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太過低估了這種環境的惡劣程度,天寒地凍的環境下我幾乎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甚至幾乎迷失了方向,尤其是天黑後,快要沒法兒判斷自己要去的那山谷在哪兒了。
就在我四肢開始發麻,感覺渾身上下都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我忽然看到了前面有火光。
難道是我到了!?
我心頭一喜,猛地清醒了不少,也不知道哪裡深處的力氣,快步朝着那個方向跑了過去。
很快我就看到了一堆篝火,一個冒着熱氣的小湖。
說是小湖,其實還不如稱之爲小水塘,因爲它只有一個籃球場差不多大的面積。
而在那堆篝火邊,我清晰的看到了兩道人影,一個明顯是藥老頭兒,另一個則是女人,難道是餘燕?
尷尬的是我這時候的位置是在他們對面,中間正好隔了那個水塘,我沒辦法第一時間過去。
雖說水塘不大,但這裡幾乎沒有路,要從水塘兩側繞過去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這個時候水塘對岸的人似乎也發現我了,藥老頭直接拎起一個聚光性極強的礦燈照在了我臉上,隔着水塘喊道:“你就是個畜生!”
我被礦燈刺得睜不開眼睛,莫名其妙的又捱了藥老頭兒一頓罵,卻也只好認了,不好跟他爭辯。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老爺爺,您就別難爲他了。”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我就僵住了,雖然被礦燈刺得無法睜眼去看,但我很確定,那是羅靜的聲音……
她怎麼會在這兒!?而且還跟藥老頭兒站在一起?她不是不願意別人知道她的存在的嗎?
就在我滿心狐疑的時候,藥老頭兒關掉了礦燈,冷哼一聲站在了一遍。
隔着池塘我只能隱約看到在火光映照下的羅靜的身形,但我知道,她在看着我。
“讓你趕過來,是我的主意。”
羅靜的聲音很輕,無喜無憂,卻讓人聽着有些莫名的悲意:“算是我自私吧,我只是想再看你一眼,我做不到就這麼悄無聲息的離開,連跟你告別都不行。”
我心頭一緊,忽然有些隱隱作痛,同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慌慌張張的跳進了池塘裡,想要立刻游到對岸去。
我手忙腳亂的在水裡遊着,撲騰起無數的水花,羅靜的聲音則穿過了嘩嘩的水聲,輕輕的落在了我的耳朵裡:“其實我想了很久,你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意看着心愛的人去死。”
“我又何嘗不是啊……”
羅靜說到這裡嘆了口氣,有些淒涼的笑了一聲:“更何況我早就死了,如果我的血能夠留在她的體內,你又會一直和她在一起,那算不算我也陪在你身邊了?”
池塘裡的水是熱的,被我撲騰起層層熱氣。
然而我的四肢卻越發的麻了,甚至腦袋也開始陣陣的發暈,我心裡像是堵了什麼東西似的,雙眼早已朦朧了,不知道這是淚水還是池水。
我不知道爲什麼,說不出任何理由,就是心裡有一股來靈魂的悲慟,,好像有一個聲音字啊呼喊:絕不能讓羅靜就這麼離開!絕對不能!
然而幾米寬的池塘,我卻像是永遠遊不到對岸似的。
等我拖着近乎完全麻木了的身子跌跌撞撞的爬到岸上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小爐子,爐子上有一個土罐子正在煎藥,而藥老頭兒正臉色陰沉的往罐子裡倒着什麼。
在爐子旁邊的地上,羅靜躺在那裡,臉色白得像血,嘴角掛着一絲恬靜的微笑,正望着我,眼中卻滿是掙扎於不捨。
我頓時頭疼欲裂,忽然覺得什麼東西鑽進了自己的腦袋,不管不顧的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她哭喊道:“小鬧包!小鬧包你別睡!你快起來啊!”
羅靜眼神渙散了起來,嘴角的笑容卻慢慢擴大了:“你說過,女孩子太喜歡鬧騰不好,叫我要安靜一些,我給自己換了個名字,叫羅靜,好不好聽?”
我感覺渾身都麻了,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悲慟籠罩了全身,甚至完全忘了自己是誰,只是覺得懷裡的這個人絕對不能讓她離開,永遠不能!
“好!好!你叫什麼都好聽,答應我,不要走,不要再把我扔下了,好不好?”
我渾身都在顫抖,我懷裡的人卻慢慢咧開嘴笑了,用她最後的力氣笑出了聲。
我感覺心像是被無數把刀子同時割過了一般:“你怎麼會那麼傻呢……”
羅靜擡起一隻手慢慢撫過我的臉頰,這一幕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說,吳文爲什麼那麼傻,會爲了那個女孩去犧牲,哪怕沒有任何回報呢?”
我這時候感覺腦袋裡完全是混亂了,聽到她說“吳文”,竟然感覺她說的完全是另一個人,跟我無關,顫抖着聲音道:“管他爲什麼!那都不關你的事啊,你只要留下來,陪着我不就好了?”
餘燕又笑了起來,這一次,她笑得格外輕鬆,完全不像是快要沒有力氣的樣子:“其實我是知道的,吳文那是因爲愛,純粹的愛。”
“你怎麼還是那麼笨,這都不懂!”
我拼命的搖着頭說不出話來,只是抱着她不斷的搖頭,似乎這樣就能讓她留下來。
餘燕深吸了一口氣:“你說的對啊,我就是傻。”
“我傻了幾百年了,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久到我都不記得什麼是愛了,久到我都忘了自己其實已經死了。”
“這樣挺好的,吳文,你要保持住自己心中的這份愛,別像我一樣,連愛都忘了。”
“我啊,只是傻而已,以前是,這次也是。我不是因爲愛,只是因爲傻……”
餘燕說着,聲音慢慢小了下去,我感覺到自己臉頰上一輕,那隻手無力的垂落了下去……
一瞬間我只感覺自己身上少了什麼東西,感覺這一幕,這種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痛不欲生的悲慟,是那麼的熟悉……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這瞬間完全忘了自己是誰,只是從靈魂深處爆發出來一種……無法形容的東西,在那一刻主導了我的靈魂。
而隨着羅靜閉上了眼睛,這種感覺也終於慢慢開始消退,我感覺自己的某樣重要的東西,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