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房中,已經是半夜了,經歷了這豐富多彩的一天,我也實在是累壞了,調息了一遍後,就摸上了牀,不久便沉沉睡去。
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暴喝把我從睡夢中驚醒,天還沒亮,我正矇矇矓矓間聽到後院傳來了一串慌亂的聲音,其中似乎還夾雜着“抓刺客”的叫喊聲,我立刻清醒了過來,看來水寨中出事了。
我急忙起身穿好衣服,不過在這種非常時期,我自然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呆在房中,我可不想出去被人當刺客打。過了一會,嘈雜聲似乎傳遍了整個小島,後院反而安靜了下來,也只一會功夫卻又傳來了女子的痛哭聲,我心裡也陣陣發涼,多半出大事了,只是不知這次是誰倒了黴。
望了望外面漆黑的夜色,正在猜測後院會出什麼事,這時已經有丫環慌慌張張地跑來請我去後院。我這纔想起來,在水寨中我可是唯一的大夫呀。見問不出個所以然,我也只好跟在那個丫環身後向後院奔去。
接近後院,那哭泣聲逐漸清晰了起來,似乎是費小小的聲音,一絲不祥在我的心中閃現。進入後院,這裡已經站滿了護衛,就連島上的那幾個頭目似乎也被擋在了外面,卻不見萬山河與江別雁的身影。
走進臥室,除了幾個面色蒼白,渾身顫慄的丫環在一旁侍候着,就只見展月眉背身靠在牀邊,只是那聳動的肩膀使整個背影顯得那麼削瘦。而趴在牀上痛哭流涕的費小小似乎已經渾身無力地癱坐在牀邊的地上,聲聲悽楚的哭聲讓人聞之落淚。牀上躺着一人,卻只見腥紅一片,應該是費清雲了,只是想不到這位神仙中人卻落到這麼個下場。
嘆息聲中我來到了牀前,見我來了,展月眉急忙一把扶起了費小小,給我讓出了地方。望着如沉睡一般靜靜躺在牀上的費清雲,雪白的錦袍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卻未破損,微張的嘴角似乎還有鮮血正緩緩地流出。
我心裡感到無比的震驚,因爲從表面上看來,費清雲似乎是被人打得吐血,這太不可思議了,是誰有這麼高的修爲呢。我慢慢伸出手去給他把脈,一邊耳邊聽着展月眉強忍住悲痛說道:“今晚回房後,官人似乎心神不寧,說是有事便獨自來到這偏房中休息,不想半夜一聲大喝後,似乎有刺客從這裡逃出,等我們趕到時,就已經是這樣了。”
我把着脈回頭望了一眼,只見費小小已經目光渙散地如木偶一般依在展月眉的懷中,展月眉目光悽迷地望着我問道:“袁大夫,還有希望嗎?”
已經沒有了一絲脈象,那漸漸冷卻僵硬的軀體也在提醒我生命正在消逝。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已經完全被驚呆了,是誰竟然能在一擊之下奪去費清雲的性命。聽到展月眉的詢問,無意識地搖了搖頭,卻聽到一片驚呼聲中,展月眉已經暈了過去。當最後一絲希望破滅後,她再也支撐不住了。
而我在震驚之後,也開始仔細檢查了起來,卻只發現費清雲好像是被人以重掌擊中胸部而亡。由於不方便除去衣服,無法進一步研究,但就是這樣也讓我驚駭不已。這兇手絕對不是泛泛之輩,難道是方姐請出了飄雨樓中的絕世高手,因爲在偶然的機會我得知在飄雨樓中最高級別的殺手似乎已經達到了超一流的水準,真要是那樣,一招擊殺了費清雲似乎也很有可能。按方姐娘之前給我的信中所說,這件事情應該由我全權定奪的,但如果真的是他們出手,我雖然心中有些不快,那也只有在一邊呆着的份了,自然無話可說,只是對於費清雲的死,心裡卻感到一絲無奈和歉意。
剛把展月眉和費小小安頓下來,萬山河與江別雁帶着幾位總管陸陸續續地進入室內。在確認費清雲的死訊後,臥室裡悲聲一片,幾個大老爺們都是淚流滿面,萬山河更是嚎啕大哭起來。而從不停地有手下人來向江別雁回報來看,那個刺客多半是還沒找到。
