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鬍子晚上照例看過今天拍的素材，看着屏幕上邵斌的表演，老漢緊皺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
這個令狐沖和他心目中的令狐沖相去甚遠。剛開始大鬍子還心存僥倖，希望邵斌能夠通過自身的努力，不斷的調整，儘可能地去貼近令狐沖這個人物。可現在開拍已經一個多星期了，依舊沒有絲毫的進步。
而且只要說起邵斌，兩位導演都是怨聲載道，遲到、早退就不說了，不好好練武，動作戲根本就拍不好。還不愛看劇本，之前劇本圍讀照本宣科還行，但真正到了拍攝時，隨意改詞的事就時有發生，不光對手戲演員被動，就連好脾氣的老黃都幾次被逼的急眼。
大鬍子想到之前許情離開兩天，包括李唐至今還沒有回來，無一不是因邵斌而起。
如果之前他心中隱隱有種讓邵斌演令狐沖是不是合適的想法，那麼現在已然變成了要不要把邵斌換掉。
如此一來，張大鬍子頓時感到壓力山大。如今邵斌的戲份已經拍了差不多兩集，而且開拍前已經支付了三分之一的片酬，真要換角的話，不但前面的工作全部作廢，劇組還要面臨高達數百萬元的損失。更要命的是邵斌本就是他欽點，也就是說因換角而造成的損失，他這個總製片人將是第一責任人。
另外，說換人容易，可還要面臨可能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替補人選，或者替補也未必好的風險。
這兩天老漢急的白毛又多了不少。
遇事不決問新曼。
如果說一開始張繼忠和樊新曼在一起是見色起意的話，那麼這麼多年來，兩人的關係早已變成了互幫互助。
樊新曼爲人很聰明，遇事冷靜，行事果決，而且善於分析、總結，要不然也不會做到央視新聞頻道評論欄目製片人和總導演的位子。
老張猶豫着撥打了新曼的手機，響了很久，正當他快要不耐煩的時候，電話終於接通了，而且電話那頭明顯很嘈雜。
“你在哪兒呢？”老張不悅道。
“剛做完節目，和欄目的同事一塊兒在外面聚餐呢，怎麼了？”
電話那頭的新曼同樣語氣不善。
倆口子相差十五歲，老張隨着年齡的增長逐漸力不從心，但新曼愛玩……
怎麼說呢，只要不犯原則性的錯誤，或者只要不是自己親眼看見，些許的風言風語老張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他還是需要這個賢內助，而且在一起這麼多年，就算新曼不再年輕，就算左手摸右手，但畢竟還是親人。
“我有事跟你說。”
可能是聽到老張的語氣嚴肅，電話那頭的新曼道：“你等一下……”
不一會兒嘈雜的背景消失了，新曼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喂，伱說！”
老張把這邊的事以及自己的想法跟新曼說了一遍。
“老張，這件事可不是小事，你可想好了。”新曼聽完嚴肅道。
“就是因爲不是小事我纔想讓你幫我拿個主意，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萬一不行的話，損失就更大，我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唯有在新曼面前，老張纔會露出自己軟弱的一面。
反正自己最軟弱的時候新曼都見識過。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新曼才道：“老張，我建議你還是再觀察兩天，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也不差這兩三天的工夫。要是實在不行，那麼就當斷就斷，千萬不要猶豫。現在畢竟損失還不大，還有挽救的餘地，要不然……”
新曼沒有往下說，老張當然很清楚要不然後面的潛臺詞，這完全有可能變成他事業上的滑鐵盧。
另外新曼還囑咐他替代人選要提前開始物色，免得到時候沒有準備。
也許是前一天和老張的衝突讓邵斌感到了害怕，第二天居然難得沒有遲到，拍戲的態度也算認真。儘管拍出來的內容依舊讓人感到不太滿意，卻讓老張重新萌生起了希望。
如果邵斌的態度一直這樣的端正，如果他能努力的話，也許就不用換人了，戲可以順利地拍下去。
然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往往來的就是那麼突然。
三四月份是江南的雨季，好在老天幫忙，第三天中午難得太陽正當空，而且這個季節油菜花開的正旺。老黃臨時決定改拍外景，因爲劇本中有一場令狐沖在油菜花田裡的戲。
得知老黃要改拍外景，邵斌當時就不太高興，好在還是勉強同意了。可到了現場，因爲昨晚下過雨，田裡還有些泥濘，愛乾淨的邵斌不願意直接躺在田裡，情急之下他的助理從燈光那裡拿來了一張反光板墊在下面。
