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以前都是同進同出的,但是不知道今兒個是怎麼了,看起來像是吵過一架似的,進了雍懷宮還嘴上沒停。
“多大個娘娘架子?我還說不得你怎麼了?當初進宮就說好的事情,你全然拋在腦後,如今還來怪我不顧情分?”襲妃嗓子尖,聲音大得沈歸燕在後殿都聽見了。
華妃繃着臉沒跟她吵,只看了一眼四周,沉着臉道:“襲妃,本宮提醒過你很多次了,這是皇宮,不是以前的地界兒,你再這般胡鬧,遲早會吃虧。”
“我吃什麼虧?我問心無愧!”襲妃怒吼。
沈歸燕踏進去,華妃立刻就閉了嘴,拉着襲妃站在一邊,躬身行禮:“打擾娘娘清淨了。”
“這是怎麼了?”沈歸燕好奇地看着她們:“往日裡你們交好得很,什麼事生了這麼大的氣?”
襲妃張口就想上前,卻被華妃攔住了。
“臣妾今日去福廕宮說錯了話,惹惱了襲妃妹妹,她這兒跟我發火呢。”
襲妃性子直,百合倒是叫人看不透。這兩人都是皇帝的人,沈歸燕也不打算多說什麼,就坐在上頭微笑:“姐妹間拌嘴是常有的事情。”
華妃見沈歸燕沒打算多問,也鬆了口氣,抿脣道:“是啊,臣妾與襲妃認識這樣久了,總也有起衝突的時候。只是她年紀還小,動不動就喜歡來鬧騰,還請貴妃娘娘包涵。”
襲妃皺眉:“你這……”
“今日晚上也還有國宴,襲妃還是同本宮回去準備吧。”華妃轉頭,朝襲妃笑道:“要是耽誤了,也不好。”
襲妃轉頭看向上頭的沈歸燕,沈歸燕端着茶,十分平靜地道:“今日本宮身體不適,晚上宴會就看你們表現了。”
囁嚅了幾下,襲妃還是住了嘴,行了個禮就告退了。
華妃跟着恭敬地退出去。
沈歸燕看着那兩人的背影,招手喊來寶扇:“打聽打聽她們怎麼了。”
“是。”寶扇興奮地出動了。
走在宮道上,後頭的宮女太監遠遠跟着,襲妃依舊怒氣未消。華妃低聲道:“我不明白你在想什麼?在這宮裡,還能有誰一枝獨秀不成?她固然是皇帝心裡喜歡的,那又如何?皇上就不會寵幸別人了?”
“我知道會,皇上從前在醉花陰就不會只寵一個人,到宮裡也一樣。”襲妃怒道:“可是你分明答應皇上什麼都不會做,好生在宮裡養老的,現在又做些缺德事來幹什麼?你不怕皇上發現了,直接趕你出宮麼?”
華妃板着臉,真是懶得同她解釋了。襲妃固執又腦子直,咋咋呼呼管不住嘴,今天她就不該去找她,找其他人不就好了。
走到宮道的岔口,襲妃看了華妃一眼,沉聲道:“別怪妹妹沒提醒姐姐,這天下,終究還是皇上的天下。”
“本宮知道。”
兩廂分開,各自往回走。襲妃是走得風風火火,華妃走兩步,卻遇見了繡屏。
“我家主子請華妃娘娘去看今晚的新舞。”繡屏笑道。
寶扇去四處打聽了回來,俯身在沈歸燕耳邊嘀咕了好一會兒。沈歸燕點頭,她其實大概也能猜到。
華妃對皇上的情意濃厚,從眼神裡就瞧得出來。襲妃未嘗不是仰慕顧朝北,但是她比較聽話,而華妃則讓人捉摸不透。
這兩人一同而來,想法不同,產生分歧自然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娘娘打算怎麼做?”寶扇問。
“不怎麼做,閉門謝客。”沈歸燕道:“有誰再來吵,一律說本宮養胎不見客。”
寶扇挑眉:“娘娘目前是六宮之主,什麼都不做,真的沒關係嗎?”
