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他們要攻進來了,你們快找個地方藏起來,我先幫你們擋一陣。”
“少在這裡假好心了。你和外面那羣人難道不是一起的嗎?”
“我是妖,妖怎麼可能會和道士在一起呢?”
“哦?那我們就更不能連累你了。你快走吧。”
“外面布了陣法,我也沒有辦法逃出去。不管我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現在我們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我正焦急萬分,地上突然傳來了狼妖的低聲嗚咽。
“他好像有什麼話要說。”我看了一眼狼妖的妻子。
“幫他解開綁在嘴上的繩索吧。”她道。
“我知道,你是叫方休對不對?”狼妖聲音喑啞滄桑,句句透着真切“方休姑娘,你聽我說,快帶着素馨和我的孩子藏到密室裡去,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他們要的只是我的命罷了,我的千年大限已到,想要偷瓔珞公主的女媧石也是爲了續命,如今沒有多少日子了,這條命已經不值錢,只要我的妻兒能活下去,即便是死我也瞑目了。”
我本想勸他些什麼,說些“同生共死”之類的話,但轉念一想這未免太幼稚了,一時骨鯁在喉,找不到合適的語言。
狼妖又將頭轉向素馨,深情脈脈地望着她:“素馨,我的心你最懂,答應我,爲了咱們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此時素馨已是泫然淚落,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將懷中的孩子遞給我,然後溫柔地叫醒牀上仍舊恬睡的一雙兒女:“北風、北雅,起牀了,今天早點起牀,讓爹爹帶咱們去看日出好不好?”
北風、北雅用肉嘟嘟的小手揉揉惺忪的睡眼,突然很興奮:“真的嗎?太好了,自從來到這裡後還沒出去過呢!”
“是真的,快,跟孃親走。”
“弟弟去嗎?”
“北頌也去。”
“爹爹呢?”
“咱們先走,爹爹隨後就來。”
“不,爹爹也要一起走!”
“聽話,他要給咱們準備早餐啊!”
“好吧。”兩個小傢伙一邊走一邊戀戀不捨地回望,“爹爹一定要來哦!”
“放心吧,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狼妖用溫厚的聲音道。
外面再次傳來撞牆的聲音。
“咦,外面是什麼聲音啊?”
“今天是中秋節,大家在敲鑼打鼓慶祝節日啊!”素馨道。
“哦,我們早些去好不好,沒準還能看見又大又圓的月亮。”
“好。”
素馨攜着一雙兒女,打開密室的機關,引我進入。在密室即將關上之際,我看見狼妖咬斷綁在身上的繩子,一躍而起,視死如歸的背影。我看了一眼懷裡囈語的孩子,一瞬間做了一個決定:“孩子給你,抱好!”還沒等素馨問明原因,將勸阻的話說出口,我已搶步走出了密室,密室的門隨之關上。
狼妖見我出來一臉詫異。
“借你的血一用。”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我手中已幻
出一把匕首,在他身上劃出一道傷口。
“你到底想幹什麼!”
“救你啊。”我毫不猶豫地蹲下身,吮吸從傷口裡流出來的血,“我聽說喝其他妖怪的血就可以暫時變成他的樣子,都怪我學藝不精,委屈你了!”我拍拍他的後背,隨手扯過牀幃上的一塊布裹在他身上,打開機關,將他送入密室。
“你的孩子還等着你陪他們看日出呢,你可不能讓他們失望哦!放心吧,方休福大命大,不一定會死的。”
密室的門再次關閉,我微笑着揮手告別。
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偉大。當初將軍爲了老爹,爲了我,爲了天下人出戰,現在我爲了狼妖和狼妖妻兒的幸福,爲了天下可以少些貪官,也算是犧牲我一個,幸福千萬家了。這樣想着,心中不由得升騰起一股豪邁悲壯之情。
將軍,對不起,這次我不能幫你了。
我運動氣脈,讓狼血涌遍全身,漸漸感受到一種野性的呼喚,身體也隨之發生了奇妙的變化:四肢開始長出毛髮,嘴巴開始長出獠牙,身材瞬間魁梧了好多。我長嘯了一聲,然後完全變成了狼妖的樣子,哦,原來你是長成這個樣子的狼妖啊。
在妖界的時候,白虎護法教了大家很多變化之術,但都太複雜了,又需要強大的法力支持,所以到目前爲止我就沒變過魚和鳥之外的東西。幸好我在璟瑜洞涉獵頗廣,否則,就算我善心大發,也是有心無力啊。
撞擊牆壁的聲音越來越猛烈,碎土不斷沿着牆壁被震落下來,看來對方來勢洶洶啊。
黃尾說過,妖與道士雖然同是修道者,卻一向是你死我活,水火不容的。在學習知識這方面,道士的技能顯然要高於妖精,更重要的是他們懂得傳授經驗。比如他們找到了妖的弱點——即使法力再高也難逃天道,便依據天道的原理設計出陣法來,如今,陣法早已成了每個道士的必修課。妖精就不同了,妖精只依靠悟化自然得到法力,一切盡在不言中,無法心口相傳。正是: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再者,每個人的弱點都是不同的,妖精纔不會話費心思去尋找人類的弱點呢。換句話說:道士是主動的,妖精是被動的。
好吧,現在就讓我來領教一下道士的厲害。
伴隨着“轟”的一聲,牆壁轟然倒塌,隨之而來的是嗆人的塵土,待煙塵散去,一羣着松花色道袍的道士出現在我面前。
“千年狼妖在此,有什麼本事都拿出來吧!”我握緊狼妖的狼牙棒。
打頭的小道士看見我紛紛露出驚詫的表情,面面相覷。
——“師父不是說狼妖會在十五月圓之夜變爲原形嗎?”
