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飄過一片烏雲,不偏不倚的就把那輪皎白的月亮給遮住了。
荒宅裡失去了最後最後一點微弱的光源,徹底陷入了一片冰冷的黑暗之中。
我僵在原地不敢妄動,豎起耳朵去聽我爸的動靜,然而似乎連我的聽覺也受到了冥霧的影響,只能聽到黑暗中不時傳來我爸的悶哼或者那個陰冷的聲音的輕斥。
我爸只是個算命先生,就算懂點陰陽五行術,又能有多大本事兒?他那兩下子又怎麼和一個連專業道士都要退避三舍的惡鬼去鬥?
我心裡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想幫忙又不知道該怎麼幫,這一片漆黑的,我連他們在哪都找不到。
無奈之下我蹲下身自朝地上去摸索,從雜草堆裡摸到了被我爸摔在地上的那隻手電,鼓搗了兩下試圖讓它重新亮起來。
手電頭上的燈光玻璃已經碎了,連後蓋都被摔的搖搖欲墜,裡面的電池歪朝一邊。
我鼓搗着把電池賽正,把後蓋給按回原位,燈頭閃了兩下居然真的亮了起來。
雖然光線明顯比之前弱了一大截,但好賴有光了。
我拿着電筒剛準備四處照射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我爸的身影,一轉身就看到一張慘白的臉出現在了燈光中,那張臉就在我身後幾乎都要貼上來了,嘴角和下巴全是血跡,正好被電筒的燈光直射着。
我一個激靈哇呀一聲怪叫往後退了幾步,這才發現這人竟然是我爸!
我爸身上臉色全是血跡,看着有人駭人,我緊張的扶住他問他傷得怎麼樣了,那個惡鬼呢。
我爸咳嗽了兩聲:“沒事兒了,惡鬼已經被我用鎮陰鈴鎮住了。”
我爸說完又咳嗽了兩聲:“奶奶的,這鬼屬牲口的,又爪又咬。”
我看着我爸渾身是血的樣子不由得鼻頭有些發酸,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精神點,老子還死不了呢!”
我扶着我爸坐下讓他先休息會兒,同時挪動腳步朝那個土坑邊靠,現在電筒在我手裡,我爸也沒力氣阻攔我了,我一定要看清楚沐憐背上的那個印記!
然而我剛挪到坑邊上正準備拿起電筒往下照的時候,外面第一重院子裡忽然就傳來了一陣嘈雜的動靜,接着我就看到光束晃動,有人拿着電筒進來了!
一眨眼的功夫院子裡就涌進來了一大羣人,一個個提着鋤頭鐵鏟之類的東西,有些人手裡拿着手電,有些人乾脆就舉着火把,我和我爸呼啦一下就被團團圍住了。
“抓住了!就是這兩個人招來的山鬼!”
“小心點,他們被山鬼上身了!”
看穿着打扮這些人多半都是農民,是阿達坡村的村民?可是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我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就被兩個壯漢擰着胳膊按住了腦袋,因爲我本來就站在坑邊上,這會兒腦袋正對着坑裡。
“悖時咯!這裡頭還有個女人!”
押着我的漢子發現了坑底上沐憐的屍體,頓時慌張的喊了一聲,十幾個村民一下子就圍了上來,拿着電筒和火把等東西朝坑裡照。
我一見有個老漢拿着火把就要探進坑裡去照個究竟,慌忙出聲:“小心!有汽油!”
誰知我不出聲還好,一出聲倒把按着我的兩個大漢嚇了一跳,死命的就要把我的腦袋往下按,而那個舉着火把的老漢也不知怎麼的就手一哆嗦,坑裡“呼”的一聲就竄起了半仗高的火焰。
我心頭一緊,掙扎着就要往前衝,然而去被那兩個漢字死死的拉住了。
“砍腦殼的!真是山鬼,還會妖法嘞!”
