天沒吃飯,渾身無力,也就由他這麼拉着,渾渾噩噩的看着街上的燈紅酒綠,怎麼到的perfume他都不知道。

進了酒吧,昏暗的燈光讓他的頭疼了又疼,只能一直堅持着。姜啓榮要了加冰伏特加,也不讓他,自己端起杯子就喝,高揚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見到這麼多人,覺得怪怪的很不適應,甚至連喝酒的心情也沒有了,就只看着姜啓榮,看他連續三杯都幹掉,終於發現有些不妥了。

姜啓榮好像在賭氣,不停地給自己灌酒,幾杯烈酒下肚,滿臉通紅。

高揚有些清醒了。

“你...幹什麼?別喝了...”高揚按住他繼續倒酒的手,說。

姜啓榮冷笑,“不讓你喝你要喝,我現在陪你喝你又不願意,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難伺候啊?”

撥開高揚的手,姜啓榮一仰頭,又是一杯,猛地把被子蹲在桌上,其實他心裡特別難受,越喝越難受,甚至有種想哭的感覺。看看周圍談笑風生的人,自己原本跟他們一樣的,縱情聲色,無憂無慮,現在是怎麼了?有了真愛,怎麼卻一點兒也不快樂?

姜啓榮也不喝了,站起來走下舞池,跟着裡面的人一起隨着音樂扭動身體,只有這種方法,可以把渾身的不愉快都毀掉,讓人暫時忘掉痛苦。即使是指暫時,也總比沒有好。

跳着跳着,姜啓榮就跟另一個人摟在一起了——以前經常這樣,沒什麼大不了的。兩個人一邊貼身熱舞一邊摸,從脖子到腰,肆無忌憚。這種事在酒吧裡再平常不過了。燈光、音樂、舞步、性感的身體,極易擦槍走火。姜啓榮心裡那蠢蠢欲動的聲音越來越強烈,如今正急切的想要釋放了。

那個人鬆了姜啓榮的皮帶扣,把手放了進去。姜啓榮下意識的有些抗拒,那人卻又緊貼上來。火熱的身體剎時碰觸,姜啓榮腦子亂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巨大的力量把他拉到一邊,他來不及反抗,只能被動的跟着走,直到進了酒吧邊上一個空隔間裡才發現,原來拉他出來的那個人是高揚。

剛纔的那一切,他都看見了?

高揚二話不說把他壓在沙發上,猛地吻下來,更像是咬人。嘴和雙手都在大力撕扯着他,他有些失神,畢竟,高揚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他。這種粗暴,只能說明他吃醋,他心急。

可是已經這麼明顯了,他還是不肯承認。

姜啓榮掛着嘲諷的淡笑,身上是火熱的,心卻越來越冷。就在高揚伸手去脫他的褲子的時候,他突然架起胳膊,把高揚擋開一些距離,笑着說:“想上我?等你愛上我了再說吧。”

不顧仍在驚愕的人,姜啓榮推開他,瀟灑的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氣果然好多了,高揚並沒有追來,姜啓榮心裡也舒服了一些。他揉揉自己發痛的腦袋,無所事事的在街上晃着。人來人往,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可人們看見的,永遠只是自己的。

還沒來得及患得患失,妖精就打電話過來了。姜啓榮掛掉電話轉頭就往回走,心說自己還真是冤大頭。那麼多天不休息只喝酒,只是昏倒,實在太便宜他了。

原來我愛你【正文完結】

陽光照進來的時候,已經醒了的高揚終於懶散地爬起來,卻還是不想起牀。雖然一向沒有賴牀的毛病,可最近實在太累了,這才發現,窩在牀上的感覺真好。揉了揉眉心,頭終於恢復清醒不再暈了,身上也不像前幾天那樣昏昏沉沉,隨手按下牀頭CD機的播放鍵,悠悠傳出來的還是那首《愛很簡單》——安煒民翻唱的。現在再聽,他不會有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反而有種很安心的感覺。

他專門有本影集放安煒民的照片,想起他們第一次實際意義上的見面,像童話故事一樣,他因爲自己被蛇咬,他就揹着他,從森林裡一個腳印一個腳印走出來;他還趴在自己肩頭開玩笑,還一直想幫自己減輕負擔。他會把比賽獲獎的獎品全送給自己,還會花很多錢給自己買衣服;聽到自己表白被吻的時候,會嚇得用被子矇住頭;可一旦有了任務,即使他知道自己並不一定能拿下,卻還是要爭取到跟大家一起行動的機會——高揚其實很感謝那顆定時炸彈,讓他有機會護住他,跟他說“我是真心喜歡你”。他會細心照顧受傷的自己,跟自己說心裡話,雖然他很忐忑,但還是決定跟自己在一起,這不已經能夠充分的證明,他是那樣的愛着自己,愛到突破他的原則。

他天天給自己唱歌,在自己懷裡看着天空,不管有沒有星星,他都安靜地看着,彷彿看着他們的未來。被人發現關係後他不僅沒退縮,反而一直守在自己身邊,緊緊握着自己的手,等自己醒來。

他只會跟自己說悄悄話,說情話,把他無憂無慮的笑容展現給自己......高揚摩挲着安煒民訓練時拍的那張照片,笑了。小煒,我們有過這麼多美好的回憶,你在天堂裡,一定不會孤獨吧?

