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張小而薄,被摺疊得整整齊齊的信件遞進來的時候,肅王李律正陪着林鈺吃飯。
興慶殿中那一次由告白而起的風波和尷尬隨着他們返回王府,已經漸漸消失不見。李律不再說什麼,不再表示什麼,只是靜靜陪着林鈺。
她身上還有傷,他心裡想。
來日方長,他這麼安慰自己。
只要她還在自己目所能及的地方,一切就都來得及。他輕輕夾起一根青菜放在嘴裡,細細咀嚼間露出笑容時,也這麼想。
慶安郡主府的腰牌就是這個時候被遞了進來。
“因爲是郡主府……”管事爲自己打破兩人用餐時舒適的氣氛,神情裡有些羞愧,“殿下交代過所涉樑王事的府邸,要留心留意。”
李律低頭往林鈺身前的小盤裡夾了一片熱騰騰的烤羊肉,眉頭微皺間沒有說話。
“有人來嗎?”林鈺看那管事額頭上淌出了汗,忍不住問了一句。
打破凝滯的聲音從擺放着精美碗碟的飯桌後方傳來,管事忙擡了一下頭,七上八下的心中總算平穩了些,“是鍾秀縣主親自來的。”
李律仍舊沒有回管事的話,他只是擡頭間看到林鈺已經吃掉那一片羊肉,微微笑了笑,又夾了一塊傳說是河南道特產的醃菜。
“聽說慶安郡主已經死了。”林鈺停著擡頭,輕聲問道。
她和慶安郡主僅幾面之緣,最後一面,更是不太愉快。雖然知道陛下御令之下,必然血漫京城。但是才見過面的人已經死掉了,總是讓她心裡幾分唏噓。
那管事遲疑片刻,還是答道:“縣主的消息真是快,小人也才知道。”
既然魏青崖已經回去,那麼林鈺已經把他的信使交還回去。只是信使回去了,魏青崖卻不肯接那塊傳令玉。而且他們仍當現在是情勢最緊張的時候,所有消息都先傳進肅王府她這裡。
所以她的消息的確知道的快。
林鈺的眉頭微微蹙起,看了李律一眼。
“知道你心軟,”李律把放了醃菜的碟子往林鈺身前推了推,“不過讓她進來,便都是麻煩了。”
“我有件事想要問問她。”她淡淡道,說完纔拿起筷子,把那醃蘿蔔放在嘴中咬開。酸甜中夾雜着一點辣意的味道迅速掠過口腔,果然是地道的家鄉菜了。
李律仍舊沒有回頭,淡淡道:“那便讓她來吧。”
聽到這一聲吩咐的管事忙不迭點着頭,退了出去。他在心中大大吁了口氣。
接下韓言秀的腰牌,不只是因爲他今日當值。最大的原因,是心中記掛着韓佩之曾經在來肅王府問候時賞過他一塊銀子。那時他只是個小門房,在得到這一塊銀子之前,他原本想要去賬房借半年的酬勞,給病重妻子看病的。這銀子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所以他記掛着韓大人的好。
如今替韓大人的女兒送了腰牌,這份恩情算是還上了。
韓言秀由管事引着走近殿內,低着頭走幾步,便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殿下。”她口中道,雙手高高舉起,那裡有一張薄薄的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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