——“是啊。怎麼回事?”
——“不知道。”
——“管那麼多幹什麼?皇上有命,抓狼妖者得千金,上吧!”
——“上!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我見他們年紀並不大,許多還稚氣未脫的樣子,可一雙雙眼睛卻閃爍着貪婪的目光,着實是可悲可嘆啊!
我
雖有心憐憫,他們卻篤意與我爲敵,那麼,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足尖輕點,旋身而起,狼牙棒掃過之處,鮮血四濺,哀嚎不止。借力打力,橫掃豎踢,幾個回合下來,那幾個小道士紛紛倒地呻吟。我雖然只有一年的妖齡,但畢竟是妖,能夠修煉成妖已是超於常人,再加上護送大雁得到一些修爲,這些小嘍囉自然不是我的對手。
此時,外面似乎已被裡面的動靜驚動。不能讓他們進來,萬一發現狼妖一家人就不好了。這樣想着,我拖着粘着鮮血的狼牙棒,大步流星,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眼前是一片空曠的地方,一羣着醬色道袍的道士站在前面,在他們身後,是將軍率領的弓箭手,此刻早已彎弓引弦以待。
“大師兄,怎麼辦?”他旁邊一個道士道。
“還等什麼,列陣!”一個看起來略微年長些的道士道。此道士着茶褐色道服,峨冠博帶,腰間掛着一柄寶劍,生着三角眼,弔喪眉,氣勢咄咄逼人。
我冷笑了一聲:“你們這羣道士,除了排法佈陣,也不會別的什麼了,有本事單挑啊!”
“妖孽,你的死期到了,跟你們這羣害人的妖孽有何道義可講?”
“無論你是否講道義,道義都一直會在,總有一天,你會受到它的懲治!”
“少廢話了,你是逃不出我的‘周天循環陣’的!”
說話間 那羣道士已疊羅漢似的圍在我的周圍,口中唸唸有詞:“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雲騰致雨,露結爲霜……”一道無形的結界已經像一尊金鐘將我罩在裡面。
這個陣法倒也稀奇,不過按照我的理解:一個筐編的越大,它的破綻也就越多。表面看起來很厲害的,其實實在是不堪一擊,說實話,這還不如那日的太極陣呢,如果他們再次使用太極陣,我一個人在裡面是無論如何都逃不脫的。
“敢不敢報上你的名字?”
“貧道石見穿是也。”
“很好,我記住你了。”我扔掉手中的狼牙棒,幻出玄光弓,仰天長嘯,凝神運功,對着那“金鐘罩”頂部中心奮力一射,只聽“轟”得一聲,乾坤盡散,四合瓦解。強大的氣流如同漣漪將四邊的道士催飛,場面甚是壯觀,月光一下子傾瀉而入。
“放箭!”將軍一聲令下,雨點般的箭向我飛來。我收起玄光弓,拾起狼牙棒橫搓斜擋,一邊擋一邊目不斜視徑直朝石見穿走去。待走近,弓箭已經發揮不出威力來了,那石見穿並未料到我會如此膽大包天,劍還沒有拔出來就被我擒住了喉嚨。
“狼仙饒命!狼仙饒命!”
“怎麼,你剛纔的氣焰哪裡去了?”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趕緊讓你的人滾出這裡,不然我殺了你。”
“好好,你們快撤,快撤……”
道士和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這時,寒光一閃,一把劍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