這時姜啓榮突然進來了,手上端着托盤,聽到他放的歌,看見他手裡的照片,本來興沖沖想要說話的臉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又笑了,把早飯放在自己手邊。

“醒了?今天覺得怎麼樣?”姜啓榮摸摸他的額頭,“好像不燒了,再量量體溫吧。”

姜啓榮把體溫計甩了甩遞給他,高揚接過來放在腋下。那天在酒吧昏倒後他就病了,發燒發的很厲害,渾身沒一點兒力氣,頭昏腦脹。從那天起姜啓榮就一直暫住蔡家,每天照顧他,定時喂他吃藥喝水吃飯,一天用溫水給他擦身好幾遍,晚上他總是盜汗,姜啓榮也睡不好,或者幾乎都沒怎麼睡過,他一有不舒服,姜啓榮立刻就會發現。

這樣忙了好幾天,他總算好轉了。雖然那幾天病的意識不清楚,但姜啓榮做的那些事他都知道,也很感動。這場大病後,他心情好了不少,可能也是姜啓榮把他罵醒了吧,現在,他終於能夠正視安煒民不在了的事實,逝者已矣,他會永遠懷念他。

“咦?已經不燒了,你頭還暈嗎?”

高揚搖搖頭,暫停了音樂,也把影集收起來了。

“那應該就好的差不多了。”

“嗯,謝謝你...這幾天照顧我。”

“沒事兒,”姜啓榮不在乎的說着,把早飯遞給他,“吃飯吧。”

高揚吃到一半,姜啓榮突然開口:“你既然已經好了,那我今天就回去了,總在這兒打擾也不好。”

高揚一愣,卻發現似乎沒有挽留他的理由。他覺得自己跟姜啓榮的關係走到了一個盡頭,如果沒有什麼質的變化,或許一輩子就要這麼不好不壞的度過了。

他終於開始過正常的生活,跟姜啓榮的聯繫也像普通朋友一樣,打打電話發發短信,說的都是些可有可無的事,大都問候幾句就開始沉默,然後就等着看誰先說再見。

高揚常常想,姜啓榮究竟在自己心裡算什麼,有多重要呢?可每次想到一半的時候,卻總是被別的想法打亂,比如姜啓榮時不時的撒嬌,時不時的發瘋,還有他無賴的樣子,最後自己就開始笑他,然後最開始嚴肅的想要解決的問題,就被遺忘了。

他們似乎都在等,等對方先提起,可他們忘了,有些事一旦失去主動權,就很難辦了。

這天高揚從外面剛一回來,就聽見大廳裡笑得很熱鬧,進去一看,蔡錦添舒服地躺在一張黑色皮質按摩椅上,一臉的笑容,蕭沐坐在旁邊幫他研究按摩椅的功能,蔡瀟瀟也在那兒好奇的看,小兒子的搖籃就在手邊,高揚發覺,這幅畫面實在太美,太溫暖了。

蔡瀟瀟一看高揚回來了,迫不及待的跑過拉他,“高揚叔叔,你看爹地給爸爸送的禮物!”

蔡瀟瀟指着按摩椅,蕭沐笑着解釋:“他最近大概是吹空調把脖子和腰吹壞了,我見廣告商說這玩意兒不錯,就買回來試試,看來還真挺好使的。”

“是嗎?”高揚應着,心說蔡錦添應該是因爲某項牀上運動做得太多才會弄壞腰吧。腦中有個念頭突然一閃,問道:“蕭先生,這個是在哪兒買的?”

“噢,我是網上買的,不過一般的大商場應該都有,你看準這個牌子就好。你要買嗎?”

“嗯,我...”想了想,他說:“給我爸買一個。”

他確實給他爸爸買了一個,不過還有另一個,給姜啓榮的——他以前經常看見姜啓榮坐在電腦前用手砸肩膀,想來他的工作,其實也是很傷身體的。

親自把東西送到了姜啓榮家,對方明顯有些意外,高揚讓他試試看好不好用,他卻說不着急。

泡好了綠茶,姜啓榮有些慵懶的靠在沙發上,說:“這個按摩椅,算是情人送的,還是朋友送的?”

高揚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如果是情人送的,我就收下;如果是朋友送的就算了,這麼大傢伙,帶上太不方便。”

高揚一怔,“帶上?你要去哪兒?”

