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隨着小山神的哭鬧,大地再次開始微微顫動,照這架勢發展下去,地震最多出現在五分鐘之後,到時候可什麼都晚了。
思遠沒有什麼想法,第一個念頭就是趕緊去哄好小山神,又是扮鬼臉又是說好話,折騰了半天小山神總算是被哄安靜了,不過仍然扯着思遠的褲腿說自己不是四腳蛇也不是穿山甲。
“四腳蛇,我帶你去釣魚吧!”
夢鱗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翻出了一套漁具,興高采烈的衝到正在哭唧唧的小山神面前,拍着她的頭:“走,四腳蛇!”
“好耶!”
小山神歡快的應了一聲,然後倆人就這樣突兀的消失在了房間裡,不知道去了哪個河邊釣魚去了……
“她不是答應的好好的麼……爲什麼我就不能說她是四腳蛇?”
“妖精的思想很難捉摸,你別招惹她,李家印記還有一個功能就是可以幫助妖怪控制情緒,她昨天晚上雖然會哭,但那是她有感而發的傷心,今天她是被你惹的。這種天地孕育的精靈以天爲母以地爲父,所以天地自有照應。無論是憤怒還是悲傷都會引發天象,天象可不管會不會傷人,所以你小心照顧她就對了。你別看她傻傻的樣子,其實她和夢鱗不相上下,甚至更強。整個李傢什麼妖怪都有,但這樣能引動天象的,加她只有兩個,另外一個是一隻玄龜,玄龜哭的話……那就是山洪咆哮。”仙水因爲思遠願意幫他救妹妹的原因,所以他對思遠的態度比之前更加好了許多:“至於她,她喜歡你,如果你欺負她的話,她會比任何時候都傷心,你就等着大災變吧。對了,今天我請你吃飯。”
“這不像你吧。你可是天天蹭人家飯的。”
“沒錯啊,不過今天我不想蹭了。請你吃頓飯,有問題?”
“那敢情好,我打個電話回家。”
“那在吃飯之前呢,我們看看那個馬文才現在的樣子怎麼樣?”
正說着話,門突然被打開,那個戴着眼鏡不愛說話的巨海吞山慢慢走了進來,手上拎着一大堆看上去已經煉製好的藥材放在桌上。冷冷的看了一眼思遠,接着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再無聲響。
“不用管他,他不喜歡和生人接觸。”仙水點上一根菸,對着屋裡喊道:“今天晚上給茉莉喂點奶糊,如果她還是吃不下去。就用法力逼進去。”
“知道。”
屋裡傳來一聲沉悶的回答,聽到這個聲音都覺得特別無趣,不過思遠倒是高興,他終於見到一個能比自己還無趣的傢伙,這感覺還真是不錯,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不多一會兒,仙水把思遠帶到了一個小飯館。這間小飯館看上去髒兮兮的,老闆懶洋洋的甚至有些邋遢,不過仙水倒是一點都不介意,他朝老闆打了個響指:“三個菜,老規矩。”
隨後仙水自顧自的把思遠帶到了一個小包廂裡,兩人坐在狹小的包廂中,一個人一支菸對着抽了起來。
“我昨天看到了你的御守印。”仙水笑了笑:“所以我對你特別放心。”
“爲什麼?”
“因爲御守是天選的,只有一個人的命格和品格符合標準了。纔會被傳承御守印。”
思遠默默的搖搖頭,然後把左明軒的事情慢慢敘述給了仙水聽,告訴他御守其實品行心性根本沒有關係。
“還有這種事?”仙水也愣了:“還真是開了眼界,你的意思是那個御守背叛師門了?那……你身邊的那個傢伙應該會出手啊。”
“妖怪的思想沒法琢磨,這句話我還給你。”思遠苦笑道:“他找各種理由,既然他不想動手,難道我還能逼他?”
“嗯……照你這麼說。那個被萬妖賜福的孩子現在在他的手裡?”
