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連忙招呼王鯤鵬進入院內。王鯤鵬看了看徐雲風,徐雲風點了點頭。三人跟着老頭子走進院內。
老頭子在前面卻一直側着身子走路,他很尊敬王鯤鵬,所以不敢把背對着王鯤鵬。老頭子邊走邊介紹自己:“叫我鍾元就行。鍾家裡的事情,都由我來打理。”
黃坤這才明白,鍾元是鍾家的長輩,但是從說話的態度來看,他並不是鍾家當家做主的人,類似於管家的角色。
在鍾元的帶領下,幾個人穿過幾個通堂,走到了鍾家院落的中心部位。然後走到左邊的廂房雨檐下,繞到了一個巨大的大屋前面。
這個大屋處在鍾家院落的中心稍後,和院門一樣,大屋的門上掛了東西,卻是一個犁具。
犁頭巫家,看來他們一直沒有忘本農耕的出身。
鍾元走到了祠堂前面,對着王鯤鵬說:“您請進。”然後身體退開,讓王鯤鵬走進去,看樣子這個祠堂,就算是鍾元這樣的人也不能輕易進去。
王鯤鵬對鍾元笑了笑,然後擡腳走進祠堂。徐雲風也大喇喇的跟着進去了。黃坤猶豫了一會,也擡腳走進祠堂。
鍾元邀請三人進去之後,對着王鯤鵬解釋,“當家的剛剛聽到消息,三位先休息一會,他們很快就來。”
“他們?”黃坤忍不住問了一聲。
“鍾家都是同輩幾個兄弟一起管事。”王鯤鵬向黃坤解釋,“不是一個族長說了算,和你們黃家不太一樣。”
“秀山黃家?”鍾元把眼睛看向黃坤,但只是打量了一眼,立即又帶着王鯤鵬向裡走去。
進入祠堂之後,黃坤看見祠堂裡沒有太多的擺設。但是牆壁上掛滿了人物的畫像。正對門的是魯班祖師爺的畫像,證明鍾家的源頭就是魯班術的一宗流派。
魯班畫像左邊的畫像是一個道士,一手持劍,一手拿着符貼。
“這個道士是符篆的高手呢,”王鯤鵬隨口說了一句。
“抱陽子果然見識過人,”鍾元佩服的說,“我們鍾家開宗的老爺原本是沔陽人,尊諱‘秉鈞’,幼年在青城山修道,得了一點真傳的本領。不過還俗後,成了一個專門造船的水木匠,元朝末年的時候,跟隨漢王陳友諒造船,後來朱元璋打敗漢王后,老先人也投奔了朱元璋,後來給明朝永樂皇帝打造過大船,因爲他船做的好,得到了皇帝的賞識。再後來到了貴州和湘西川東一代,從此就在這裡定居,開枝散葉。成就了犁頭巫家的名聲。”
鍾元介紹完了鍾家的開宗人,黃坤這才明白,原來犁頭巫家是這個叫鍾秉鈞的青城派道士開創的。
然後鍾元帶着王鯤鵬在祠堂裡,順着畫像一個一個的走過去,告訴鍾家的列祖列宗當年的風光和事蹟。跟個導遊一樣,把鍾家的來龍去脈,顯赫人物都說了個遍。並且在川東鄂西廣收門徒,無數民間的端公和盲人都來學藝。而且這些外姓的傳人,也有很多人成爲了術士高手。
所以犁頭巫家能成爲四大外道之一,並非浪得虛名。
鍾元帶着王鯤鵬三人又走到了另一邊,這裡專門有一個條案,條案上放着幾個厚厚的冊子。
“因爲外姓傳人不能在牆上掛上畫像,所以他們的名冊,都集中寫在這裡。”鍾元說,“其中的佼佼者,我們都特意註明,單獨立傳。”
王鯤鵬隨手拿起一本來看,發現這個冊子上面註明了這些外姓人門徒拜師的時間。鍾元說:“我們當家的還沒來,抱陽子看看我們鍾家外姓傳人的冊錄,也好打發時間。”
王鯤鵬嗯了一聲,發現手上的這個冊子,是民國二年到民國三十七年的日期。心裡突然一動,立即再拿起另一個冊子,果然這個冊子的時間變成了公元一九四九年到公元一九九九年的日期。
