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歷劫經歷了天雷,我的眼睛看不見任何東西,爲了防止光線滲入眼睛,我拿了一條黑色的綢緞捂住了雙眼,眼前更是黑乎乎的一片。
這幾日君碧傾日日守着我,來的時候一定會帶上一大碗的藥逼我灌下去,連着這麼幾天,我的身上都有隱隱的腥苦味道。
近日,君碧傾總是帶了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來子星閣,要麼就是珠寶首飾,要麼就是一些味道好聞的草藥。
我越發不耐煩起來。
但每每要生氣的時候,都被他委婉地,巧妙地化解了。
這讓我十分的沒面子,在他面前我竟然像個小孩子,他以爲我哄哄就可以的嗎?
又過了幾天。
君碧傾來的時候帶了一位女子過來。
雖然我看不見,卻聽有兩個人的腳步聲,之後我才知道,這個被他帶來的女人是玉帝的御前仙子,就是御姬。
君碧傾說她彈得一手好琴,彈琴的聲音就如同天籟。
我笑了笑,淡聲道:“不需要。”
“流夕彈琴真的很好聽,不然你聽聽。”
流夕便是這仙子的名字。
我慵懶地靠在榻上,隔着珠簾,我可以聽到珠簾外女子挑弄琴絃的聲音。
調好音,女子覆在弦上的手指動了起來。
君碧傾走過來在我塌旁的座位上坐下,笑着問我:“好聽嗎?”
女子撥弄琴絃的聲音平淡無奇,可以說毫無特點,除了她彈奏到部分還勉勉強強入了我的耳,其它部分皆是讓我失望。
倒是君碧傾卻覺得頗有韻味,決定將這御姬留給我享用,好化解我這段時間看不見的苦悶。
我冷淡的笑着,當女子準備搬着琴走出去的時候,我道:“你且留下來,碧傾帝君,扶我去琴那邊。”
君碧傾疑惑地扶着我走到琴邊。
我坐在琴前的椅子上,手指覆上琴絃,“我不需要什麼樂姬,這是證明。”
樂聲響起。
指尖的顫動,想起母后教我彈琴的一幕幕,除了哥哥,我從未彈琴給別人聽。
我在心中幽幽嘆了一口氣,手指落在琴絃上,飛快的撥動。
千軍萬馬,雄心壯志。
萬里江山,鐵馬冰河。
只爲美人一笑,拱手讓懷。
一個嫁入帝王世家女子,她的一身要麼便是空等白頭,要麼就是傾城禍水。
帝王無情,只爲女子如花顏。
在女子死去的前一刻,帝王竟未前去看她最後一眼。
轉世化身男兒,馳騁沙場
江山拱手獻上。
七百年前的採娥仙子便是這個可悲的女子,爲了深愛的男人轉世成爲了男人,她拋棄了她的修仙路,背棄了仙界,成爲了人。
這樣一個帝王,冷酷無情,根本不值得她去愛,去付出,只爲博君一笑。
這樣的一個女子,是否太可憐了?
將指尖的音符化爲一曲鳳囚凰。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旁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當我放下手指,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過了半響,我皺了皺眉,君碧傾才緩緩道:“證明的很好,你確實不需要……”
“能有這樣的琴技,便是這天界也少有人超越。流夕你先下去吧。”
“可是……”流夕看了看君碧傾,有些不甘心。
“下去,我不說第三遍。”
“是。”流蘇拿過琴,垂着臉退出了房間。
君碧傾的手拂開我頰邊凌亂的髮絲,纏繞到我的耳後,動作輕柔。
“原來我還未有深入的瞭解過你。”君碧傾似在輕聲地笑,卻帶着絲絲的自嘲。
我愣了愣,說道:“扶我到榻上。”
他拉住我的手,向牀邊走去。
君碧傾的手指很涼,摸起來卻很是舒服。
將我扶到牀榻上,我懶懶地蓋上被子,“你出去吧,我累了。”
然後我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
漸漸變遠,變遠……
直到什麼也聽不見。
躺在牀上,腦海中一片空白。
回想起這段日子君碧傾對我的照顧,我能感受到他輕笑時微微上揚的嘴角,能感受到他冷靜的沉默,能體會到他對我病情的擔心。
只是,他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
男人,到底應該不應該相信呢?
蓮池旁,君碧傾默默看着池中開的繁盛的蓮花,蹲下身,伸出自己的手指探入蓮池中。
冰冷的池水滲入肌膚,他的瞳孔一寸寸變冷,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他突然側頭看向不遠處。
男子修長的身形映入眼簾,他深邃的黑瞳直直地注視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君碧傾可以嗅出他身上名爲嫉妒的東西。
恆蓮帝君,百里蒼月。
爲什麼他會出現在子星閣中這裡?
是漠兮叫他來的?君碧傾碧色的眸黯淡了下去。
只見百里蒼月慢慢走進漠兮的房中,君碧傾看了一會,從蓮池中抽回手,站了起來。
我躺在榻上,聽到輕微的腳步聲,是君碧傾?
可是,我沒有聞到君碧傾身上熟悉的味道。
這也太奇怪了。
就在我想開口說話時,對方先開口了。
“漠兮?”低沉而磁性的聲音,離我現在的位置不遠,也不近。
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但我又記不得是在哪裡聽到過。
“誰?”我試探地問道。
對方沉默了片刻,緩緩道:“百里蒼月。”
百里蒼月?誰?
啊,等下。
是那個在蟠桃盛會攔下我的那個男子。
他來這裡幹什麼?我與他並不是很熟吧?而且,竟然還被侍女被放進來了!這些吃白飯的傢伙應該好好教訓一下了,什麼人都放進來,一個君碧傾已經夠煩了,還來一個!
“你來什麼?”我冷聲道。
“看你。”
“看我?”我從牀上支起身體,“恆蓮帝君,我與你平生素不相識,你爲何要來看我?這種接機接近我的方式,真的好老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