“做多錯多。”沈歸燕咬着酸梅道:“還輪不到我登場。”
她這兒的恩寵是固定的,後宮裡的人都明白。現在她們想爭的,不過是顧朝北不在她這兒時候的恩澤,那她去攙和什麼啊,看戲就成了。
晚上宴會,沈歸燕跟年太后告了假,說身子不適。年太后挑眉道:“今晚有煙火盛會,你也不來?”陣協匠血。
煙火啊,每年都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放的喜慶東西。沈歸燕深吸一口氣,按捺住了想湊熱鬧的心情:“臣妾就安心養胎。”
“好吧。”年太后允了。
於是外頭熱鬧成一片,沈歸燕就抱着茶杯聽寶扇說話。宴會到一半的時候,許夢蝶還來陪她了。
“妾身總有些擔憂。”許夢蝶道:“天下剛定,皇上又拒婚番邦,可能會出事。”
能出什麼事情?沈歸燕笑道:“你想得倒是多。”
許夢蝶搖頭道:“如今夫君與莊周都在軍中,萬一有事,他們是定然要出征的,夢蝶只是有些害怕。”
自己夫君在軍中,若是出征,就得好幾年見不上面,她害怕也是應該的。看這神色,許夢蝶應該也是很喜歡顧朝南。
沈歸燕讓寶扇拿了點心來,想與她說些開心的,剛起了個頭,就聽見外頭震天的煙火聲。
“煙花盛會開始了。”許夢蝶道。
沈歸燕趴在軟榻後頭的窗戶上努力看了看,只看得見宮檐邊兒上露出來的一點彩光。
“真好看。”
許夢蝶看了看她的肚子,低聲道:“煙花轉瞬即逝,哪有孩子來得實在。”
沈歸燕挑眉,看着一臉平靜的許夢蝶,很想問問她究竟在想什麼。
然而她還是被外頭的聲音吸引了,趴在窗戶邊上,安靜地看了許久。
煙花接近尾聲的時候,大概也就是第二日國宴散場的時候,沈歸燕還沒來得及發表點感想,外頭就有宮人的聲音來稟告:“貴妃娘娘,宮宴上出事了。”
心裡一跳,沈歸燕的第一反應就是看了許夢蝶一眼。
許夢蝶微微一笑,轉頭看着進來的宮人。
“出什麼事了?”
宮人低聲道:“觀看煙花的人太多,站在皇上身邊的傅貴人被人推下了臺階,右手說是摔折了。”
傅貴人?沈歸燕捂了捂心口,要是她在的話,站在皇帝身邊的人就該是她了。要是她挺着肚子摔下去,怕就不止手摺了那麼簡單。
許夢蝶輕聲道:“看來宴會是散了,那夢蝶也該隨夫君出宮了,娘娘保重。”
“夢蝶。”沈歸燕喊住她:“你救了本宮,這是多少次了?”
許夢蝶回頭行禮:“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夢蝶一直把娘娘當一家人。”
話聽得暖人心脾,沈歸燕笑了笑,目送許夢蝶出去。
寶扇小聲問:“傅貴人怎麼有資格站在皇上身邊的?”
宮人道:“也是她倒黴,今日她獻藝聖上,搏得滿堂彩,聖上爲了嘉獎才讓她站在聖駕之旁,誰知道觀煙花的人那麼多,後頭人擠人,壓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道,就把傅貴人給推出去了。”
還是找不到人頂罪的?沈歸燕打了個寒戰,立馬吩咐寶扇:“關了宮門,伺候本宮休息吧。”
寶扇道:“主子不給皇上留門?”
“留什麼門,皇上今晚不會回來了。”沈歸燕擺擺手:“早睡早起,明兒去給太后請安。”
“是。”寶扇疑惑,伺候着自家主子歇息了,還是忍不住去門口守着。
皇上當真不會來了?
還真是,顧朝北在大庭廣衆之下,抱起摔傷了的傅貴人便往合歡宮去,一路上緊張問候,可寬慰了朝中不少文家人的心。
傅貴人要得寵,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啊。
右手摺了,沒法兒再彈琴跳舞,聖上十分憐惜傅貴人,當即升爲了嬪,還賞賜了一堆東西。晚上還就在合歡宮過了。
傅學士面上雖然還鎮定,眼裡的喜悅卻是滿滿的,出宮的時候走路都帶風。
宇文長清問了他一句:“傅大人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麼?”
傅學士捻捻鬍子道:“先看有儀的本事了。”
看樣子這老頭兒對傅有儀的期望還真不小。
宇文長清笑而不語,只在出宮的時候,往雍懷宮的方向望了望。
宮殿重重,望也白望,他只是忍不住想,要是那一身的寵愛,顧朝北都給了別人。沈歸燕會不會難過?
宇文將軍想多了,沈歸燕聽了這事兒也沒什麼反應,女兒家該有的矯情一點也沒有,第二日去太后宮裡請安之前,還往合歡宮賞賜了不少東西。
一時間傅嬪的風頭十分強勁,將華妃都給生生比了下去。先前還進過宗人府,現在卻絕地反擊一躍而上,可讓不少人跌破了眼鏡。
“嬪妾早就看得出來,娘娘會得寵的。”
哪裡有寵妃,哪裡就有清歡。眼下合歡宮裡正是溫暖,清歡也就笑吟吟地站在傅嬪旁邊:“同樣是嬪,娘娘與嬪妾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傅嬪一張俏臉帶着紅暈,笑得嬌羞又滿足:“我也早知道,不會被這後宮埋沒了的。”
“是啊,您瞧那華妃娘娘,用盡心思彈了自己寫的曲兒,卻只得皇上一句稱讚。娘娘您就不同了,光是一手好書法,就讓皇上另眼相看。”清歡眼珠子轉了轉:“上回燕貴妃還敢冤枉於您,好在沒得逞。”
傅嬪輕哼了一聲,看着桌上沈歸燕送來的東西,抿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