姜啓榮輕描淡寫地說:“我們公司跟日本一家很不錯的IT企業有業務合作,最近有幾個去日本那邊進修的名額,我也要去。所以說帶上很不方便。”

高揚下意識就問:“去多久?”

“兩年。而且...”姜啓榮把茶杯晃了晃,避開高揚的眼神,“這次說是進修,其實是日本公司要挖人,基本上都會留在那邊,而且你知道,日本公司籤人都是終身的。”

高揚很驚訝,沒想到他怎麼突然就決定了這麼大的事,“你決定了要去?”

“嗯。那邊很有實力,所以這次我們公司關於人選的競爭也很激烈。”

“這樣啊...”高揚不自在的應着,可他還沒理清頭緒,姜啓榮又開口了。

“所以我要問你這到底是朋友送的還是情人送的?是情人送的,再麻煩我都會帶上。”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瞭,可高揚心裡卻在不斷打鼓,這麼大的事情你事先根本沒有跟我知會過一個字,既然你都決定要走了,甚至不會再回來,那麼情人送的還是朋友送的,有什麼分別呢?

但他沒想到的是,姜啓榮這麼說,只是爲了等他一句挽留。

高揚最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門,只記得他跟姜啓榮說了句“東西先放在你這裡沒關係”就離開了。他一直選擇性遺忘了姜啓榮要走的事實,因爲每次想起來就很頭痛。

直到那一天,姜啓榮短信告訴他已經去機場了讓他保重——姜啓榮把希望留到了最後一刻,可那時候,高揚還在家裡對着手機發呆。

飛機還有一小時起飛的時候,他決定出去散散心,經過大廳,不知道蔡錦添和蕭沐在談什麼,只聽到有人感慨了一句:“世上的人和事啊,往往只有一次機會,你錯過了,就永遠失去了。”

高揚一愣,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飛快跑去車庫,然後疾馳到機場。到了機場,離飛機起飛只有不到二十分鐘,估計人已經進入通往機艙的通道了,可高揚依然像瘋了一樣跑遍整個機場找人,結果自然沒找到,最後機場的廣播響起,飛往日本的航班已經起飛。

高揚頹喪地坐在候機大廳,爲什麼每個機會他都把握不住?

爲什麼他總是要在失去的時候才能想明白?

但他這次下定了決心,他不能失去他,不就是日本嗎,馬上追過去不就行了?想到這裡,他笑了,看看時間,沒想到已經在這兒坐了這麼久,天竟然都黑了,站起來伸伸懶腰,準備回家拿證件立刻訂票的時候,機場突然騷動起來——

最新消息,去往日本的航班,在剛剛飛離大陸進入太平洋海域的時候,不幸墜機。

那一刻,周圍全亂了套,可高揚已經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了。

高揚的門沒鎖,但蕭沐還是禮貌地敲了敲,高揚最近實在太慘了,這麼短的時間內竟然接連失去了兩個那麼重要的人,雖然這次高揚的表現比上次堅強許多,可所有人都知道,那不過是掩飾。

“是蕭先生啊。”高揚說着,示意蕭沐坐下。蕭沐手上還抱着兒子,此時笑得很好看。

“怎麼,心情還是不好?”

高揚沒說話,蕭沐也不在意,繼續說:“蔡錦添總說我需要朋友,我覺得我跟你還蠻合得來的。”

“是嗎?”

“嗯,”蕭沐一邊說一邊晃着手上的孩子,很幸福的說:“他這麼小這麼軟,整天眯着眼睛就知道睡覺,好像輕輕碰一下都會碰壞,說實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抱他,在這點上,蔡錦添確實比我在行。不過人總有一天會長大,還要經歷過很多苦難,才能真的成長,說什麼苦難是精神財富,要我看啊,還不如一輩子都做個小孩子,快快樂樂的,誰願意有不順心的事兒啊。”

“對,”高揚說,“可是人,也總是事與願違。”

“在想哪一個?”蕭沐突然問,看到高揚一臉驚訝,似乎很滿意,“嗯...讓我猜猜。安煒民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應該是在想姜啓榮吧?”

高揚不自然地笑了,“不知不覺也過去一個月了,可到現在卻還覺得是場夢。”

“你愛他嗎?你到底愛哪一個?”蕭沐突然問。

高揚想了想說,“我一直以爲我不愛他,可是那次我聽說他要走,可能再也不會來的時候,才發現其實自己離不開他;當他真的再也回不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愛他。”

高揚嘆了口氣,蕭沐臉色暗下來,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又說了一會兒勸他的話,孩子突然哭了起來,蕭沐不好意思的說:“大概是尿了吧,我不會換,得找蔡錦添。對了,你下午有空吧?幫我去紫苑那邊才收工的房產取個東西,是那片小區的建設圖,A棟八樓,給你鑰匙。”

高揚開車到了地方,這是蔡氏才修建的房產,剛剛收工不久,小區周圍的綠化和居民設施還在建設中。去到蕭沐說的那套房子,裡面擺了些裝修用品,高揚有些奇怪,似乎一進來的感覺很不一樣,他開始在這裡找蕭沐所謂的建設圖,客廳沒有,他去了臥室,可在那裡,他發現了一個人......

