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周凱的理論
不管怎麼樣,盛夏家的年夜飯,還跟往年一樣,豐盛精緻。
曲靈跟宋詞瘋玩的再愉快,對於宋詞邀請她到她們家吃年夜飯這事,還是堅定不移的拒絕了,宋詞她媽做的飯,她又不是沒吃過,實在是太難吃了。
天近傍晚的時候,鄒玲和周凱一前一後進來。
米麗看到周凱,纔想起來,周凱昨天被老常揪出去的時候,恨不能一個轉身立刻再回來,怎麼到現在,這中間都隔了差不多一整天了,這會兒纔過來?
鄒玲比他來得早,看樣子不是跟鄒玲在一起,難道昨天一個小半天的功夫,他又有什麼浪漫之遇了?
米麗和老常都不是人,衛桓走的時候又留了藥,那藥是真好使,這會兒,米麗和老常身上的傷,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了。
米麗忙着炸元宵,老常沉着臉,將紅酒倒出來醒着,再去拿白酒,熱黃酒,這一屋子,人雖然不多,要求不少。
周凱看起來臉色很不怎麼好,曲靈一會兒看着滿桌子美味垂涎三尺,一會兒跳到老常身邊,嚐嚐這瓶酒,再嚐嚐那瓶酒,她覺得每一瓶都非常好喝。
鄒玲看着明顯心事忡忡的周凱,這覺得這一屋子的人,除了曲靈,好象每個人都一肚皮不愉快的心事,不過,以周凱最爲嚴重,最讓人擔心。
盛夏沒理會曲靈和鄒玲,放下一直咬着不喝的茶杯,掂筷子挾了只元宵,小心的咬了一口。
“是嘛。”周凱擡兩根手指將兩根眉毛撐開,“沒事兒,一會兒再說,沒什麼事兒,咦,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年年去你妹妹家?”周凱岔開話題。
我當時看出來了,不過,我以爲你過一陣子就能清醒了,沒想到,這大概也是俗話常說的,偷到不如偷不到……”
“嗯。”周凱看向鄒玲的目光裡藏着幾分關切,“你兩個妹妹都供出來了,現在完全不用你資助了吧?你錢也掙了不少了,別再那麼拼命了,錢是掙不完的,身體可是能累垮的,那些案子,你挑着接,太煩心的就別接了。”
“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聽說過吧?我覺得這句話算是深得一個情的精髓了,就在一個不知所起!知道了,那就不是情了。”周凱嘖嘖有聲。
“話到這裡,說就說吧,”周凱吸着氣,“第一,我那個,一個救字,太過了,這些年,你幫我的,遠遠超過我幫你的,不論是次數,還是程度;第二,那一回,我不幫你,你那位導師,肯定也會把你拉出來,這個你心知肚明。行了,不說這個了。”
他不知道他看上她哪兒了,他只知道,有她在身邊,周圍的一切,他的世界裡,有了顏色,有了聲音,有了味道……
老常看起來更加沉鬱,端起紅酒,一口接一口先喝完了一杯。
“沒吃過炸元宵,難道沒吃過元宵啊?這是能一口悶的?這要是慢一慢,非得燙出個好歹不可!”鄒玲從盛夏身後伸過手,一巴掌拍在曲靈後背上。
他每次都很認真的和她一起找原因:因爲我們兩個脾氣相投?因爲我做的菜好吃?因爲我愛你?因爲你喜歡跟我說話?
遇到她之前……
“都結婚了,都有婆家,都是一大家子。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說要來,出去旅遊過年什麼的,好不容易把她倆熬出嫁,我正想輕鬆輕鬆呢,再說這裡多熱鬧。”鄒玲跟着轉開話題。
周凱一臉乾笑,“你這個,不就是,那一眼?”
“她不就是。”老常點了點鄒玲。
周凱攤着手,嘴角開始往下扯,嘖嘖有聲,“這有什麼好想的?愛這個字,哪有道理?哪有什麼爲什麼?能說出一二三的,統統都不是愛。”
“沒打算過嫁人,怎麼不能這麼一輩子?這麼一輩子有什麼不好?”鄒玲看向關火撈元宵的米麗。
“我怎麼是了?我又沒愛過誰!”鄒玲矢口否認。
“你說!”鄒玲擰過頭。
鄒玲心情本來就不怎麼好,看着米麗倒上了白酒,舉起杯子,欠身過去和米麗碰了碰杯子,仰起頭,一口氣喝光了一杯白酒。
也虧得曲靈反應快動作快,在把元宵扔進嘴裡前一刻,收住了手。
到底看上他什麼?
