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這樣嗎?
也許不會,但她吃不準,她與他,本來就是對立面的兩個人,他怎麼可能爲了她而與太后翻臉?
有一點她想不明白,太后不喜歡她,用得着下那麼重的手嗎?而且她都與太后達成了協議,太后這般翻臉,莫不是太后與王本身就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然後借她來發揮了?
她賭的就是這一點,用她自己來激化那對母子的矛盾,太后要害她,她正好利用這次機會,博得月漠王的同情,她後面的臥底工作便容易多了。
她聽說月漠國有一份軍機佈防圖,這個圖,她一定要拿到,拿到軍機圖,她就完成任務了。
月漠王淡淡的收起她寫的那張紙,淡冷道:“速傳國師。”
“是。”那一直跟着他的侍衛柳石應聲便退出去。
花仙子心一動,國師?不就是冷雨嗎?
天呀,剛纔她把這人給忘了,騙過一般醫侍是容易,但想騙過冷雨那是不可能的。
怎麼辦?
她握了握手,假裝鎮定的給月漠王送了一杯茶,又給白非兒倒了一杯,安撫她道:“非兒姐,聽小石頭說這位國師是他的師父,醫術可高了,得他看診,興許有望能重新開口說話。”說完擠了擠眼。
白非兒何等聰明,一聽便知怎麼回事,她也曾聽小石頭提過這個人,要想騙過那樣的人,還真得下點狠手段才行。
她心中已有主意,淡淡的向花仙子點點頭,黑眸輕轉一下,意思是她有辦法。
花仙子這才放心的走到一側站立。
“你放心,就算你今後不能說話,我還是會收你爲妃。”月漠王淡冷開口。
白非兒眸波一動,淚水又如斷了線的珍珠往下掉。
妃什麼妃,本姑娘不希罕。
丫的,辣子過猛了。
沒多一會兒,柳石便與一名身着藏青衣袍男子疾步入內。
來人正是冷雨。
花仙子微抿脣,心中忐忑,不知冷雨見到非兒姐會如何反應?他也失憶嗎?
她還得想辦法把自己的師父給揪出來呢,他們肯定是一夥的了。
“冷雨見過王。”冷雨行的單膝跪地之禮,還是依着當年的習慣。
“起吧,冷雨,你給她診一診脈,柳石應已與你說了吧?”月漠王臉色稍緩和,淡聲道。
冷雨站起身,道:“說了,這失聲藥份量輕了是不至於失聲的,也許這位新妃娘娘運氣好。”
“哦?”月漠王眸光在他臉上定了定,眼波不興,依舊淡淡道:“這個藥,你最清楚,先看了再說吧。”
想來全天下,會制這個藥的人也不多,冷雨呀冷雨,你可別讓我失望。
冷雨自然明白他話中意思,眸光輕閃了閃,一抹苦澀自脣間掠過,“冷雨會盡力。”
這藥,他並沒有給太后,但是,小石頭可以拿得到。
而老花頭也會制。
這怎說得清?
他轉身至榻前。
“新妃娘娘,請將左手伸出。”
白非兒擦了擦眼角,擡了眸,淚眼朦朦的看他,淡笑笑,把纖纖玉手伸出,花仙子上前幫忙用錦墊墊好她那纖纖玉手之後,朝冷雨歉意笑笑,“國師,我姓花,是我們家小姐的婢女,不好意思,我家小姐被嚇到了,剛纔一會哭一會笑的鬧了一輪,想來是情緒極不穩定,國師見諒。”
哼哼,她就報上姓,看他作何反應。
冷雨那擰成麻繩的黑眉又擰了擰,眸光一閃,微掃一眼花仙子。
都來了,都來了,老花頭,你的徒弟也來了,就算在你眼前也不一定認得出呢。
他說不出心中滋味,他愧對白非兒,更無臉見她,從一進這屋,他的心如被尖扎着一樣,滴滴是血,多少次,他祈求上蒼,讓他重新選擇一次,他斷然不會這般做。
自那一日太后說她來了,他整夜睡不了,白日裡入宮也是來去匆匆,能避則避,連小石頭都不見,他該怎麼面對小石頭?這些年爲了彌補,他把全部本領授予小石頭,只爲了減輕自己的罪過。
如今,太后真是下手了,這讓他更無臉面對她,明知又不能說,他從不知活着是那麼痛苦的。
他知道那個男人在身後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心中哀苦不已,這一對,明明離得那麼近,卻又那麼遠,兩人根本就識得對方,他難受得抽搐起來。
輕輕的把了脈,片刻,他輕斂了眸,轉身向月漠王道:“王,我先開方子,興許還有辦法讓新妃娘娘複音。”
月漠王靜靜看一眼白非兒,向冷雨道:“那就開吧,有補救的方法便好。”
白非兒暗舒一口氣,算是過關了吧?