“是的,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思遠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他隨時能夠轉換身份,我根本不知道他會在哪。”
“唉……人海茫茫。也是醉了。”仙水默默搖頭:“不過也好,萬妖賜福麼,基本上直接幫她過了九重天劫,雖然長大以後會是個怪物級的人物,但總歸不會是什麼爲了作惡而作惡的混蛋。不過你的手筆還真是大,你這一下基本上全世界都能感覺到,估計調查你的人已經開始聚攏在你身邊了。”
“調查我?誰會調查我?”
“修道的、人魔、超能力者、妖怪等等等等,誰不知道萬妖賜福的大名,如果有機會他們會把你逮起來逼你給他們賜福一次。如果他們不知道這玩意只能用一次的話,你會死的很慘。”
思遠身子一顫:“這樣呢?”
“就是這樣,你以爲這個世界就是看上去這麼平和麼?現在只是平衡沒有被打破而已,不然你就等着再來一次逐鹿中原吧。”
“關鍵是現在強力一點的妖都不見了,只有那些第三梯隊的妖怪在上下浮動,不過現在越來越多的妖正在以另外一種面貌出現,比如轉世。對於他們來說,轉世之後其實並不會弱很多,妖裡面也有好有壞,只要他們不破壞遊戲平衡,只能靠御守、天守來收拾,天守已經空缺很多年了。御守麼……就像你說的,也有不按套路出牌的。所以現在只是個亂世開端。”
這個論調在大狐狸那也聽過、在陳明那也聽過,現在輪着仙水了,他再一次的提了出來。那些所謂仙人的凡間代理人,其實就是那些大佬打的代理人戰爭,思遠爲這些事特意找過一些相關的資料,雖然資料有很多帶有戲說的成分,但可以看出這種代理人遊戲一直以來都是那些“仙人”們中意的遊戲,他們在蟄伏了一千多年之後,打算重新開始,那麼……思遠嚴格來說其實就是他們的棋子。
“其他更詳細的,我也不知道。反正等你慢慢接觸你就會發現了,這幫傢伙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樣躲在深山裡,反倒在普通人的社會裡混得風生水起。”仙水話盡於此。再也沒有多說半句,並且硬生生的把話題扯到了一邊:“這裡的水晶肘子和東坡肉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還有醬豬腸也是不錯的。”
思遠不知道他是不能再說了還是不願再說了,不過既然他收了聲,那麼也就沒有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畢竟該知道的遲早知道,不該知道的那不知道也無所謂了。
等飯菜上齊。思遠召喚了鏡妖,鏡妖上頭赫然是馬文才的後背過肩第三人稱視角,就跟生化危機的視角一樣。
此刻的馬文才剛剛從衛生間走出來,渾身上下溼漉漉的,但皮膚上的肌肉卻是層層分明,哪裡還有那種乾瘦的樣子。根本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看上去一副猛男帥哥的樣子。
他洗完澡之後,迫不及待的帶上了那個作死的香囊,然後穿上一身修身的衣服一臉得意的打開房門,一臉跋扈的上了他那輛縣城裡最好的越野車。
他先是鑽進了自己的廠子裡視察了一圈,一副趾高氣揚的指點一陣江山之後。打了個電話就直奔向了飯店。
在飯店裡吃飯的時候,他所有的朋友都驚詫於他的變化,他更是享受這種感覺,樂呵呵的說這是自己健身後的效果,甚至還能杜撰出自己健身的過程,端得是一副好口條。
“真是夠不要臉的了。”思遠笑着搖頭:“真虧他說的出口。”
“沒事,等你回省城之前,就能看到他生不如死了。”
思遠笑而不語的把小翠召了出來。仰起頭看了他一眼:“你的帥哥現在就在你對面,你有什麼想說的麼?”
