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姡在盧府的地位非常尷尬,她是盧府唯一的庶女,同時也是盧夫人心頭一顆永遠都拔不掉的毒刺。
這一切都要從盧老爺的娘盧老太太開始。那時盧老太太身邊有個丫鬟叫趙芽兒,從小在老太太身邊伺候,長得水靈俊俏活潑可愛,也非常得老太太喜歡,長大後更是出落成美人胚子,盧老太太就萌生把趙芽兒給盧老爺做通房的心思,但盧老爺當時剛和盧夫人成親不到半年,兩人正是如膠似漆之際,哪能讓個丫鬟插進來攪和了夫妻關係,所以盧老爺果斷拒絕了。
正好沒過多久盧夫人懷孕了,盧老太太爲了子嗣着想就沒再提那一茬。但一等盧夫人生下長子盧徵,盧老太太就又開始動這個心思,都被盧夫人使手段給擋了回去,一來二去,婆媳之間因此起了矛盾。盧老太太也是要強的性子,兒媳婦非不讓往兒子屋裡塞人,她就偏要塞。
而盧老爺當時已經被盧夫人牢牢地撰在手裡,他哪敢生出異心,於是直接跟盧老太太說,他這輩子都不納妾,讓盧老太太歇了心思。
盧老太太聽後,大怒,以爲是可惡的兒媳婦吹得枕頭風,故意挑撥他們母子的關係,所以對盧夫人的不滿更甚,更加重了把趙芽兒塞給盧老爺的決定。
後來在盧夫人懷盧姒之時,盧老太太用了不光彩的手段,終於如願以償把趙芽兒送上了盧老爺的牀。盧夫人得知後差點氣得小產,被太夫及時調理好後,她就待在自己的院子裡一直沒出去,盧老爺在外面苦苦哀求了一個月盧夫人也沒心軟。等到半年後平安生下盧姒,盧夫人就開始清理前帳了。
當時盧府的很多人甚至連盧老爺都覺得盧夫人首先做的肯定是打殺了趙芽兒,也就是趙姬,但誰也沒想到盧夫人敢冒天下之大不爲,直接朝盧老太太發難,手段迅猛如雷霆,等盧老爺從外面出差回來時,盧老太太已經被遣送回了祖籍老宅。是以後來盧夫人在京都中一直有‘悍婦’之名。
盧老爺因着趙姬的事一直心存愧疚,且又想自己娘走了也好,省得婆媳之間鬧矛盾,他夾在中間左右爲難,所以對於盧夫人把他老孃趕回了祖籍,盧老爺也沒敢多說一句不是,只是派親信之人前去照顧,或者逢年過節他親自回趟祖籍。
盧夫人收拾完了老的,就該收拾小的了,但因爲當時趙姬已懷孕半年,盧夫人自己也剛生下盧姒不久,所以一時心軟放過了趙姬肚子裡的孩子。但盧姡出生後,盧夫人就開始動手了。
先是把盧姡帶到自己身邊養着,後又賞賜給趙姬多到數不清的補品及吃穿用度,還專門派了一位善於產後調養的嬤嬤過去伺候。當時好多奴僕還覺得奇怪,這完全不像盧夫人的行事風格啊?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就連盧老爺也疑惑不已,但又不敢開口問。又過了半年,趙姬生產後第一次踏出她的院子。
令盧府衆人吃驚的是,他們看到的不再是之前那個貌美如花婀娜多姿的趙姬,而是一個滿臉油痘,臉大如盤,渾身贅肉,每走一步地面都晃一晃的鄉下傻大姐。這時衆人才恍然大悟,盧夫人果然好手段!!
而被帶走的盧姡,盧夫人把她直接交給一個奶媽照顧。這奶媽也是盧夫人的人,有了之前盧夫人的特地交代,奶媽自然‘盡心’照顧盧姡,比如盡心教盧姡,不能叫盧老爺‘爹’,只能叫‘老爺’;見到盧姒兄妹只能叫‘小姐和少爺’;自己的衣服自己做自己洗,每天得幹活纔能有飯吃……
對於趙姬和盧姡,盧夫人當時的總結就是:不過多養一隻豬和一個奴婢而已,我盧府不缺這點殘糧。
所以除了出身,盧姡和盧府打雜的丫鬟真沒什麼不同,甚至連眼界方面都不如府裡的一二等丫鬟寬廣。要不然看到盧姒和一男子在懷桑亭見面,她怎麼敢不知死活地湊過來,還說那種讓人想歪的話。
但盧姡不認識柳亭苼,被柳亭苼破口大罵了一頓,當即羞憤斥道:“你是何人?難道不知道孤男寡女在一塊會敗壞大小姐的名聲嗎?到時候夫人知道了,絕對饒不了你。”
桃衣忍不住駁道:“二姑娘,什麼叫孤男寡女敗壞小姐名聲,我這麼一個大活人站在這你當我是死的嗎?還有,你知道他是誰嗎?”桃衣指了指柳亭苼,“他是小姐的未婚夫,司刑寺的柳大人!”