王鯤鵬飛快翻看裡面的名冊,這個名冊人物的記載都是根據時間來的。果然沒翻幾頁,王鯤鵬看到了一個名字“韓邦義”。
鍾元看見王鯤鵬的目光停留在這個名字上,立即對王鯤鵬解釋:“這個韓邦義是你們湖北秭歸人,家住在茅坪,嗯,我記得是茅坪。”
徐雲風在旁邊哼了一聲。黃坤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王鯤鵬黯然,點了點頭,把這一頁翻過。翻了兩頁之後,把冊錄遞到徐雲風面前。
徐雲風仔細看了看,然後說:“其實我早就猜到了。”
“羅跛子果然是鍾家的人。”王鯤鵬說,然後把冊錄放到黃坤面前,“你也有個熟人。”
黃坤看見王鯤鵬的手指着一個人名“黃金火”。
“我們黃家的人,怎麼跑到鍾家來學藝?”黃坤有點暈頭。
“因爲黃金火和黃蓮清關係很不好,就跑出來,找鍾家學藝。”王鯤鵬說到這裡,看了徐雲風一眼,徐雲風輕輕嘆了口氣,“都是一些入了土的人,說這麼多幹嘛?”
鍾元一直在旁邊,聽到了王鯤鵬和徐雲風的對答,連忙說:“原來韓邦義,羅跛子,黃金火和抱陽子都有舊交,真的是給我們鍾家臉上貼金啊。”
徐雲風聽了,嗤嗤的笑起來。
鍾元才意識到,這三人和王鯤鵬,舊人肯定是舊人,但是不見得就是有交情的。
“我還沒入道的時候,”王鯤鵬說,“這三個人,讓我吃了不少苦頭。”
“黃金火後來可是幫了你的。”徐雲風打抱不平,“做人說話要厚道點。”
“他也救了你的命。”王鯤鵬拉着黃坤,“你得還這個人情。”
黃坤和鍾元哪裡明白王徐二人當年的波折,只從王鯤鵬的嘴裡知道,韓邦義和羅跛子肯定當年本事比他們大,欺負過他們兩人。
黃坤問徐雲風:“當年你們到底和這些人有什麼淵源。”
徐雲風說:“韓邦義是秭歸茅坪的一個厲害端公,王八小時候吃過他的虧。至於羅跛子,那就一言難盡了,反正最後這兩人都沒什麼好下場。”
鍾元聽了徐雲風這麼一說,臉色十分的尷尬,黃坤突然意識到一點,從他們見面到現在,鍾元一直沒有詢問師父的來歷。就好像師父不存在一樣。
“代石的陳瞎子,安福寺的王瞎子,”王鯤鵬看着冊錄,“原來他們都是在鍾家學的算命。怪不得,怪不得。”
“我們當家的來了。”鍾元突然對王鯤鵬說,“讓您久等了。”
王鯤鵬和徐雲風轉頭看向祠堂的門口。
看見五個穿着普通農民衣服的人,依次從門外走進來,第一個進來的年紀最長,最後一個年紀最小,也有四十來歲。
每個人走進來,都是緊緊的盯着王鯤鵬看,頭都不偏一下。然後坐到了祠堂靠下首的椅子上。從頭到尾,五個人都保持沉默,臉色鐵青,和鍾元的殷勤形成強烈的反差。
鍾元連忙把王鯤鵬帶到這五個人中間,分別從長到幼的介紹:“這是大當家鍾富,這是二當家鍾貴,這是三當家鍾平,這是四當家鍾安,這是五當家鍾寶。”
每介紹一下,五個當家對應的人就點點頭。王鯤鵬就作揖。徐雲風卻只是盯着鍾富看,眼睛滴溜溜的。嘴角抿着,看來和鍾富認識。
但是鍾富的眼睛根本就不跟徐雲風接觸,只是和其他四人一樣,盯着王鯤鵬看。
而王鯤鵬一人與五個人對視。都一言不發。雙方都不肯在氣勢上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