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吊起來打!

納旗王國的信使走進議事廳時依然邁着整齊而規律的步子,即便表情非常恭敬,但是上翹的嘴角還是表明他對巴士底山谷的款待並不滿意。黑麥,玉米,鳳眼紫葡萄和一些稚嫩的蔬菜,這就是餐桌上的全部內容,做爲最強大的納旗王國的信使,他幾乎走遍了霍肯大陸所有城邦,每次都遇到極盡奢華的禮遇,而巴士底山谷給予他的食物,就像普通士兵的早餐。

金頂獅鷲跟在信使的身後,高高揚起腦袋,額頭上的羽毛在陽光下閃爍着金黃色光暈,彷彿環繞着明亮的光環。獅鷲王偷偷地從門後探出腦袋,滴溜溜的小眼睛不停在西塞羅和金頂獅鷲身上徘徊,半馬人兄弟跟在獅鷲王身後,他們剛剛接受了獅鷲王的賄賂—拳頭大的奶酪,這會已經決定全力幫這個老單身漢泡妞。

西塞羅伸開雙臂,輕輕擁抱着信使“希望你對微薄的款待還算滿意。”

“感謝您,大人。”信使已經沒有了受寵若驚的表情,低聲說:“您的簡樸令我肅然起敬!”

“你這個雜種!”西塞羅當然能夠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大嘴一咧,伸手抓住了信使的衣襟,將他高高提了起來“你是說,西塞羅大人是個吝嗇的傢伙?”

“噢,不,不!”信使還沒遇到這種翻臉像翻書的‘大人’,於是臉色大變,兩隻腳不停在空中掙扎着“大人,我……我想您一定是誤會了!”

狄賽爾看着志高氣昂的金頂獅鷲,活動着肩膀,讓銀色的鎧甲發出一陣脆響“你就是這個意思!你不僅辜負了西塞羅大人的熱情,還侮辱了巴士底山谷!”

“不,卑職不敢!”信使臉色瞬變,做爲一名經驗老道的使者,他非常明白自己的言行代表着納旗王國,任何不慎的舉動都回導致兩國決裂,甚至引發血流成河的戰爭。

“好吧,我寬恕你,現在告訴我,這頭獅鷲的負重是多少?”西塞羅朝着信使氣呼呼地吹了一口氣,即便在炎熱的夏季,信使還是打了個寒戰,冷汗貼着脊樑流了下去。

吊在半空中的信使沿着西塞羅的目光,朝站在窗口的金頂獅鷲望去,連忙說:“回大人的話,它可以負重四百斤。”

“很好!”西塞羅終於放下了信使,雙腿被嚇的稀軟的信使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時西塞羅已經走到金頂獅鷲身邊,拍了拍喝涼水都會長肉的草包肚子說:“西塞羅大人還不到三百斤。”

“當然了!”信使臉上堆起阿諛的微笑“您看起來非常苗條……噢,我的意思是說骨架勻稱,體重和骨架的比例……”慌亂中的信使把流行在貴族婦人中的客套話都搬了出來,那些體態臃腫的貴婦聚在一起喝茶的時候就是這樣彼此恭維。

狄賽爾拍了拍腰上的騎士長劍,‘咻’地吹了一聲口哨“至高神啊,苗條的西塞羅大人,哈哈!”

信使侷促地看着兩位大人,不知該怎麼樣討他們歡心,當看到西塞羅試圖揭開金頂獅鷲背上的飛行睡袋的時候,他猛然醒悟過來,幾步跨過去,用手護住飛行睡袋說:“大人,您不會是……?”

“聰明的孩子!”西塞羅一把推開他的手,幾下揭開了犀牛皮的袋子,一股祥和的魔法光波從飛行睡袋裡緩緩傾瀉而出,那是加諸在睡袋裡的風系魔法,用來減少睡袋在空中帶來的阻力。睡袋裡面鋪着白色的鴨絨毯子,頂端有一隻桃木的枕形頭盔,旁邊和最下面有六條皮帶,分別用來固定身體和四肢,防止在空中遇到氣流時,人的身體在睡袋裡搖晃。

“非常完美!”西塞羅朝狄賽爾看了一眼,狄賽爾點點頭“應該讓我們的魔法師進來看看纔對。”

“不!”信使試圖用身體擋住飛行睡袋,語氣充滿了焦急和窘迫“大人,飛行睡袋是光明神廟的秘密!您不能乘坐,金頂獅鷲脾氣不好,恐怕會傷到您!”

“爲什麼不能乘坐?”西塞羅朝後退了一步,眯縫着眼睛盯着信使“你剛纔已經答應我了!”