反光板很脆，加上邵斌又人高馬大，一躺上去就斷了，偏偏他的狀態又不好，這場戲反反覆覆拍了幾條老黃都不滿意。可每躺一次，劇組的反光板就折斷一塊，到最後反光板不夠用了。
一向好脾氣的老黃這次徹底爆發了，指責邵斌不看劇本不做功課不好好拍戲，還不願意吃苦。邵斌則反脣相譏說老黃臨時改變拍攝計劃，他沒有準備，而且他怕髒就是不願意直接躺在田裡怎麼了？
於是乎不歡而散，這場外景戲最後也沒拍成。
雖說邵斌昨天的表現讓張大鬍子重燃希望，但未雨綢繆，張大鬍子這兩天確實在思考替代人選。
其實籌備的時候一開始他最看好的不是邵斌而是胡君，他就欣賞這種硬漢形象的演員，因爲他以前做演員時也是這種類型。可偏偏胡君是個左撇子，如果讓他出演令狐沖的話，不光和書中描寫的令狐沖不符，更重要的是元兵之前設計的武打動作要全部推翻重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然後才找了邵斌。
至於另外一個人選則是目前的人氣小生李鴨棚，他屬於毛遂自薦。但他並不是大鬍子心目中理想的令狐沖人選，本來還想讓他試試林平之的。但他的經紀人李鴨偉予以了回絕，開玩笑，人家可是人氣小生誒，怎麼可能屈尊演一個男二號呢，更何況還是個反派角色。
如今再沒有其他合適人選的情況下李鴨棚倒是可以試一試。
當然換角事關重大，同時從邵斌的事情上，大鬍子也學乖了，不再剛愎自用，搞什麼欽點這一套，免得最後發現小丑原來是自己。
他打算萬一真的走到換角這一步，回頭讓人來劇組試戲，他和兩位導演一起決定。集體領導，集體決策，這纔是我D的一貫作風，只是之前自己太過張揚，沒有想明白而已。
對了，還有換角的事，要是真的走到這一步，他也要拉着兩位導演一起決定，雖然人是他欽點的，但做出換角一定要集體決定，唯有這樣才能適當減輕自己身上的責任。
正當老張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全，難得心情放鬆的下來的時候，老黃就氣沖沖跑過來告狀了。
在聽完老黃的一番聲嘶力竭的控訴之後，張大鬍子並不像以往那般鬚髮噴張的暴怒，反而很坦然，另外一個靴子終於落地了。
既然這樣就沒必要再抱什麼僥倖心理了，換角勢在必行。
然後黃健中看到大鬍子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很是不滿，質問道：“老張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覺得你有必要再找邵斌談談，讓他端正態度，要不然這戲就沒法拍了。”
張大鬍子卻微微一笑，拉着滿臉激動的老黃坐下來，然後又吩咐自己的助理把動作導演元兵請來。
黃健中也是老江湖了，見大鬍子如此反常必有緣由，索性就在安心坐下來，看看大鬍子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不一會兒元兵就到了。
“張老師，您找我？”
元兵進門見老黃也在，估摸着是不是邵斌又鬧出什麼幺蛾子來了。
果然，待張大鬍子請他坐下後，就一臉嚴肅地問他道：“元導，你覺得邵斌這段時間的表現怎麼樣？”
“呃……”
元兵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唉聲嘆氣，這還用問麼，這不是禿頭上的蝨子明擺着嘛！而且他是第一個在片場和邵斌吵架的人，當時就是你張大鬍子過來調解才勉強平息的。現在拍動作戲的時候，他已經根本不考慮邵斌打的怎麼樣，反正有替身，只有特寫和正面近景才讓邵斌露個臉。
元兵雖然沒有說話，但臉上的神情已經表明了一切。
張大鬍子點點頭，又朝黃健中道：“黃導，你覺得呢？”
老黃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氣，當即道：“這還用我覺得啊，反正這個人我現在是沒辦法合作。”
聽到這句話，張大鬍子頓時眼睛一亮，一拍桌子道：“好，今天我們就做個決定，換掉邵斌。”
此言一出，黃健中和元兵都不由瞪大了眼睛。說實話他們早就受夠了邵斌，但沒想到張大鬍子在這件事情上居然會這麼果斷。
接着就聽張大鬍子一臉大義凜然道：“我們做這個決定簡單，但做完決定之後的工作並不簡單。也許我們找的人還不如邵斌，但我們要的是一個創作態度！這是忍痛割肉的決定，現在劇組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了，無論冒多大的風險，都要換人，我們不能將來自己抽自己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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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