衛桓嘴角挑起,笑意盎然。
衛桓一絲絲,仔細而認真的回想着從前。
周凱看着盛夏,不知道想到什麼,臉色陰晦下來,端起杯子,仰頭喝了一大口。
“好好好,胡說八道。”周凱被鄒玲打的胸口撞在餐桌上,“說正事,我這是爲了小夏。你看,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我是什麼人,什麼德行,你一清二楚對不對,我哪一條能夠得上你?可你……”
這句話羽問過他:你到底看上她哪一條了?
“這頭一眼,你爲什麼就看到了他她,爲什麼就記他她記的最清楚?這個事兒,根本沒道理,當然,這個,也沒人去想,人吧,空有一個大腦,肯用的不多。”周凱順帶鄙夷了一下除他之外的人。
周凱幾聲乾笑,“這就是情感和理智,理智歸理智,情感歸情感,理智剋制情感這種,是鬼話,你看,象你這種,足夠理智了吧?那所謂理智能夠剋制情感的,其實是沒有情感,他們以爲他們有,其實沒有,所以,他們所謂的剋制,自我以爲而已。”
他認真想過很久,他不知道他到底看上她哪一條哪一處了,他也不知道他愛上她才能了,他只知道,他頭一次看到她直直飛出去,狼狽摔下,再一路滾下去,被那叢灌木擋住,看着她伸手摘了粒紅紅的果子放進嘴裡,喜笑顏開時,他眼裡的一切,突然有了幾絲顏色,他頭一回發現,綠葉很翠,紅果很豔。
她一樣一樣搖頭,嘆氣,“都不是啊,我覺得就是因爲你長的好看,我沒出息,惑於美色!”
自從遇到她之後,一切都不同了,他還重新嚐到了味道,食物的味道,水的味道,風的味道,還有,這酒的味道。
“嗯?”米麗一個怔神,隨即反應過來,她問的是衛桓。
老常把各人要喝的酒放到各人面前。
“我跟你說,這個頭一眼看到,記他她記的最清楚,這個,就是看上了,再之後,你再看到他她,都是帶着美顏濾鏡,還是重度的,你看一眼美一層,然後有一天,你突然發現,我怎麼愛上他她了?爲什麼?”
周凱瞄着她,片刻移開目光,顯得十分隨意的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嫁人?總不能就這麼一輩子吧?”
廚房裡,周凱被盛夏這一句話問的精神上來了。
“小夏沒什麼事吧?”周凱看着明顯沉鬱不樂的盛夏,看着米麗問道。
“這是什麼?”曲靈愉快的跳到盛夏旁邊坐下,乾脆利落的挾起一隻炸的金黃的元宵就往嘴裡扔。
院子門口,衛桓曲着一條腿,坐的十分自在愜意,廚房裡的叮叮噹噹,他的的清清楚楚,不過,入他耳的,只有盛夏那句話,其它的聲音就是聽而不聞了。
“這話,好象,是不是有點兒道理?”米麗遲疑不定的看着衆人,這事她沒經驗,半點也沒有。
老常繼續悶頭喝酒,鄒玲片刻呆怔之後,若有所悟,周凱看着盛夏,嘿了一聲,“這就對了,你要是想明白了,那就是這陣熱風過去了。”
鄒玲聽出了周凱話裡的關切,嗯了一聲,別過了臉。
“看看,這是個會吃的,學着點。”鄒玲指着盛夏接着教訓曲靈。
盛夏斜着周凱,哼了一聲沒說話。
“我告訴你,”周凱理也沒理鄒玲,頭往前伸,只看着盛夏說話,“這個我最有經驗,能不能看上,就那一眼,一眼看上了,就是看上了,這一眼沒看上,以後再看上的機會,基本上沒有。”
曲靈看了一圈,再看一圈,一眼瞄見炸元宵沒幾個了,急忙伸筷子過去,怎麼回事一會兒再說吧,趕緊吃東西。
連曲靈也覺得不對了,捏着她的甜白,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看到的,好象沒一個臉上帶笑的,看的她不知道先問哪一個纔好。
她怎麼看上了他?
