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淵兮在衆人的幫助下,將花生的屍體擡回了城主府,府內管家一看百里淵兮這樣魂不守舍,急壞了。
“哎呦,我的少爺哎,您這是怎麼了?”花白的年紀透着對晚輩的關切之愛,雖然他只是城主府的管家,但其祖上三代都在府內當差,城主、少城主都是自己陪伴、看着長大的,因此他對少城主的情意不一般。
百里淵兮沒有說話,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很快百里管家就知道了始末。
“少爺,別難過了,花生能爲保護少爺而死是他的榮幸,他會很開心的,少爺。”百里管家邊安慰着百里淵兮,邊讓下人端一碗安神湯來。
“少爺,老奴先帶你去洗洗吧。”旁邊早有小廝準備好了熱水,百里管家也顧不上主卑尊嚴,直接將百里淵兮脫光了泡在熱水裡。
溫熱的水流環繞着百里淵兮的身體,讓他受驚嚇的神魂回來了。
“管家,花生呢?”邊說邊要從浴桶中翻出來去找花生。
“少爺,少爺,花生在呢,您先洗個澡哈,您看您都玩了一天了,身上盡是髒污。”百里管家趕忙攔住百里淵兮,大膽的將其按在水裡,不讓他出來。
“少爺,水涼了就不好了,快洗,洗舒服了,帶您去看花生,花生好着呢。”百里管家在百里淵兮的背後故作輕快的說道,轉過頭去默默擦了擦眼底的老淚。
“哦,哦,那我快點洗,洗完了還去找花生玩,我的課業還沒做完呢,等着他給我磨墨。”百里淵兮也不知是傻了還是怎地了,順着百里管家的話就往下說,好像這是真的一般。
“嗯嗯,老奴知道了。”百里管家點點頭,趕忙幫着百里淵兮洗澡。
“我兒在哪?我兒在哪?”快要洗完的時候,門外傳來幾聲殷切的呼喊聲,聽其音,應該是百里淵兮的母親杜素蘭。
“娘,我在這裡。”百里淵兮趕忙穿上乾淨的衣服,就要去外面開門。
“少爺,您頭髮還沒幹呢。不要急着出去。”百里管家在後面急的團團轉,趕忙拿着毛巾上前幫着擦頭髮。
“嘶……”因爲急着往外走,百里管家又急着給他擦頭髮,兩相之下,扯到了頭皮,疼的百里淵兮嘶嘶幾聲。
“少爺,對不住,是老奴不知輕重了,該罰。”百里管家打了自己兩個巴掌。
“管家這是做什麼,不過是扯了幾下頭皮,有什麼要緊的,快點幫我弄乾,不要讓娘多等。”百里淵兮趕忙攔住老管家的巴掌。
“是。”百里管家又拿來新毛巾擦起來,一個人擦終究有點慢,於是還喚來了小廝一起給百里淵兮擦頭髮。
頭髮很快就乾的差不多了,管家幫着百里淵兮整理好衣服,纔打開門,讓百里淵兮出去。
“我兒可有受傷?”杜素蘭見兒子進來,緊忙湊上前上下打量,四處摸索,生怕自己的孩兒受傷。
“娘,我沒有受傷,你看,我好好的。”揮揮手,踢踢腿,百里淵兮轉個圈給孃親看,力證自己沒有受傷。
“嚇死我了,爲娘聽說花生死了,以爲我兒也受傷不輕,幸好,幸好。”
杜素蘭一副劫後餘生的慶幸表情,對花生之死雖然也有同情,但身爲奴才,爲主子赴湯蹈火是他們的榮幸,這是杜素蘭百年來生活已經烙下的思想印記,所以,雖然可憐,但也不甚在意。
“兒啊,回頭找個風水寶地將花生埋了吧。”
“娘,你說什麼呢,花生不是好好的嗎?”百里淵兮神魂又開始不定,說出來的話讓周圍人大驚。
“兒啊,你沒事兒吧,快請醫師、快請醫師!”杜素蘭驚恐的看着百里淵兮,慌亂之下失了大家閨秀的優雅。
“娘,我沒事兒,你看我什麼事兒都沒有。”百里淵兮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樂呵呵的給他娘看。
很快醫師就來了,給百里淵兮診了脈,“回稟城主夫人,少城主這是驚恐之下記憶受損,我開一副安神湯就好了。”
“有勞醫師!”杜素蘭回過頭對丫鬟說,“快去給少爺熬藥。”
“是!”
