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歌舞昇平。
太后頻頻舉杯勸飲,結果不到子時,她便已經氣力不濟,面色泛紅,靠在榻上似乎想要睡着。
內侍和皇后商量了一下,小心翼翼把她扶起來,攙上轎輦,由皇后和樑王陪着,送回寢殿裡去。
其餘人依着肅王的意思,照樣在殿內等到子時,再去庭院內放煙花爲慶,這次慶生守歲纔算結束。
其實林鈺也有些困了,只不過既然來了,便不好先行退去。
她在坐榻處輕輕用手支住腦袋,幾次快要歪下去。旁邊正襟危坐的貴婦人忍不住看着她掩住嘴偷笑,好在殿內依舊有舞姬跳舞,倒是沒有旁的人看到她這幅窘像。
也沒有人注意到,在忙碌伺候着諸位賓客的內侍和宮女之間,忽的有個少年人穿過人羣靠近林鈺。
因爲他是從大殿後面而來,一時間無人發現這便是太子殿下。
太子輕輕坐在林鈺身後,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鈺驚詫間回頭,睏意消退了一半。
“有一件事本宮要告訴你。”他的神情一改往日的溫和有禮,變得有些嚴肅。
林鈺心中一跳,急道:“請太子殿下直說。”
“是這樣的,”太子繼續道,“林氏綢緞莊起火,你的妹妹輕盈,不見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如同鼓聲入耳。
林鈺呼啦一聲站了起來,她身後的小茶几被她帶倒跌落下臺階。
乒乒乓乓,這動靜驚動了所有人。
正在打瞌睡的人擡起頭來,正在聊天的人頓時噓聲,連跳着舞的舞姬都停了下來。大家的目光朝這邊看過來。
“什麼時候的事?”林鈺的聲音有些顫抖。
“半個時辰前不見的,”太子道,“我的朋友已經派了人去尋,掘地三尺,也要把二小姐找到。”
“掘地三尺?”林鈺微微發愣,似乎只有死掉的人,才需要掘地三尺找出來。
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產生。
這個念頭有些瘋狂,但是她知道此時如果她慌慌張張離開這裡,或許便再也找不到林輕盈了。
這件事情,要鬧大,要人盡皆知,要那人即使無人敢動,也被她扒一層皮。
她忽的轉身看向殿內,不顧一干皇親貴族的目光,冷冷質問:“請問如此場合,二皇子去了哪裡?”
二皇子……
這個時候,爲什麼開口詢問二皇子。
慶安郡主的聲音傳來,“文安縣主在此處詢問二皇子,似乎十分不妥。”
太子在林鈺身旁朝慶安郡主行了一個大禮,溫和道:“縣主的妹妹剛剛走失,請諸位無論林小姐問什麼,都坦白回答。”
聽到太子這麼說,有人雖然不解,卻仍然答道:“午後遊園的時候,還見到二皇子了。後來便不曾見過。”
話音落地,便有人耳語交談最後一次見到二皇子是什麼時候。
的確,便是午後。
有個內侍在肅王耳邊耳語了幾句,站起來彎腰道:“回稟縣主,二皇子殿下身體不適,已經告假而回。如今應該宿在寢殿中。”
林鈺看向那個內侍,冷冷道:“請問公公,二皇子殿下是宿在大明宮,還是興慶宮這裡。”
那內侍神情不變,回答道:“是宿在興慶宮。”
林鈺微微屈膝,“可以請公公引路去二皇子殿下的寢宮嗎?小女有一事想要詢問二皇子殿下。”
“這……”內侍微微發怔,似乎聽到了什麼悖逆狂語。
詢問二皇子殿下……
難道你是皇帝陛下嗎?還是二皇子的哪位長輩尊長?
一片寂靜中只聽到肅王開口道:“還請文安縣主講明,詢問二皇子,是因何緣由。”
林鈺的眸子中一片冷靜自持,她看着殿內目前身份地位最高的這位親王,語氣冰冷道:“因爲我的妹妹丟了,而且我懷疑,這件事跟二皇子殿下有關。”
殿內像是滾油裡滴入了冷水。
瞬時炸開了。
……
……
“你不要怕。”
一個聲音略顯調皮,是地道的京中口音。
若不是林輕盈此時被牢牢捆綁在椅子上,嘴裡又塞了棉花,她應該會覺得這個聲音還蠻好看的。
說話的人漸漸轉過身來,竟然是個十歲左右不大的小童。膚色白皙,眉眼中透着一股子狡黠。
十歲,比自己還小兩歲呢。
竟然就敢綁了他。
她竟然被綁了!
上一次,她被蘇方迴帶着觀看了一場私刑。這一次,她又被綁在了這裡。
不,這一次不只她一個人。
地上躺着的,是林鈺的貼身丫頭芳桐。芳桐一動不動,似乎已經進入了夢鄉。
“這怎麼行啊?”那小童手裡拿着一把匕首,“一直睡着,不喊叫怎麼有氣氛。”
說着用匕首紮上芳桐的大腿。
芳桐啊的一聲醒轉過來,見到自己的腿正流着血,大叫一聲。
“這便對了。”那小童似乎分外滿足站了起來。
林輕盈呆呆怔怔,以爲自己墜入噩夢。
“二小姐!”芳桐哀叫一聲,朝着林輕盈的方向勉力挪過來。
“不要動。”那小童的聲音不急不緩,他繞過屏風,抱出來一個小小的繡架來。
繡架上面拴着一個顏色不甚漂亮、灰突突的燈籠。
“小姐姐……”那小童走近林輕盈幾步,把那拴着燈籠的繡架放在林輕盈身邊,“小姐姐,你幫我繡一幅畫,好不好。”
說着,把林輕盈嘴裡的帕子拉了出來。
“你是誰?”林輕盈開口問道,“小姐姐不用管我是誰,”小童嘿嘿笑着,“小姐姐就算知道,也不會相信的。不如開始工作吧。”
“你綁我來,”林輕盈聲音顫抖,“就是爲了讓我爲你繡花的?難道別人不會繡嗎?”
“噓……”小童把手指放在嘴上吹了一下,“她們繡不好,也不敢繡啊。”說着神秘莫測地摸了摸那燈籠,“因爲這個,是人皮做的啊。”
屋內傳來林輕盈絕望的喊叫聲。
“姐姐救我!”
“姐姐你在哪裡?”
芳桐已經在地上顫抖者哭起來,“大小姐說不讓我們出門的,大小姐說不讓我們出門的。這可怎麼辦啊二小姐。”
“別哭!”那小童不耐煩地朝芳桐的方向點了點匕首,又道。“繡的好,本尊可以把你們放走。”
“如果我不繡呢。”林輕盈微微恢復了些神智。
“如果你不繡,”那小童蹲在芳桐身邊,刀柄劃過她的臉頰,“我便在她臉上,玩分田地的遊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