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能出來,出乎意料啊,”他笑得很是騷氣,“怎麼?滿意你自己所看到的嗎?”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從身臨其境的金馬獎紅毯上到與丈夫耳鬢廝磨的家,現在又猛地跌回這一方血腥變態的魘域,而安坐在面前的鬼物又頂着我現在最掛念的臉。
這一切,讓我神思混亂得如一團被貓玩過的毛線團,靜默好半晌才緩過魂來。
“直接回答吧,柳妙,你相信剛纔所看到的嗎?”見我遲遲不回,耄將本着乘熱打鐵的精神換了個問題。
我還是沒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車內帶點洋洋得意的鬼貨,突然就生起一種被耍的惱羞成怒。
“耄將,你以爲我真的傻啊?與王維成認識本是與南城九傾相遇後才發生的,因果相依,所以剛纔所看到怎麼可能是本來的命格?!如果不遇南城九傾,很多人和東西都不可能出現在我的生活裡,包括與十八線小演員完全生活在不同階層裡的王維成!”
當然也包括你這個討人厭的王八鬼蛋……
再糊塗,我也能清楚地記得現在所經歷的都是從南城九傾給我穿冥喜嫁衣開始,步步就像多骨米牌的坍塌,不可阻擋地把我推到如今這一步。其中所牽及的人事緊密相扣。若非如此,王維成這個豪門繼承人絕不會輕易出現在我一個小草根的生活裡,更別提事到如今他會跟我提出結婚並給我資源的機會。
“有趣,本座好像有點理解南城九傾爲什麼會看上你這個小丫頭了。”耄將半真半假地讚一聲後,將一根修長的手指伸出車窗,對着蒼茫無盡的血紅天空畫了一圈,“說得不錯,你剛纔所經歷的是你潛意識裡願意相信會有的未來,那是你自己的腦袋給自己劃出來的一個虛幻困局,把心裡的慾望通過個困局組成自己想要的命運並堅信會實現,這也是命格的一種組成部分,所以本座並非耍弄你,而是讓你先看到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命格。”
“也就是說,只要我不信,就會迅速出來對不對?”我冷笑,“那你不是就得到我的答案,我不相信。”
雖說如此,其實我心裡清楚他說得沒錯,正因爲我前陣子一直在設想與王維成在一起後會發生的事,剛纔一幕幕的情景都在表現出我心深處的慾望:迅速的成名走向事業的巔峰,有個富有且愛我如一的丈夫,讓所有人都對我羨慕嫉妒恨。
這個慾望如此強烈,以至於不曾理會王維成不該出現在原來命格里的邏輯錯誤。
但最終拉我出虛幻的並不是自己的醒悟,而是……我羞得不敢想下去,卻聽耄將更加得意地笑開:“普通人類都會萬分願意地相信自己想要的未來會實現,所以他們出來一般會對我說相信。你倒是不同,不錯不錯,這會使我們之間的合作變得更加有趣。”
我不耐煩地擺手:“既然都說不信了,你還想整出什麼花頭了,還不放我去回現實世界去?!你這個沒品位的破魘域實在很影響別人的食慾。”
這回輪到這隻老鬼怪對我翻白眼了,他慢條斯理地摳耳朵:“急什麼,剛纔只是一次小小的試水,以便你看到本座的
誠意和能力,不要再出現互相懷疑的不愉快。而且相信你也看得出來,南城九傾的存在對你的命格干擾很大,否則你不會這麼快從自己建立起的溫柔鄉里逃脫得這麼快。”
我不由老臉發燙。他說得沒錯,如果剛纔不是被王維成抱緊的剎那,意識裡對南城九傾的眷戀使身體起了抗拒,估計現在還陷在幸福生娃榮升明星辣媽的虛幻裡,畢竟那確實是我一直做夢都想要的未來。
“那你還想玩什麼?”我無奈了。
“接下來纔是正戲。”耄將突然收起滿臉賤痞兮兮的笑,俊美的顏上浮起些許讓我不寒而慄的陰戾。
這纔是耄將這個暴力惡鬼該有的神情。
相信他所謂“合作”的事,多半是有不得不要用到我的地方,否則以惡鬼向來暴躁的習性,怎麼有耐性玩出這麼費時費勁的局逼我就範?
“要不咱們別玩了行不行?耄將大爺,姑娘我對自己本來的命格不感興趣了,也真的沒時間玩這一出。”我逼着自己軟下口氣,只差撒嬌搖他的胳膊,“耄將大爺,你有什麼事要幫忙就直說吧,我能幫就幫,只求你快讓我回去行不?”
這麼久南城九傾還沒找過來,恐怕真的要凶多吉少。
越來越沉重的心慌意亂讓我裝淡定都難。
“不好意思,在本座的地盤上就必須玩完了你的遊戲才能離開,這可是規矩。無規無矩不成方圓。”耄將無恥地咧了一下嘴,似笑非笑很是瘮人,“再說了,如果不讓你經歷該經歷的一切,悟性不夠,你多半會把座要辦的事給搞砸。到時讓本座該不該殺了你呢,挺尷尬的對不?”