“大人!”信使看着一臉無賴相的西塞羅終於大喊起來“您剛纔問我獅鷲的負重,我只說四百斤,並沒有答應您什麼!”

“他在侮辱你的智慧,西塞羅大人!”狄賽爾朝前走了幾步,伸手碾了碾禁金頂獅鷲的翅羽,金頂獅鷲厭惡地翻白眼,如果在平時,孤傲的獅鷲早就將狄賽爾扇翻在地。

“狄賽爾大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信使看了一眼金頂獅鷲,示意它不要輕舉妄動。

西塞羅冷笑着,坐到了椅子上,雙腳放在寬大的桌面上,皮靴撞擊着木質的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音“你這個雜種!竟然兩次侮辱了我!這就是納旗王國和光明教會所謂的友誼?”

“不!”信使努力辯解着,他發現自己來到巴士底以後幾乎變成了布穀鳥“西塞羅大人,您肯定是誤會了,我只是說獅鷲負重……”

狄賽爾厲聲打斷了他的話,提高聲音說:“我確定!你答應了西塞羅大人乘坐獅鷲,我想還有更多的人聽到了!”

“還有我!”從門縫裡探出腦袋的獅鷲王連忙跳出來,不停打量着狄賽爾,它沒想到就連平時耿直的聖鎧騎士狄賽爾也和西塞羅合起夥來唬人。

獅鷲王的目光在狄賽爾的身上停留了一會,隨即又色迷迷地盯着金頂獅鷲“噢,美人,陽光也沒有你燦爛,我忍不住又一次向你表達我的愛意……不,是敬意,你看我總是說錯話!”金頂獅鷲狠狠瞪了獅鷲王一眼,隨即把頭扭開,眼睛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似乎不屑與這裡的人共處一室。

金頂獅鷲的無禮表現馬上導致了西塞羅的憤怒,他抓過鑲嵌着紫羅蘭色晶核的魔法手杖,使勁敲着桌子“我的侍從在哪裡?”

“大人!”四名身穿褐色鎧甲的幻影射手聞聲從外面走了進去,他們的短靴沒有讓急促的步伐發出一絲的聲音“大人!”

“聽說這頭獅鷲脾氣不太好,把它拖出去,打!吊起來打!”西塞羅用力舔着肥大的嘴脣,對朝窗外張望的金頂獅鷲說:“嚮往自由的天空是嗎?在巴士底,即便是空中的貴族也要低下高傲的頭顱!”

“打!吊起來打!”獅鷲王跳起一米多高,附和着大叫,不過它的目光帶着哀求看着西塞羅,接着緊挨在金頂獅鷲身旁說:“小美人,快給西塞羅大人道歉,他最討厭貴族。”

“大人,饒命!”驚慌失措的信使攔在金頂獅鷲面前,他就是舍掉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讓金頂獅鷲受到傷害,雖然金頂獅鷲是他的空中坐騎,但在光明教會裡,金頂獅鷲的地位要比他高的多。

高傲是貴族從孃胎裡帶出來的習性,也是他們滅頂之災的根源所在,金頂獅鷲仍然看着窗外,哼了一聲微微張開雙翅,似乎隨時都會沖天而去。同爲森之子部落的子民,幻影射手可不像德魯伊那麼溫文爾雅,他們從小學習的就是暗殺偷襲和不惜一切代價取得勝利,於是信使一陣眩暈,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雙腳朝天,躺在了牆角,渾身的骨頭似乎都被摔散架了。

金頂獅鷲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微微張開的雙翅還沒有來得及拍擊空氣,騰飛起來,就被幾道麻痹魔法擊中,接着一名幻影射手的手腕輕輕上翻,一道迷幻的魔法繩套勒住了金頂獅鷲的脖子,繩套上的自然魔法釋放出強力的虛脫和無力魔法,像閃電一樣在它身體裡亂竄。金頂獅鷲身體猛地晃動,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接着幾隻看似柔軟的皮靴迅雷暴雨般的踢在它的身上,金頂獅鷲連哀鳴的機會都沒有,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毆打!這絕對是一場沒有任何人道主義精神,鳥道主義精神的羣毆,當聲嘶力竭的信使分開四名幻影射手,扶起金頂獅鷲的時候,金頂獅鷲原本光鮮的羽毛沾滿了灰塵,眼睛和長嘴旁邊滴滴答答流出了粉色的鮮血。

“噢,快看,那隻傻鳥的血是粉色的?”紅鬍子半馬人悄聲對自己的兄弟說。

長髮半馬人張大了鼻孔在空氣中嗅了一會,搖頭說:“貴族啊,就連血液都那麼曖昧!”

