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咯吱一聲被推開,宇文櫻一臉驚喜擡頭,很快臉上的笑意凝住。
“方纔奴婢敲門一直沒聽到夫人迴應,奴婢這便自己推門進來了。”
宇文櫻朝門口的烏蘭尷尬一聲,“想來是我看賬簿太入神纔沒聽見!”
烏蘭早在一進門見她臉上有些失望的神色,便知道她在等慕容恪,如今只裝作沒看到她神情間的尷尬,笑着說道:“府裡那些帳目固然重要,夫人也得保重身子,看久了仔細傷了眼睛!奴婢讓廚房熬了雞肝粟米粥,益肝明目,滋陰養血,正合夫人用。”
宇文櫻立馬扔了賬本站起身,笑着伸了個懶腰,“來得正是時候,正好我肚子有些餓了!”
宇文櫻走到桌邊,卻見托盤中又有兩個小碗。眼見她神色一頓,烏蘭立馬解釋道:“奴婢想的是……將軍可能……”
宇文櫻只笑着打斷她。“還是你想得周到,多備一個碗,粥涼得快!你快些去睡吧,我吃了粥便也要睡了,剩下那些明早再看就是!”
烏蘭看宇文櫻只低頭攪動着自己碗裡的粥,知道她心裡不痛快。心中更清楚她不想讓自己看到她這副樣子,忙行禮告退,“夫人吃完了早些休息,碗筷奴婢明早再收拾!”
宇文櫻點頭,送了一口粥含進嘴裡,只覺得嘴裡一陣苦澀。她看了看旁邊那隻乾淨的空碗。扔了手中的勺子在自己碗裡,再也沒吃一口。
她才發現,自己一直期待着慕容恪過來,卻忘了今夜和前次不一樣了。
……
第二日一早,烏蘭看着桌上原封不動的粥,心裡一陣嘆氣。
西院正房內。娜仁一臉幸福睜開眼,枕邊人雖已不在,她只一想起昨夜卻還是忍不住面上發紅。
門外侯着的侍婢聽到屋內的動靜,忙敲了敲門,得令之後纔敢進門伺候。
“如今什麼時辰了?”
娜仁擡頭問了一句,驚得進門的侍婢險些鬆開手中的木盆。
領頭的侍婢好不容易纔穩住心神。低頭答道:“稟句酈夫人,辰時剛過!”
娜仁聽了一陣窘,“你們怎麼不叫我起身?”
“是將軍吩咐奴婢們不要擾了句酈夫人休息,只說等句酈夫人什麼時候醒了,奴婢們再進屋伺候就是!”
娜仁聽了這話,滿臉洋溢着喜色,笑着問道:“將軍人呢?”
“將軍一早就起身回前院了,說是等晚上再過來!”
娜仁滿臉得意,下牀讓人伺候自己梳洗。
兩個鋪牀丫頭見了牀單上幾點血跡,紅着臉將牀單換下。她二人只剛出門不久,整個將軍府便得了消息,新進府的句酈夫人和夫人長相神似,還深得將軍寵愛。那些心思活絡的又議論開了,這府裡以後是誰說了算只怕真說不準了。
主院內,烏蘭聽了院子裡灑掃丫頭傳來的消息,心裡好一陣生氣,狠狠敲打了院子裡那些丫頭一頓,“別的院子裡的下人議論也就罷了,若是讓我聽到咱們院子裡的人說話也不過腦子,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丫頭們忌憚烏蘭貼身侍婢的身份,一個個乖乖閉嘴。
飯廳之內,宇文櫻聽不到外間的風聲,一個人忙得不亦樂乎。
“陵兒,你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一些!”
“楷兒,你也多吃一些!”
宇文陵和慕容楷看了看擺在自己面前的食物,不由得撫了撫肚子。
宇文櫻也沒發現兩人神色有異,抱着慕容紹,逗他笑,“紹兒也快些長大,過些時候就能跟舅舅和哥哥一起吃飯了!”
眼見慕容紹咯咯直笑,宇文櫻忍不住親了親他的小臉,“紹兒真可愛!”
她回過頭見宇文陵和慕容楷停筷,笑着問道:“吃飽了?”
兩人異口同聲答道:“吃飽了!”
宇文櫻撲哧一笑,將慕容紹叫給烏蘭抱着,替慕容楷擦了擦嘴。笑着囑咐道:“讓銀杏姐姐送你去前院,姨姨跟舅舅還有話說!”
慕容楷笑着點了點頭,蹦蹦跳跳跟着銀杏一起出去了。
眼見屋子裡只剩下宇文櫻和烏蘭,宇文陵一臉擔心,“阿姐,姐夫他……”
宇文櫻輕笑一聲,在他身邊坐下,“陵兒,阿姐正要跟你說此事!我很好,我跟你姐夫好着呢,你也不必特意來陪我用飯。”
“可是……”
宇文櫻笑着撫了撫他的頭,直說道:“可是什麼呀?你一個小孩子,只管自己每日吃好睡好就是,阿姐是大人了,你不必爲我擔心。”
宇文陵噘嘴直抱怨道:“阿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只是不明白,姐夫明明已經有阿姐了,爲何還要娶別人?”
“陵王子……”
烏蘭剛要出聲阻攔,卻被宇文櫻打斷,她衝宇文陵笑了笑,直說道:“你姐夫問過阿姐,是阿姐同意了,他才娶的別人。”
宇文陵聽了這話直搖頭,“我不信!姐夫是阿姐的夫君,阿姐怎麼會同意他娶別人?”
宇文櫻忍住心裡的苦澀,衝他燦然一笑,“我說你是個孩子你還不承認!這些事你現在不懂,等你長大了,你就明白了!”