周凱偶爾瞄一眼盛夏和米麗,鄒玲瞄着周凱,兩個人各有心事,吃得少喝得多,也不說話。
盛夏吃了兩個元宵,再去吃其它的菜,只吃只喝,不說話。
曲靈噗一聲笑嗆了,米麗斜着周凱,一臉無語,盛夏託着腮,看着周凱和鄒玲,看的聽的頗有滋味。
“我頭一眼沒看上他。”盛夏斜着周凱。
“我是說別人,你看你,這話還能不能說下去了?”周凱攤着手。
“第二,救人一命這事多了,無以爲報以身相許的,那可都是看對了眼……咳,那個啥,話說到這裡了,咱就事論事,人家救了你,你就非要以身相許,這不是報恩,這是訛詐。”
盛夏又咬了口元宵,端起面前溫熱的黃酒,喝了一大口。
“先吃元宵,涼了就不好吃了。”米麗端過最後一盤炸元宵,放到盛夏面前,招呼衆人。
鄒玲臉一紅,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你!”鄒玲怒目金剛一般。
“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頭一眼,就看上了我了,我幫不幫你,你當時,都看上我了,不是因爲我幫了你。
“嗯,”這回輪着鄒玲沉臉了,“大過年的,不說這個,最近接的案子,沒一個省心的,過了年再說吧。”
鄒玲憋了沒多大會兒,拉了拉椅子,靠近周凱,皺眉道:“你這是怎麼了?大過年的,你看看你,眉毛都擰成團了。”
遇到她之前,他的世界裡好象就是灰濛濛的一團,除了時不時的一團團刺目的血肉,最初是讓他想要撕裂一切的悲傷和憤怒,後來,就是殺意,再後來,連殺意也淡了,他漫無目的的飄蕩,看山如山,看水是水,飄在風中,就成了風。
盛夏喝了四五杯酒,吃飽了,放下筷子,看着米麗道:“老米,我想到現在也沒想明白,你說,我到底看上他什麼了?我怎麼越想越稀裡糊塗呢?”
盛夏不說話,米麗也不說話了,跟盛夏一樣悶頭吃喝。
衛桓低頭看着杯子裡紅豔豔的葡萄酒,一切的美好和精彩,都是她帶給他的。
“胡說八道,我哪一眼了?我哪一眼也沒……”後面半句卡在鄒玲喉嚨裡,沒能說出來,“你救過我,我這是有道理的,能說出一二三。”
見鄒玲豎眉要反駁,周凱急忙剎住這個話題。
“胡說八道!”鄒玲簡直急眼了,一巴掌打在周凱後背上。
老常本來就話少,這會兒更是埋頭連吃帶喝,眼皮都不擡。
“我說的這個頭一眼看上,不是看到頭一眼,就一頭扎進去愛個死去活來,那怎麼可能?這個頭一眼,是頭一眼看到他她……這麼說吧,比如一羣人,都是生人,你一眼看過去,先看到他她,或者是,你就記住他她了,或者是,你就記他她記的最清楚,這就說明,你頭一眼,就看上他她了。”
“那也是,象你這樣心志堅定的人,只要是自己打定的主意,怎麼樣都好。”周凱剛纔那句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挑了個最不該說的話題,立刻順着鄒玲的話,結束這個話題,轉向另一個,“你最近好象挺忙,又接新案子了?”
她頭一回看到他,嗯,確實,一羣人過來,她就奔着他過去了,結果她就被保安拖走了。
“胡說八道!”鄒玲的評語簡潔明瞭。
這話,她從前常說,她常常託着腮,看着他,一聲一聲的嘆氣:“你說,我怎麼看上你了?”
“鄒玲姐,連我都看出來了,你這麼說……”曲靈撇着嘴,後面的話,嘖嘖了兩聲,沒再說下去。
“小心燙!”鄒玲急忙提醒。
衛桓想的笑起來,他真喜歡她的惑於美色。
“誰?你說誰?”見總算有人說話了,曲靈頓時鬆了口氣,立刻緊盯着盛夏問道,盛夏這話,她沒聽懂。
“暫時沒什麼事吧。”米麗把面前的黃酒往旁邊推了推,示意老常給她一個杯子,倒了大半杯白酒,“我陪鄒玲喝點白的。”
“小玲,我跟你說,這貨真不是個東西,他連我的主意都打過,鮮花珠寶灌酒色誘,手段百出,後來被我狠揍了一頓,纔算死心了,這樣的貨,真不值得你,那啥。”米麗看着鄒玲,認真勸告。
鄒玲喉嚨哽住,低頭抿酒。
“沒有道理講,”周凱看着盛夏,“別再想什麼爲什麼一二三了,等你能列出一二三條爲什麼的時候,兩種,一種是你不再愛他了,列出一二三再否定掉,然後心安理得的分手,第二種,列清楚一二三再往前的,不是愛,是婚姻。”
“我覺得我好象能列出一二三了。”好一會兒,盛夏慢吞吞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