藥很快熬好了,百里淵兮還在嚷着要去找花生上學堂,其樂呵呵的表情看着讓人心酸。
“也不知道我兒醒了之後會怎樣?”杜素蘭低聲喃語,手直撫胸口,不曾落下。
“夫人,花生的遺體已經收拾乾淨了,您看接下來怎麼處理?”府內另一個管家走進來,悄聲的問道。
他是百里管家的孫子,叫百里海明。
“你找個風水寶地把花生埋了吧,不要讓少城主知道。”杜素蘭小聲的吩咐道。
“這……”百里海明有所顧慮,不定的看着城主夫人。
“怎麼了?”
“夫人,花生雖然是個奴才,但少城主與他自小一起長大,少城主心善,對花生的情誼不一般,若是貿然越過少城主直接埋了,恐日後留下罅隙,擾了您和少城主的母子情。”
“一個奴才而已。”杜素蘭略帶不屑的說道。
“是,不過是個奴才,但夫人,少城主年幼,正是赤忱之年,他和花生自幼一起長大,花生又是爲救他而死,少城主心裡肯定過意不去,若是不讓少城主有所表示,恐留下後患。”
“這……”杜素蘭略有思索,感覺有道理。
“那你去偏院收拾一個小靈堂,把應有的都準備一下,待遊兒好轉,我就帶他過去上柱香。”
“是,夫人。”百里海明行了個禮,告退了。
喝了藥的百里淵兮睡了一會兒,不過很快就在夢中驚醒了。
“娘,娘!”百里淵兮惶恐的叫着。
“噯,我在,我在!”杜素蘭趕緊握住兒子的手,心疼的給他擦汗。
良久之後,百里淵兮慢慢睜開眼,“娘,我夢見花生死了,爲救我死了。”說着說着眼角的淚就一滴滴的滑了下來,將枕巾溼透。
“我兒不是、不是做夢。”杜素蘭一狠心,將實情說了出來,沒有繼續編謊言矇騙兒子。
“什麼?怎麼可能?啊……”百里淵兮抱着頭大叫,他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寧願花生還在府裡和自己一起受罰。
“遊兒,遊兒,沒事了,沒事了,乖啊。”杜素蘭抱着百里淵兮,輕輕拍着後背,撫摸着他的脊樑。
也許是母親的懷抱太溫暖,讓百里淵兮慢慢安靜下來,但內心還是起起伏伏。
“兒啊,娘知道你重情義,但花生之死也並非你的錯,他能爲救你而死是他的榮幸。待事後,娘將他一家子的待遇都提一提,讓他老孃做廚房掌事,讓他老爹做小主管,讓他的兄弟姐妹都有一個好安排,好不好?”
杜素蘭安慰着他,說着後續的安排,希望這樣能讓百里淵兮心情好一點。
“怎麼不是我的錯,就是我,花生一直讓我走,可我就是不走,就想着打抱不平,以爲是仙俠風範,卻害了花生。”百里淵兮狠狠砸着牀,懊悔無比。
這時候的他還年幼,雖然知道花生是奴才,但因爲自小的相處讓他對他的情誼多了幾分,所以,並未真正從心底上輕賤他們,反而當他們是兄弟。兄弟死在自己面前,還是爲自己而死,其震驚可想而知。
再加上上一刻花生還憨憨的和自己吃着豆花,下一刻就爲了救自己死了,着實讓百里淵兮的心潮起伏。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杜素蘭緊緊抱着百里淵兮,“兒啊,要怪就怪那幾個挑事兒的人,我兒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打抱不平纔是該有的好男兒風姿。更何況你才十六歲,怎麼可能考慮周全?”
“真的?”
“真的!”
“那不是我的錯,對不對?”
“對!”
“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百里淵兮低聲的重複着,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心平靜一些。“娘,花生在哪,我想要去見他最後一面。”
“去吧,娘讓百里海明在偏院設置了一個靈堂,你去上柱香吧。”
“嗯!”
百里淵兮一把掀開被子,從牀上跳了下來,準備穿上鞋子就走。
“慢點、慢點,別傷着。”杜素蘭在後面殷切的關心道,生怕他再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