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滴鮮血驚得林鈺忙瘸着腿去拍撫太后脊背,李律也慌忙站起來,想要貼身伺候。被太后一個眼神制止,又跪了下去。
“你們知道!”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似乎悽楚痛苦。
“你們知道樑王有反心,一沒有勸勉警醒,使他回頭是岸;二沒有堵漏補缺,使他無計可施。你們就眼睜睜看着他做,把他捧到高處縱容他做。你和皇帝與他,算什麼兄弟!有什麼擔當!”
李律垂着頭沒有說話。
太后喘了幾口氣,繼而呼吸漸漸平穩,可聲音裡的厲色不改。
“哀家且問你,”太后擡起頭盯着李律,“你年少未去敦煌前學習《論語》,先生教你,說子路問夫子,‘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夫子作何答?”
李律微微擡頭,輕抿嘴脣,答道:“朋友切切,兄弟怡怡。”
“真是讓哀家心涼啊!”太后的淚水含在眼角,將落未落,更顯得傷心異常。“你竟然記得這句,記得兄弟間要和睦相處。先帝在時,常常訓誡你們要兄弟和睦、坦誠以待。如今你們非但沒有坦誠以待,還等着樑王反了,事態到了最糟糕的時候,你和皇帝好一舉把他剿除。如今樑王一脈將要徹底從大弘朝消失,你們心裡,可放心了嗎?”
室內是許久的靜默。
內侍看氣氛尷尬,趁機讓太醫靜悄悄從側門入,想要給太后切一切脈。
太后見了,只是苦着臉揮了揮手。
林鈺又對那太醫招手,對太后道:“如今京城剛剛安寧,太后殿下若貴體有恙,皇帝陛下恐怕不能專心處理政務了。就算是爲了大弘,您也要讓太醫看看。”
一邊眨巴着眼睛落淚的內侍聽到林鈺這麼說,就差點給她跪下來叩謝了。見太后不再說什麼,太醫忙上前跪坐下來,拿了脈枕切脈。
過不多時,叩頭道:“微臣這就去煎藥。”便拿着藥箱快速退了出去。
李律仍然跪在地上,也不辯解也不勸慰。室內氣氛將要再次凝滯,林鈺只好開了口。
“其實,”她聲音溫和道,“此次樑王所做之事,外有突厥皇室參與,內有河南道陳程謀逆。樑王能做到這些,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事的。皇帝陛下也給了樑王機會,只是一個人若專注十多年做一件事情,早就沒有回頭的可能了。太后殿下知道這個,只是心疼樑王做蠢事,氣惱皇帝陛下和肅王殿下沒有把事態挽回,對吧。”
被道破了心事,太后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聲音哽咽一瞬,看着李律道,“你站起來吧,哀家改日再找你算賬!”
又轉頭看向林鈺,“你怎麼就知道,樑王做這些,已經有十多年?“
林鈺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提起樑王也讓她心情不愉,淡淡道,“陳程那樣已經貴爲節度使,若不是經年日久培養的信任,怎麼會跟着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小女查過,他是樑王做皇子時一起讀書便識得的同窗。這些年樑王爲了避嫌,從不曾在陛下面前對陳程美言過半句。而且,突厥舉國來犯,錢從何來?小女想過,未必不是樑王幫他們添置了人馬糧草。如此種種,不是幾個月可以做到的。”
太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林鈺的目光掃過李律,看到他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目光如凝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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