等我們都被請出去後,幾個老媽子帶着丫環手中提着東西走了進去,望着其中一個手中拿着的壽服,我知道是給費清雲入殮的。暗歎着跟着他們來到前面的堂屋之中,卻見這裡也已經開始佈置起來,在一片白色的幕帷中,悲切的哭泣聲瀰漫於四周。整個小島似乎都沉靜在悲傷之中。
清晨時分,費清雲的靈柩已經停於靈堂之中,展月眉和費小小都身披着由粗重的生麻製成的斬衰在丫環們的攙扶下跪在靈堂中,以生麻束成的喪髻下,是兩張滿是淚水的臉,早已經蒼白的無一絲血色,似乎已經與衰服溶爲了一體。靈柩前的火盆中紙錢正默默地燃燒着,在一片煙霧繚繞中,兩側的柱子上龍飛鳳舞地寫着一幅輓聯,上聯是:“鄱陽水泊神仙去”,下聯是:“江南大地美名留”。望着這眼前的一切,還以爲置身於夢境之中,我都不敢想象這是真的。
在萬山河與江別雁等八位總管及一干人等上前見禮追掉之後,小一輩的也依次走上前來。正當這一切在肅穆悲痛中緩緩進行時,靈堂外似乎傳來了一些嘈雜聲,不一會萬小山帶着吳人敵等幾個年輕人進入了靈堂中。陰寒的面孔上只是在轉向費小小時才露出一絲柔情。
望了一眼身邊仍然摔坐於地,一臉悲痛,似乎對場中茫然不知的萬山河,江別雁回過頭來皺着眉頭看着眼前正大禮叩拜的萬小山。萬小山禮畢起身後卻沒有像別人那樣退到後面,而是徑直向跪在一旁的費小小走了過去。見他如此反常的舉動,江別雁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而眼中也似乎有寒光閃現。
在周圍人們詫異的目光中,萬小山在費小小的身邊蹲了下來,輕聲呼喚中,更是用右手攬上了費小小的肩頭。這一無禮的舉動不但讓江別雁眼中怒光一閃,就是一直繃着臉的吳人敵也是怒氣隱現。
由於這一夜巨大的打擊已經讓費小小處於一種半昏迷的狀態之中,不過在萬小山的這一番動作之下,費小小還是漸漸回過神來。見到眼前的萬小山,以及那過分的舉動後,雖強行壓住了要噴發出的怒火,但眼中的厭惡之色卻盡顯無遺。雖然身體無比憔悴,但還是一把推開了萬小山,口中淡淡地說道:“謝謝萬師兄來看我爹爹。”提到父親,費小小臉上再次浮現出悲痛之色,淚水似乎已經流乾了,可是那禁不住的哽咽之聲依然讓人心痛。
萬小山卻似乎沒有絲毫的覺悟,再次貼上前去,只是這一次倒沒有再動手動腳。只聽他深情地說道:“小小,伯父已經去了,自己的身體要緊,一定要節哀啊。你別擔心,雖然伯父去了,但還有我,我一定會好好地照顧你的!”
見過臉皮厚的,還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不說別人了,就連我聽了也不禁直搖頭。費小小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後,就當沒聽見,把臉轉了過去。
萬小山也不以爲意,接着說道:“小小,你放心,伯父的仇我馬上就幫你報。”
“你說什麼?”在衆人的驚訝中,費小小立即轉過頭來盯着他驚異地問道:“你知道是誰害了我爹爹?”
“是的!”萬小山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瀟灑地長身而起,在靈堂中央緩緩地轉了個圈,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後,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對着凝望着他的費小小柔聲說道:“小小,我今天就讓你知道是誰害了伯父。”說完轉過身去,擡手指着人羣中的江別雁大聲喝道:“江別雁!你這個衣冠禽獸的東西!說!你是如何謀害寨主的?”萬小山陰冷的話語蓋住了靈堂中所有的聲音,如同一聲晴天霹靂,整個靈堂一下子被震得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