火光升騰的瞬間我又看到了躺在坑底的沐憐,她的屍體是朝下趴着的,背部正好朝上。
恍惚間我看到了她背上的那片印記,在火光中分外醒目。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個清楚,就感到後腦勺一陣吃痛,接着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恍惚間我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片黑暗之中,眼前恍惚有一點燭光,卻是猩紅色的。
我眼前有些模糊,恍恍惚惚的看不真切,忽然聽到面前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你決定了嗎?”
我下意識的就點了點頭,卻又心頭一跳,決定什麼了?
我迷迷糊糊的有些不清楚,卻又決定心底像是壓了一塊大石,總覺得自己剛剛作出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這時候我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啜泣聲,像是有人悲痛欲絕的想要放聲大哭,卻又強忍着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來。
只是幾聲細微的抽泣,卻沒由來的讓我心裡跟着一陣悲涼,忍不住想回頭去慰撫幾句。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回頭,就看到我身前一道黑色的人影舉着一塊燒紅的鐵塊朝我走了過來。
那塊鐵塊燒得通紅,只有巴掌大小,看着就像一張人臉,我忽然覺得眼熟的緊,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烙魂印,生生世世伴隨着你的靈魂不可能再次擺脫,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那個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還不等我做出回答,那塊燒紅的臉型烙鐵就落在了我胸口上。
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從皮到肉再到骨,甚至一直到靈魂深處都被一種無法言喻的劇痛所籠罩了。
我沒忍住一聲撕喊叫了出來,猛地擡頭卻發現自己正被一羣人圍着,還是剛剛那羣村民。
怎麼回事兒?我怎麼會做了這麼一個夢?
我一低頭才發現自己已經被綁在了一根柱子上,上身的衣服也不見了,我胸口上原本有一塊灰色的臉型胎記,這會兒卻沒由來的泛紅,像是有血要從皮膚下溢出來似的。
“閻羅王收的,心口子上長着一張臉,確切是山鬼嘛!”
一個漢子轉身朝着圍成一圈的村民喊了一聲,所有的村民立刻還是揮臂高呼:“燒死他!”
接着就有人開始朝我腳邊堆柴禾,我這才明白過來,這些村民這是把我當成了山鬼,要燒死我!
我頓時急了,這回手腳都被綁的結結實實,再仔細打量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四面都是山林,中間被開墾出來一片空地,空地中間是一個用土基堆砌的兩米見方的臺子,而我現在就被綁在臺子中間的一根木樁上。
我四下尋摸了一圈,我爸不見了,周圍都是表情猙獰眼中又透露着恐懼把我當成了山鬼一心要燒死我的村民。
我慌忙開始喊叫,說自己是人,不是鬼,讓他們別亂來。
然而這時候的村民哪裡聽得進去,領頭的那個漢子甚至開始振臂高呼:“大家千萬莫聽他的話,山鬼最會惑人,莫要着他惑了心!”
四五十號村民頓時沸騰了起來,一個個情緒激動的喊着快燒死我,並且已經有幾個膽子大的青壯小夥子開始忙活着在我面前堆柴禾,很快就堆了一大片。
我邊喊邊在人羣中尋視,試圖找到沐憐的爹孃來證明我不是鬼,然而找了一圈根本沒有他們的蹤影。
這時候我忽然發現在人羣身後站着一道黑影,晃動的火光和手電燈光下看不真切,模糊能看出那似乎是一個穿着一身黑色袍子的人,臉上戴着一張鐵皮面具。
是那個神秘的面具人!
之前沐憐有說到過,當年就是這麼一個面具人來到她家待了三天,然後她的爹孃就中了那種惡毒的改相術。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多想就感覺到身前一陣灼熱,一人多高的火光剎那間就冒了起來,把我和村民們給隔開了,同時嗆人的濃煙也涌了上來,我頓時被嗆得鼻涕眼淚都出來了,肺裡火辣辣的難受得不行。
在我剛剛愣神的瞬間,柴禾堆居然已經被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