宇文陵滿臉疑惑看向烏蘭,烏蘭直點頭,“奴婢方纔想跟陵王子說,等陵王子長大了就明白了!”
宇文陵這才相信,卻又提醒烏蘭道:“烏蘭姐姐以後不要再稱我陵王子,宇文部已經滅了,如今咱們在龍城,讓人聽見了不妥!”
宇文櫻點頭,衝烏蘭說道:“以後不管人前人後,都稱公子吧!”
宇文櫻說了這話,看着宇文陵一臉欣慰,直笑道:“看來還是阿姐錯了,你雖沒有長大,卻也不是孩子了!”
宇文陵一臉自豪。“那當然!我以後還要保護阿姐和安安呢!阿姐你放心,若是那個女人敢欺負你,我一定替你狠狠地教訓她!”
原本一臉喜色的宇文櫻聽了最後一句話猛然一驚,她還來不及出聲勸他,門外突然傳來慕容恪的聲音。
“陵兒,誰欺負你了。你要教訓他?”
宇文陵只偏過頭去不說話,宇文櫻忙衝烏蘭使了個眼色,抱過慕容紹。
烏蘭心領神會,對宇文陵說道:“陵公子,奴婢前日聽小公子說你新學了一套劍法,說是那劍法特別厲害。你帶奴婢去開開眼界可好?”
宇文櫻笑着附和道:“烏蘭在我耳邊嘀咕了兩天,你快些讓她看看吧,等她看了以後就不會再天天煩着阿姐了。”
宇文櫻說了這話,將慕容紹交給慕容恪抱着,笑着說道:“正好我還沒吃,等我送陵兒出門了再來陪你用飯。”
慕容恪笑着應了,宇文陵見姐姐、姐夫感情尚好,這才放心地出去了。
宇文櫻送了宇文陵回來,在門口長呼了一口氣才進門,“我讓人再多擺一副碗筷!”
“我在前院吃過了,我來找你是有些話要說!”
宇文櫻聽了這話,從他懷裡接過慕容紹。卻聽他說道:“我在想,不如將陵兒送回宇文府,或是將他送到六弟府中……娜仁畢竟是高句麗公主,如今高句麗使節也未離開龍城,若是陵兒衝動之下傷害了她,此事也不好交代!”
宇文櫻點頭,“我也正有此意!”
宇文櫻說了這話,心裡有些苦澀。確實,自己聽了宇文陵那番話之後便想到送他走,她只想到,娜仁心狠手辣,若娜仁衝陵兒下狠手,自己定防不勝防。如今一樣是想送陵兒走,他卻是因爲擔心陵兒害了娜仁。陵兒的性子自己再瞭解不過,他怎麼會無緣無故去害人?慕容恪這話一說出口,讓她心裡五味雜陳。
眼見宇文櫻有些失落,慕容恪忙解釋道:“我也是爲陵兒好!他還小,娜仁這人又狠辣至極。若是她朝陵兒下手,咱們防不勝防。”
宇文櫻聽了這些話心裡纔好受了一些,點了點頭,“我明白!”
慕容恪抿了抿脣,猶疑了一陣才說道:“我過來還有一事!”
宇文櫻聽他說話的語氣只覺得疏離得很,忙擡眼看了看他。
慕容恪點了點頭,“娜仁畢竟是高句麗公主,如今高句麗使節也未離開龍城……”
又是這般開頭,宇文櫻有些不耐煩,只說道:“你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這幾日我便歇在西院,你晚間不必等我!”
聽了這話,宇文櫻心裡一陣酸澀,好不容易纔忍住,只問道:“還有何事?”
慕容恪斂容,“沒了!”
慕容恪今日說話的語氣聽着格外疏離,宇文櫻原本還想多說幾句,聽了這話,也只答道:“我知道了!”
宇文櫻說了這話只左手抱着慕容紹坐在自己腿上,右手拿起筷子往自己碗裡夾了些菜,一心低頭吃飯,不再說話。
“前院尚有些公務需要處理,我先回去了!”
慕容恪說了這話便徑直離開,留下宇文櫻一人只覺得委屈很。
她以爲他會像以前一樣躲着自己,她以爲自己見了他。會隱隱約約感覺到他的無奈,不曾想他對自己客氣疏離得很,只交代了幾句便走了,還句句離不開娜仁。
宇文櫻好不容易纔忍住自己想流淚的慾望,銀翹來報。
“夫人,句酈夫人過來請安,正在花廳侯着!”
宇文櫻起身將慕容紹交代他,“帶小二公子去找奶孃,我這便去見她!”
宇文櫻進了花廳,娜仁只坐着並未起身,宇文櫻看着她那張臉,滿臉憤怒。
娜仁撲哧一笑。“夫人第一次見了妾身,怎麼這麼大的火氣?”
宇文櫻摒退左右,直問道:“如今就你我二人在,你不必在我面前演戲,好端端的,你扮成我的樣子幹什麼?”
娜仁嗤笑一聲。“我爲何如此,你難道不清楚?上次在燕王府大殿之上,夫人你借了我的臉,如今我借你的臉,有何不妥?說起來,妾身那張臉確實比不上夫人這張臉,妾身這幾日看慣了,竟是覺得越看越順眼!”
宇文櫻壓住心裡的怒意,直說道:“我承認上次大殿之上假扮你的是我,你若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換成別人的臉就是,爲何偏偏要頂着一張和我一樣的臉?”
娜仁呷了一口茶,笑道:“只要將軍喜歡,妾身就扮成這樣就是。說起來,昨日將軍剛揭開蓋頭的時候心裡還生氣得很,只多看了妾身幾眼,慢慢地竟也不生氣了,對妾身也溫柔得很。將軍顧念妾身的身子,與妾身溫存也輕得很……”
宇文櫻只覺得腦子裡一陣嗡嗡作響,好半晌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