聽到司刑寺三個字,盧姡臉色一白,雙腿軟了下去,“我,我……”
柳亭苼嫌棄地撇撇嘴:“就這副膽小如鼠的樣子,還敢來老子面前騁威風,趕緊滾,別髒了老子的眼。”
“是是是。”盧姡哆嗦着身子掉頭就跑,半路還被絆倒在地,幸好有石欄杆護着,要不然非滾進湖裡不可。
礙眼的人走了,柳亭苼纔想起另一件事,“之前當麗郡主來找你了?”
秋拾:“你怎麼知道?”
柳亭苼沒回答,只提醒她:“你以後少和她接觸,這個女人,不安分。”
秋拾:“本來就沒接觸過,她就是來告訴我皇帝給她賜婚的事。”
……相坐無言,唯餘寂靜有音。
秋拾本來就是冷性子,所以這一時半會兒的沉默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就算讓她這麼枯坐一天,她也不在話下。
但是柳亭苼心裡是有些焦躁的,他不喜歡這種沉默的氛圍,總想說點什麼來打破這種氣氛,最後想來想去,他問了句:“你那些手段是跟誰學的?”
在柳亭苼覺得,一般的貴族女子都是知書達禮,溫柔賢惠的,就算有個別與衆不同的,那也只是被家裡寵得飛揚跋扈,有些任性妄爲而已,但絕不會像盧姒這樣豪發大膽,手段百出。所以,他就奇了怪了,一個堂堂盧家大小姐,怎麼會成母夜叉呢?
秋拾:“自學。”以前無事可做的時候,她就會翻閱各國古籍,尤其是那些鮮爲人知的傳記雜史以及筆錄手札,當然,也少不了安羅一強拉着她看古裝大戲。看多了,聽多了,這些就被儲存到腦子裡。
柳亭苼:“喲!那你還挺有天分的,若你身爲男兒,老子都該擔心鐵飯碗被你給搶了!”
秋拾:“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_→
“當然是誇……”
“大小姐。”露英找來了李管家,另外還跟了一個人,方得祿。
方得祿見柳亭苼渾身溼透,驚訝道:“大人你這是……?”
柳亭苼又一次被不相干的人打斷話題,心裡很不舒服,對着方得祿也沒好臉色,“不是讓你在前面等着嗎?怎麼又過來了?”
方得祿湊過去,小心翼翼低聲回道:“府裡來人說,老爺在,南韶館跟人起了爭執,還把對方給打了,這會兒被打的那家已經報了官。”
柳亭苼聽罷,氣得破口大罵:“這老瘸子,每天吃飽了沒事幹,就會給老子找麻煩。”罵完纔想起眼前還有別人在,可罵都罵了又收不回來,最後跟盧姒說了句:“我有事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這種近似於依依惜別的話柳亭苼自認爲實在說不出口,如此一停頓,就接成了“帶你出去遛遛。”說罷就風風火火地走了。
秋拾:“……”你當我是某種會吠的動物嗎?
柳亭苼(-_-||):沒有,我當你是母夜叉,當然那是之前;但現在嘛……
看破不說破!
柳亭苼一走,管家頓時如釋重負,隨即又愁苦道:“大小姐,這湖是老太太當年讓人挖的,要是抽乾了,老太太年底回來……”我沒法交代啊?
在李管家這些老一輩的奴僕眼裡,這盧府的最大主子永遠都是盧老太爺和盧老太太那一輩的,即使老太太十幾年都在祖籍沒回來,但李管家的第一反應還是想着老太太,而忽略了盧府如今是在盧夫人的股掌之下。
秋拾沒在乎管家的推諉,反問道:“老太太怎麼突然就回來了?”不是好奇,而是她壓根都不知道盧府還有個老太太,也就是她奶奶。
管家笑道:“是老爺同夫人商量的,老太太畢竟年歲大了,一直待在祖家那邊也不合適,所以趁着過年,夫人就說讓老太太回來,這樣一家子也能團圓。”說到‘夫人’這倆字時,管家還特地加重了語氣。
雖然不知道盧老太太和盧夫人婆媳間是什麼情況,但以她對盧夫人性子的瞭解,管家這話秋拾直覺可疑,可現在她也不宜多問,隨意應了一聲,然後又吩咐桃衣:“去跟夫人討幾個人來,夫人問起,你就如實說了。”
“是。”桃衣別有深意地看了眼李管家,然後離了亭子往盧夫人的東院去。
李管家聽後,臉色瞬間鐵青,他以爲剛纔盧姒聽進去了,沒想到卻讓人捅到夫人面前,要是夫人知道了,他這個位置說不定就保不住了。
“大小姐,你看這種小事哪值得動用夫人的人,老奴這就叫小廝們來,不出十天就把這湖抽乾了。”管家想要出言補救,但已經來不及了。
桃衣剛離開沒一會兒,半路就遇上盧夫人,然後三言兩語就把事情始末說清了。
管家看到盧夫人,當即叫苦不迭,他本以爲這大小姐年幼無知,搬出‘老太太’這個長輩來,以‘孝’道相壓,讓她絕了抽湖的心思,這樣老太太日後回來肯定會感念他不忘舊主,然後再重新重用他。但沒成想,這大小姐簡直跟她娘一模一樣,軟硬不吃。這下他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