灰頭土臉的金頂獅鷲大口喘着粗氣,犀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在西塞羅身邊來回晃動,西塞羅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伸手打了一聲響指:“侍從,還愣着幹什麼?拖出去,吊起來打!”

“不,大人!我求求您了!”臉色慘白的信使不停朝着西塞羅鞠躬,聲音顫抖,如果不是光明教會有規定,除了光明神,教民不能跪拜任何人,他早就用膝蓋撞碎了木質的地板。納旗王國的信使被痛毆,這絕對是一條可以讓霍肯大陸顫抖的消息,而且被痛毆的竟然是比中級魔法師職位還要高的金頂獅鷲!

西塞羅是聖女的重要朋友,代表光明神廟的金頂獅鷲又遭到西塞羅的毆打,信使已經開始發愁,回去以後該如何向聖女稟告這件事情。

“噢,可憐的小美人。”獅鷲王輕輕抽泣着,眼淚汪汪地看着金頂獅鷲,似乎兩隻大鳥是恩愛多年的夫妻。

這回四名幻影射手並沒有動,因爲狄賽爾朝他們使了一個眼色,他手扶着腰間長劍走近了信使,壓低聲音說:“你兩次侮辱了西塞羅大人,你的坐騎還用傲慢頂撞了他!”

“至高的光明神啊!”信使將右手放在胸前禱告着,他也曾多次遇到了尷尬的情景,不過每次他都用有條有理的言談化解了,可是現在面前的野蠻人明顯不是講理的人。信使瞥了一眼渾身是傷的金頂獅鷲,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狄賽爾,因爲狄賽爾明顯有意幫助他。

狄賽爾上前貼在他的耳邊說:“西塞羅大人歷來寬宏大量,他想借用你的獅鷲,僅此而已。”他清了下嗓子說:“況且,西塞羅想去的地方是光明神廟,他和尊敬的聖女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面談!”

信使灰暗的眼睛忽然冒出了一絲光亮,讓光明神廟以外的乘坐金頂獅鷲是絕對不准許的事情,但是西塞羅是聖女的重要朋友,當初聖女曾經一再叮囑他,只要西塞羅的要求不是瓜分納旗王國的土地,就完全可以答應他!信使踉踉蹌蹌地跑到西塞羅的面前,用卑微的語氣懇求着:“大人,您剛纔說想嘗試飛翔的快樂是嗎?”

“那是剛纔事情。”西塞羅不耐煩地瞪了金頂獅鷲一眼,大聲招呼着幻影射手“爲什麼這隻傻鳥還呆在這裡?吊起來……”

“大人,大人息怒!”信使用身體擋住了西塞羅兇狠的目光“您一定是想去光明神廟拜訪聖女和至高的大光明王是吧?”

西塞羅伸出大手,用力推開了信使,緊皺着眉頭說:“動手,動手!吊在房樑上,越高越好!”

“噢,您……也許應該先去看望美麗的維德尼娜!”不算太笨的信使終於說出了西塞羅的心聲,野蠻人僵硬的臉上緩緩地露出了笑容,不過很快又不滿地朝金頂獅鷲努了努嘴說:“它?你不怕這個傢伙摔死我嗎?”

信使尷尬地笑着,隨即拍着胸脯說:“這是關乎聖女與西塞羅大人友誼的重要之旅,您的安全包在我身上!”說話的時候他鄭重地看着金頂獅鷲,似乎在告誡它,不要做出任何不妥的舉動。

“事實上,它需要給西塞羅大人道歉!”狄賽爾走到兩人中間,雖然他出身貴族世家,但是對無禮的高傲同樣反感。

“一定要道歉!”紅鬍子半馬人把打造盔甲的鐵錘別在身後,大聲附和着。

獅鷲王一會看看臉色不定的西塞羅,一會看看飽受毆打卻不肯低頭的金頂獅鷲,不知該傾向那一方“沒錯,應該道歉!……可是……可是它是一個姑娘,我們應該原諒它!”

信使又一次爲難了,如果說他可以勉強勸服金頂獅鷲,揹負着西塞羅來往納旗王國和巴士底山谷,那麼讓高傲的空中貴族向一個野蠻人道歉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除非至高神當衆小便這種事情發生。

“算了!”西塞羅揮着手臂,帶着一臉寬恕的表情“你去準備吧,明天我就乘坐獅鷲趕往光明神廟,和尊敬聖女會面,我會在她的面前稱讚你的盡職,噢,你走的時候我會送你一些金幣!”