小翠看了看仙水,有些害羞的扭過頭去,可這扭過頭就看到了馬文才那張臉,霎時間屋子裡的怨氣濃郁了起來,連門窗上都結上了一層薄冰。
“你的怨氣真是不小。”
仙水仰起頭看着小翠:“你這樣是沒辦法投胎到好人家的。”
反正現在馬文才在吃飯吹牛逼也沒什麼好看的,所以思遠索性收了鏡妖。在小翠眼前打了個響指:“回來!”
小翠身體一震,怨氣瞬間消散,屋子裡又變得一片清明。她眨巴着眼睛:“我……我怎麼了?剛纔感覺我不受控制了……”
“這股怨氣是沒辦法的事。”仙水拉住小翠的手:“可惜了一個漂亮姑娘。”
見他能直接觸碰靈體,思遠瞪着眼睛:“你……”
“你是說我能碰到她?體質問題。我天生水相。陰靈體質。”仙水說着把小翠的右手翻轉了過來,看着上頭的掌紋,然後突然笑了起來:“無巧不成書呢。”
思遠一愣:“什麼意思?”
“我剛纔摸了她的骨,現在又看了她的掌紋,果然是命不該絕。”
“可是命不該絕……她也死了。”思遠看着小翠的臉,不無惋惜的說道:“死了難道還能復活?”
“死了是不能復活,但她的命格也入不了輪迴,因爲她在那頭還算是活人呢,等她壽終正寢那都幾十年之後了,她這幾十年孤魂野鬼,保不齊碰到什麼就魂飛魄散了,這也就是爲什麼每年那麼多人死掉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轉世的原因,天道的平衡,會耗損一批亡魂。特別是這樣早夭的,基本上沒有特殊情況,她魂飛魄散是散定了。”
“那看你的表情,你肯定是有辦法對吧。”
仙水擡頭看着小翠,笑眯眯的問道:“我問你,你願意不願意跟着我,我給你個重生的機會。四十年後你能重新化身爲人。”
這一下思遠也好奇了:“你有辦法?”
“別人我可能無能爲力,但是她麼,我還是有的。”仙水笑得很下流,眼神裡的盪漾非常明顯:“我轉世了就不可以再成爲器靈,而只有一個器靈的煉妖壺是不完整的,所以最好就是能有一個命格類似的人補充上去,煉妖壺內自成乾坤,她進去之後只要修行四十年,就能達到化形的境界,雖然不是什麼真正的人,但總歸是可以像巨海一樣正常的吃喝拉撒了。”
“那……那我能經常看到你麼?”
“能,見到你不想再看到我。”仙水緩緩從手上摘下手鍊:“你先進來。回去之後就讓你看看你的新家。”
思遠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等小翠歡天喜地的鑽進去之後,他才湊到仙水面前說:“看你的表情……你把她騙走了,不會是想幹什麼吧?”
“幹什麼?當然是騙了個器靈啊,不過倒也不算騙,雖然器靈需要鎮守靈器,不能離開。但總歸比魂飛魄散好一點不是嗎?而且我是活的啊。我能看到的,她也能體驗到,這不就是代表她能再活一遍麼?”
“我怎麼感覺你坑了我?”
“我也不瞞你,當器靈不是靠命格,而是靠親和度。我剛纔碰到她時,感覺到她已經成了半靈了。跟任何靈器的親和度都是百分百,所以我才急匆匆的編點故事來讓她當器靈。這應該是你那套乾字輩的原因,畢竟是頂級神器來着,普通遊魂都能在裡頭被弄成半靈,我覺得……你要是養鬼的話,三個月一隻鬼王,批量生產鬼王……媽呀。想想就覺得可怕。”
“不會,也不養。”思遠搖頭:“真養鬼,我會被活活拆成零件的。”
“也對,你身邊的都是受不了污穢的傢伙。好了,趕緊吃飯,咱們要去見見那個傢伙了,我說了讓他別近水,他還敢洗澡。我今天不把他嚇尿我跟他姓!”