那個人背對着他,穿着圍裙,帶着用報紙製作的三角帽,活脫脫一個粉刷匠。他拿着刷子,在旁邊那面白牆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四格,現在正在收尾。

四格的題目叫做“我和板凳臉的幸福生活”。

第一幅上,板凳臉很暴躁的在罵人,被他罵的那個長的很漂亮的小人可憐兮兮的縮在角落裡;第二幅,很漂亮的小人拉着板凳臉的胳膊撒嬌,板凳臉卻一臉厭惡;第三幅,漂亮小人病了,躺在病牀上掛吊針,板凳臉在旁邊坐着,樣子很無助很擔心;第四幅,板凳臉和漂亮小人抱在一起親嘴。

畫完最後一筆,那個人轉過身來,那一刻,高揚硬是忍住,纔沒哭出來。

他依然笑得燦爛,說:“這房子採光是整棟樓最好的,從這扇窗子看過去,不遠的地方就是海,景色美又不會太吵,三室兩廳兩衛,很適合兩個人愜意的生活,而且離我喜歡的那家西餐廳很近;最重要的是,蔡總了說給我打對摺。其實本來他是想送我的,不過我怕沒辦法搞定你,不好意思獅子大張口。怎麼樣,你喜歡嗎?”

高揚怔了怔,姜啓榮的笑實在很晃眼,他強忍住自己不知該如何表達的心情,走上去拉着他的雙手,輕輕摩挲着,聲音都有些抖,說:“都說禍害遺千年,我就知道你是死不掉的。”

“哼...我可不是因爲你才留下來的,在機場我行李丟了,去找行李就耽誤了時間。”

“那你爲什麼現在才...”

“我當然要給你點顏色看看啊,你不證明給我看,不說你愛我,我怎麼相信你?”

高揚笑了,“那...放棄這個機會,你捨得嗎?”

“捨得,有什麼捨不得。”姜啓榮眼神很得意,“鄙人現在的身份是蔡氏國際新成立的IT技術發展部的,堂堂副經理大人哦~薪水很豐厚的。”

高揚又吃了一驚,原來所有人都在騙他一個。

“你以前太對不起我,要好好懲罰。”姜啓榮捏着他的臉,“真不明白你這個板凳臉有什麼好看...”

“好好好,這樣懲罰也夠了吧,我這個月過的…”高揚頓住,他最近的生活和心裡面的痛,實在是很難用語言的來表達,“那你以後要好好工作,少爺要求很嚴的。”

“知道啦,要你說。”

頓了頓,姜啓榮似乎嫌高揚說了半天都說不到重點,索性自己問,“你趕緊表個態啊,到底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高揚心說不是已經表態表得夠明顯了,臉上卻還是很信服的樣子,“要,不過我有個條件?”

“哈?”姜啓榮苦着臉,“什麼條件?”

“以後,我要在上面。”

姜啓榮的臉慢慢變形,後來硬是擠出個微笑,“行,不過你也不能不顧我,以後我一三五七你二四六八。”

高揚無語,這哪兒來的八啊,“不行,我要一直在上面。”

“不行不行!那要不然你一三五七我二四六八不絕對不能再讓了啊!”

高揚無奈的笑着,心想這種事應該不能這樣決定吧,誰知姜啓榮還不滿意。

“那我也有個條件,你要做家務,我最討厭拖地洗衣服洗碗了。不要總叫家政公司做,能不幹洗的衣服就自己洗,反正有洗衣機嘛,就是晾一晾收一收,我們過日子要節省。”

“好,這個沒問題。”

兩個人抱着對視半晌,高揚偏過頭看看他畫的可愛四格,問:“我有那麼壞嗎?”

姜啓榮堆起厭惡的臉,“有啦有啦,而且何止啊!”

“那麼...”高揚半眯起眼睛,貼近姜啓榮的臉,問:“我們現在是不是該照上面的做?”

“嗯?”

姜啓榮沒聽懂,卻見高揚認突然真地吻了過來,臉上一熱,他安慰地笑了,這才明白,原來他說的,是那個意思啊。

後來,姜啓榮用油漆在高揚臉上塗塗抹抹,撅着嘴,“你看看你看看,我起碼還會給你做飯吃,可是你呢?你說啊,跟你在一起我有什麼好處?”

“嗯…”高揚想了想,同樣揉他的臉,“我會一直保護你,不會讓你再受刺激,我會讓你的病,完完全全好起來。”

完。

201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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