她都把自己大腿掐成黑色的了。
脈像混亂,吃點微毒的藥造成中毒現象,這些對於她來說都是小事兒一樁。
待冷雨把方子寫好交代奴婢之時,月漠王伸手拿了,交到柳石手中,“你去。”
“是。”柳石心領神會的拿着方子便快步走出去。
月漠王朝白非兒淡聲道:“你先歇着,有事便讓婢女來找本王。”
白非兒點頭。
走吧走吧,她演得好辛苦。
吞的那毒藥雖然毒性不大,但總是傷身的,得快些吃解藥才行。
夜黑風高,稀疏的星星在天空懶散的眨眼,暗無亮光。
兩個男人在宮中漫步。
腳邊蟲子縈繞,寒風颳面,昏黃的風燈把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王,她沒有失聲。”冷雨淡淡開口。
他不能再騙人,不想再因一個謊言得用一百個謊言去掩蓋,而且白非兒有心隱瞞此事,想來必有隱情,他應當告知王。
月漠王冷笑,輕聲道:“她是大明東廠督主。”
“啊?”冷雨這下可吃驚不小。
“他們那一羣人,那陳三公子其實是太子朱佑樘,還有錦衣衛指揮使,都來了,有意思吧?這樣的陣仗,他們是抱着必滅我月漠而來,你說這位東廠督主她會老老實實的當我的妃子嗎?”月漠王淡淡道來。
冷雨震驚得佇足,迎着他如水冷眸帶出疑惑流光,“太子親自出馬?太不可思議,該有十五六歲了吧?他也真夠膽的,錦衣衛指揮使也出動了,再加上東廠督主,只怕那些人都是東廠精英啊。”
他不敢提馬藍等人的名字,他不敢確定眼前的王還能記得住多少?按理是一片空白,任何記憶都沒有了的。
月漠王負手而立,仰臉看那陰冷天空,沉靜道:“我看到了,都是武功極高強之人,應該是東廠的精英,他們不會輕舉枉動,許是在等機會,如今,這位東廠督主的機會便是他們殷盼的機會。”
冷雨幽幽長嘆,“王,你有何打算?”
他不敢想像這一對本是相愛的人相互拿着刀架在對方脖子上會是什麼樣的情形,很明顯,白非兒身爲東廠督主,來月漠的目的是滅國,而他們,要想法對付白非兒,甚至要大開殺戒。
他不想看到有這樣的一天,他們兩人無論誰死,他都不願意看到。
“在任何情況下
,以靜制動是最有效最合適的方法。”月漠王緩緩道,淡淡的聲音無波無緒。
“這位新妃娘娘,你會殺她嗎?小石頭似乎挺喜歡她。”冷雨道。
月漠王眸中遠帶着天空淡墨一色而出神,良久才道:“我不殺她,太后也會殺她,對嗎?”
冷雨一愣,輕斂了眉,不知猜不透他的用意。
他知道了些什麼嗎?
或者在懷疑?
這些年來,這位王與太后的關係並不好,也不知爲什麼,也許是王心底的第六感,對那位太后表面親近,但實際上心是離得很遠的,太后多次有意拉近二人關係,可王就是不買賬,一直不冷不熱的。
終究是有懷疑的,試想有誰會對自己近二十年的往事忘得一乾二淨的?自己的記憶沒有了,當然會疑慮,換了他也會。
見月漠王不語,冷雨略一沉吟道:“王,那失聲藥我並沒有給太后,據我所知,花爺爺也沒有給,但是,小石頭那兒有藥,我之前給他的,我本來想着這東西毒不死人,給小石頭用來嚇唬嚇唬倒是可以的,一直以來,小石頭也從沒有用過。”
一想到小石頭,他又聯想到白非兒,這小石頭的淘氣機靈勁還真是十足十的像白非兒。
月漠王有些驚訝的看冷雨,眸光中帶着一絲疑惑,冷雨苦笑,“王,我就那麼不值得信任嗎?”
片刻,月漠王輕步往前走,淡冷道:“夜深了,你且先回府吧,省得你家那位老是怪我拉你在宮中。”
“是,臣就此告退。”冷雨略一躬身應道,心,當下鬆了一些。
王沒有再追問便是相信他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所有的東西都在變,唯一不變的是一個人的性格,就算山崩海裂都變不了。
王五年來不娶後納妃,他懂他的心,是下意識的在等,或者在尋找自己的那一半吧?
他很記得一次酒後,王說,他不相信自己會讓一個自己不喜愛的女人懷了孩兒,既然能讓她懷上孩兒,就說明他心裡有她,他更不相信,那女人生下了孩子便死了。
他在那一刻,覺得自己雙手沾了血,雖然沒有殺人,但是硬生生的分開了兩個相愛的人,還殘忍的連一點兒回憶都不留給他們,那一種想去想,卻不知該想誰的那種心緒,當真會把人給折磨得瘋掉的。
望着月漠王漸漸沒入黑暗中的身影,那種揪心,那種糾結,同樣使他有一種想瘋掉的感覺。
翌日,也就是白非兒即將成爲月漠王妃子的前一日。
小石頭一早怒衝衝的奔入鴻照殿。
太后見了他,喜笑顏開,更值得高興的是那個女人真的失聲了,這一夜,她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
“小石頭,這麼早來給皇奶奶請安呀。”從小抽箱裡取了蜜棗給遞到他面前。
“我不要。”小石頭一手拍開那粒蜜棗,怒目橫眉,吼道:“壞奶奶。”
“放肆!”太后收起笑容,冷了臉道:“小石頭,誰教你這般頂撞皇奶奶的?你從來不這樣,就幾日功夫,你這孩子,越來越放肆了,都變壞了呢。”
小石頭一點兒都不怕,也冷了臉,仰頭道:“我本來就是個壞孩子,誰說我是好孩子了,我罵人,打架,擄人,下毒,乾的哪件是好事兒了?皇奶奶不是一直叫好的嗎?今兒我來說一聲壞奶奶,皇奶奶便說我是壞孩子了呢?我再壞,都不會騙皇奶奶,不會利用皇奶奶,不會對皇奶奶下手,可皇奶奶呢?對我做了什麼?真當我是小屁孩什麼都不懂啊,上回讓人點我睡穴,我都不計較了,這回呢?您要怎麼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