兩人吃完飯,像散步似的走到了一家歌舞廳外,這家八十年代的歌舞廳在前兩年被承包之後,現在已經是小鎮那些好色之徒的唯一去處了,裡頭到晚上八點之後都會有一些脫衣舞之類的表演,雖然那表演的素質簡直不忍直視,但對於物質生活匱乏的小鎮來說。這裡已經算是不錯的消遣場所了。
一個人買了張二十塊錢的票之後,思遠和仙水慢慢走進了黑漆漆混合着尿騷味的歌舞廳,裡頭響徹着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還有個連舌頭都捋不直的DJ在那瘋狂的喊着。在這裡頭玩的大部分是鎮上的二流子和一些無所事事的猥瑣大叔。正兒八經的人是斷然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
而之所以要來這裡,其實也是無奈,畢竟這地方是馬文才的場子,他每天晚上都會來這裡過夜生活,找幾個小妞或者和三五粉友一起抽點小白麪什麼的,所以在這等他基本上一抓一個準兒。
“等會你就在這看脫衣舞,我上去找他。你覺得怎麼樣?”
“就這種?”
思遠臉色怪異的指着臺上的跳舞的村姑,那僵硬的動作、毫無美感的身材和麻木的眼神加上土氣十足的衣着打扮,這哪是看脫衣舞啊……這儼然是一場母豬的盛宴,專門爲了噁心人而存在的大型聚會……
“知足了好麼,你眼界太高了點吧,你看旁邊那幫跟你差不多大的。”
思遠轉頭看去,那幫人居然專注的看着,有的臉上露出猥瑣的表情,甚至有的人已經把手伸進褲子裡,自以爲沒人注意的在那擼管了。
“喪心病狂……這些人到底是多慘。”
“沒辦法不是,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住在大城市,見過大世面。”
“你別諷刺我了……”
“我真沒諷刺你,這輩子我沒見過天劫更別說萬妖賜福了,這種盛宴恐怕是幾百年都難得一見的,你不但見着了,還是創造者,誰能比你有見識?”
“怎麼聽都覺得是諷刺。”
“哈哈,那就隨便你了。”
仙水起身,然後俯在思遠耳邊說道:“等會配合我一下,弄點東西嚇唬嚇唬人。”
“還有比臺上那些女的嚇人的東西?”思遠表情怪異的指着舞臺:“我都快吐了。”
“忍忍,爲了錢!咱一次讓他回到解放前。”仙水的眼神狠辣的不行:“天道循環,有借有還。他欠人一條命,那就讓他連本帶利的還,讓他感受一下世間冷暖其實不是挺好的一件事麼?”
思遠揚起眉頭:“這話我喜歡,那我就勉爲其難了。”
“那我去了。”
仙水說着,悄悄取出那張面具戴在臉上,冷不丁就消失在了黑漆漆的歌舞廳中,就好像根本沒出現過一樣。
思遠揚揚眉頭,然後低頭開始給千若發信息,可剛發完信息,突然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來電顯示是寧清遠的電話,他接上之後,裡頭傳來寧清遠似乎已經好久沒聽見的聲音:“思遠!你在哪裡啊?怎麼那麼吵啊?”
“我……”
思遠頓時犯難了,他總不能告訴寧清遠說自己正在看跳脫衣舞吧,所以他想了半天,吞了口唾沫:“我在看人扭秧歌。”
“這秧歌的曲子真難聽,快回家!我到你家了!那個帥哥是誰啊?是你朋友?”
大狐狸……思遠一愣,然後捂住了腦袋,顫抖着聲音說道:“你……你……你來我家了?”
“是啊,我坐在你媽媽身邊呢,阿姨好年輕哦,做飯的手藝真不錯!”
果然,思遠立刻聽到自己老孃那爽朗的笑聲,然後一個勁的讓寧清遠吃吃吃的聲音,這感覺……真是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