對你妹啊!本姑娘都任你魚肉,還搞出這麼多事,你吖天生就是施虐狂吧?
“柳妙,命格之局實屬天機,所以一旦脫局不會記得經歷過的任何事,但會留下一些意識。至於你要不要遵從這些意識嘛……自己看着辦好了。”
耄將居心不良地挖了個嘴炮坑。
我無語,只能聳聳肩:“行吧鬼大爺,咱們快玩吧,玩完了就送我回去,說定不?”
“如你所願。”
耄將扯動嘴角,硬是擠出一個不知算是應下了還是不屑的皮笑肉不笑,然後又伸手,修指一捻打個響指。
猛地失重,整個身體竟沉進腳下的血沼整整大半條腿!
“耄將,你瘋了,這是想活埋了我?!”我嚇得驚叫起來。
耄將沒出聲,依舊安坐在那輛破車裡,擡眸遠眺不知在看什麼。
我急得彎下腰想撐住旁邊的地面指雙腿拔出血沼,可兩隻手剛垂下,佝僂起的身體就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硬是按倒,讓我頭朝下一個倒栽蔥似地扎進了血沼裡。
人迅速地陷進血泥骨堆之下,像一袋沉進河水的溼棉花,窒息感再次襲來。
我懷疑自己着了耄將的道,敢情這是要把我弄成他魘域裡一顆新鮮的手骨人頭花啊?!
沒等我破口大罵,窒息感又如退潮般迅猛地消失殆盡。
當我聽見氣管裡憋出第一口氣時,鼻邊竟然能聞到讓我肚子差點咕咕叫
起來的爆玉米花的香氣。
濃郁的香氣,縈繞在鼻邊,像貓爪子一樣撩撥出難以抗拒的飢餓感。
我猛地直起身體,眼前泥濘的黑暗一下子被衝破,腦袋撞在一溫軟的活物身上。
“妙妙,起來了啦,你快遲到了。”有熟悉的聲音似在遠處叫我,而當意識清醒的下一秒,它就來到我面前。
一隻白白軟軟的手正撥弄我身上的裙子。
“今天你去拍廣告就穿這個嘛,有點難看誒?”
朵朵?一個翻身,從沙發直接滾到了地毯上。
睜眼細看,熟悉的裝修躍入眼簾。摸了摸腦袋,我終於濃郁的睡意中擠出些許神思。
哦對,這是和仨妞兒一起合租的小公寓,我們在這裡已住了兩年,一直和諧美滿。
“現在幾點了?”
確認意識完全清醒後,我從地上一骨碌地爬起來,慌張地到處翻找自己的手機。
端着泡麪桶正唏哩嘩啦大吃特吃的狐朵朵沒空理我,她盤腿坐在我剛纔睡覺的沙發上,然後騰出手指了指掛在西牆上的鐘。
靠,已經一點多了?!兩點半就要開始拍攝,尼瑪這是要遲到的節奏啊!
像只被燒了屁股的兔子,我一路飛快躥回自己的房間。
今天下午要去一個墓園拍代言廣告,這個機會還是狐朵朵給我努力爭取到的,不但能在鏡頭前露臉,還有小錢錢賺,因此絕不能出什麼意外!
被我的慌亂驚擾到的煤瓜圍着褲腿喵喵叫,我撈起它親了親腦門。
“朵朵,我走了啊!不知道幾時才能回來,你們晚上不必給我留門!”飛快地收拾出一個包包,我捏着公交卡就往門外衝,臨關門時還跟吃麪很香的朵朵打了個招呼。
她照舊揮了揮拿着泡麪叉子的手,算是表明“知道了”。
爲了趕時間,不得不浪費了兩張打車券,一路催着司機飛馳向城郊的永寧墓園。
我叫柳妙,虛歲十九,主業是瑤江市影視藝術學院二年級學生,平時利用自己還不錯的外貌和身材條件,兼職給一些服裝網店當模特。偶爾也能狗屎運當頭,接到點小成本的電視廣告拍拍,譬如今天這一支。
說到這個,得感謝一起合租的仨妞兒,她們給我帶來的不止是閨蜜式的溫馨友情,更多是家人般無所不包的關懷。可以這麼說,她們是我花掉父母半生的積蓄進了這家三流藝校後,唯一最值的收穫。
這麼說有點不孝是不是?可我兩年前滿腦子都是當明星的中二夢。僅爲了讓我實現理想,老爸老媽不顧昂貴的學費,將我送進了這家招生廣告貼滿城的民營藝校。不到一年,現實就狠狠地教訓了我自不量力的幻想,終於讓我認清了殘酷的現實——一個沒有任何本錢優勢的農家孩子成爲明星的機率,幾乎等同於零。
所以,現在我只能努力兼職掙錢減輕父母的負擔,爲自己不顧後果的中二降低影響。
“小姐,你去掃墓?”
可能因長相是容易讓男人親近的“童顏巨ru”型,一般男司機都愛和我叨幾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