“讚美神!”信使眼睛閃光,聲音變得洪亮,連連給西塞羅鞠躬,帶着血跡斑斑的金頂獅鷲離開了議事廳。

信使離開以後,紅鬍子半馬人將大門關閉,聳了聳肩膀說:“大人,贖我直言,您根本不用廢那麼多力氣,就算直接借用金頂獅鷲,信使也會答應。”

“不,他拒絕了一次!”狄賽爾和西塞羅配合的天衣無縫,他滿意地坐在桌子上“你們要清楚一點!西塞羅永遠不會求人!做爲巴士底的公民,野蠻軍團的戰士,你們也不許求人!”

“啊哈,狄賽爾大人我越來越喜歡你的性格了!”西塞羅得意地搖晃着腦袋,思量着什麼時候舉辦狄賽爾和黑貓夫人的婚禮,最近黑貓夫人對狄賽爾熱情了很多,只是狄賽爾這個不算太老的處男不懂得女人的心思。

長髮半馬人拿出象牙梳,整理着長髮哼了一聲說:“可憐的金頂獅鷲,可憐的貴族高傲!”

“巴士底是貴族的墳墓!包括龍族!”紅鬍子低聲嘀咕着,說話的時候向四周張望,似乎生怕被金龍寂滅聽到。

獅鷲王表情非常沮喪,一口接一口地嘆氣“我真不明白,爲什麼它不說話?”

“你說金頂獅鷲?”長髮半馬人頓了一下說:“我覺得它是個啞巴,我從來沒聽它說話。”

“啞巴?”獅鷲王忽然興奮起來,搶過長髮半馬人的梳子飛快地整理着自己的羽毛“噢,可憐的姑娘!”獅鷲王瞬間變得神采飛揚,因爲它覺得一個有殘疾的空中貴族和自己非常般配,完美無缺的貴族怎麼可能看上它這個喪偶的瘸子呢。

西塞羅準備前往納旗王國的時候,衆多的部落首領紛紛趕到了議事廳,輪番探聽消息,並試探着用各種辦法讓西塞羅留下來。

“滾蛋!滾蛋!西塞羅忙的很!”獅鷲王展開巨大的雙翅,試圖把幾名涌進議事廳的部落首領趕出去,西塞羅卻一把拉開了獅鷲王,站在門口看着交頭接耳的部落首領們大喊了一聲“安靜!”

混亂的場面在瞬間凝固,每個人都像被冰箭魔法擊中了似的,呆立在原地。西塞羅將雙臂交叉在胸前,掃了一眼人羣說:“西塞羅大人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放心吧,臨陣脫逃不是野蠻人性格,我只是去探望我的情人。注意,是探望!最多一週我就會回來,離開的這段時間,黑貓夫人繼續負責配發糧食……也就是說一切照舊,不過野蠻軍團所有的戰士都要聽從暗黑公爵的號令!”

站在遠處的暗黑公爵聽到西塞羅的話,心裡猛地一顫,不由地抱緊了妻子,這時也有他的妻子能看清他臉上凝重的表情,他當然明白西塞羅將野蠻軍團的統帥權交給他,完全是因爲暗黑之巢,可是想起西塞羅力排衆議,大義凜然的模樣,暗黑公爵確實無法用卑鄙的想法揣測他。

“公爵!噢,至高神啊!”剛剛平靜的人羣又一次喧鬧起來,過了好一會才靜下來,這時西塞羅頓了一下說:“當然還有狄賽爾大人!”說完,西塞羅將銳森揪着衣領拽進了議事廳,用力掙扎的銳森臉色憋的醬紫,大喊着:“放開我!我發誓,再也不會賒賬給你!”

“砰!”議事廳的大門轟然關上的時候,八名幻影射手並排守在了門前,明知阻攔西塞羅無望的部落首領們紛紛散去,對西塞羅霸道的做法的不滿和對他齷齪的猜測卻無法壓制。

一名年邁的長頸鹿人首領大聲埋怨着“我看他不會再回來了,納旗王國有他的情人,還有無數的金幣,他即將進階高級魔法師了,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有高官厚祿等着他!”

“老頭,你覺得我會不會扭斷你的脖子?”獨眼巨人首領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接着長頸鹿人的脖子上發出了一連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按照長頸鹿人部落的習俗,每增加一歲就要在脖子上套上一個金色的項圈,而如今這個老首領已經六十五歲了。

長頸鹿人首領被嚇了一跳,連忙擺手說:“我當然相信他,我只是不明白,爲什麼野蠻人做事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

“廢話!你爲什麼生下來就知道去母親的乳房裡尋找乳汁?”

“嗯?我想是天性。”

“沒錯,天性!這就是西塞羅大人的天性!還有,我警告你,不許在我面前說什麼野蠻人,要稱呼西塞羅大人!”

“好吧,好吧!西塞羅大人,讚美西塞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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