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被老婦人瞪了一眼,沒有再說話。只是看着方鴻,等待着他的決定。
“不會有事兒的。”方鴻笑着說道。
男生點了點頭,把老婦人扶着蹲在哪兒,然後慢慢的退到一邊。
他的身體向前躬着,準備着隨時保護要摔倒的母親。
老婦人的雙手在地上撐了撐,然後,猛地使力。
跳了一小步,很小很小的一步。
可是,圍觀的學生們卻熱烈的鼓起掌來。好像老婦人剛剛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壯舉似的。
“不錯。繼續跳。”方鴻笑着說道。
老婦人也很高興,咧開嘴巴想笑,可是那笑容卻被臉上那深深的皺紋所掩蓋。幾乎不會被人發現。
誰會關心一個乞丐的喜怒哀樂有沒有煩心事兒?
她再次呼氣,然後猛的提力。這一次,比上一次稍微跳的遠了一些。
“好。大娘跳得不錯。”
“加油加油。”
“大娘,兩腳要撐開,這樣容易保持平衡~”
圍觀的羣衆都被這老婦人給感染了,紛紛在身後鼓掌和出謀劃策。
咚~嗆~!
大娘又向前跳了一步,氣喘吁吁的蹲在哪兒。鼻子的吸氧能力已經不夠用了,只能把嘴巴張開也張開來輔助。
“繼續跳。”方鴻在後面催促道。
大娘頓了頓身子,再次吃力的跳起。
“繼續跳。”
噗~噌~!
“繼續跳。不要停。”方鴻再次喊道。這個時候的她臉若寒霜,給人冷酷無情的感覺。和剛纔斯文俊秀的形象判若兩人。
噌~!
“繼續。”
噌~!
…………
也不知道老婦人跳了多少次,她身體裡那微弱的力氣早已經用盡。她之所以還能夠堅持,是因爲她覺得自己遇到了好人。
那個好人讓她繼續跳。她就繼續跳。不然的話,就是讓好人失望。
她每跳一次,方鴻都會在後面催促着她繼續。一次比一次催得急,也一次比一次聲音嚴厲。
“不要停。繼續。”方鴻再次喊道。
這一次,老婦人久久的沒有動彈。
在衆人擔心方鴻把這老頭子給折騰壞了的時候,她突然大喝一聲,雙手和雙腳同時撐地,狠狠的向前撲了過去……
她沒有力氣了。真的跳不起來了。
只能把雙手和雙腳同時用上,像一隻真正的青蛙那樣,拼命的向前‘跳‘。
“嘔……”
老婦人的身體撲倒在地上,然後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
那嘔吐出來的污*穢*物是黑漆漆的黏稠物體,臭氣薰天。
有不少人聞到這股難聞的氣味,也跟着嘔吐起來。
這個時候,方鴻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大娘,還有救。”
“你怎麼樣?你怎麼樣?”那個黑瘦的男生趴在地上,像是鼻子失靈,根本就沒有聞到那讓人作嘔的氣味一般,一臉着急的問道。
老婦人沒辦法回答,她還在不斷的嘔吐着。一次比一次強烈,一次比一次的撕心裂肺。
那黏稠的黑色污穢物堆積的像是小山一般,最後,竟然吐出了暗紅色的血塊。
方鴻用衣袖捂着鼻子,連她也沒辦法無視這種惡臭的殺傷力。
他走過去拍了拍男生的肩膀,笑着說道:“不用擔心。她沒事了。”
“真的沒事?”男生擡起頭看着方鴻,眼睛灼灼的盯着方鴻的眼睛。方鴻這才現,這個男生的眼睛不好看,但是眼神很明亮。上次見他時還真沒注意到這一點。
“我說她沒事兒,她就沒事兒。”方鴻自信的說道。“看起來大娘吐得差不多了。來。把她扶到這邊來坐着。”
男生聽話的點頭,然後把老婦人從地上抱起來,向中醫藥學院設立的義診攤位走過來。
顧彤眼明手快,趕緊扯了張椅子放在一邊。
男生把老婦人放在椅子上坐好,有女生端過來一條手帕,他就拿着手帕給大娘擦拭嘴角上的污物。然後又走進旁邊不遠處的水管把手帕浸溼,用手帕擦拭老婦人衣服上沾到的黑色污垢。
又有人遞過來一杯溫開水,男生端着給老婦人喝進去之後,老婦人脫力的身體才緩過點兒勁兒,眼睛也能夠睜開了。
“大娘,感覺怎麼樣了?”方鴻笑着問道。
老婦人摸了摸肚子,沒有了以前的那種詭異的飽脹感。雖然肚子仍然覺得有點兒不舒服,可是和以前那種把人疼得死去活來的程度相比,已經減輕了太多太多
“我”老婦人一句話沒說出來,眼裡大滴大滴渾濁的眼滴就順着蒼老的臉頰滑落了下來。
她的身體用力的向前趴,然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重重的用腦袋磕地。
咚咚咚
每磕一次,都是腦袋和水泥地實打實的接觸。直震的水泥地板哐哐作響,也震得在場的學生眼眶泛紅,眼睛溼潤。
方鴻大驚,半蹲半跪趕緊跑上來攙扶老婦人。老婦人雖然倔強的不願意起來,可是又怎麼能夠掙脫方鴻的手臂?
等到方鴻把她給扶到椅子上坐好,她的額頭已經磕的破了皮,血跡斑斑。破爛的皮肉上,還夾雜着細碎的沙子。
“大娘,你別這樣。我是醫生,救死扶傷本就是我份內之事。”方鴻勸解着說道。
“你是個好人。你是個好人哪。”老婦人滿臉淚痕的說道。
“只是恰巧碰到了這事兒。”方鴻笑着說道。
“不是的。不是的。”老婦人搖頭說道。“我求了很多醫生。只有你不嫌棄。只有你願意給我治病。你是個好人哪。”
方鴻嘆了口氣。心裡也覺得沉甸甸的。
醫生嫌棄患者,這不是什麼新聞。有些正規的大型醫院,爲了不影響醫院的聲譽,重診病人都是拒絕收理的。
還有些醫生爲了評職稱拿獎金,也拒絕去做一些高難度的手術。因爲一旦手術失敗,將會降低他們的手術成功率。對他們以後的前途和紅包也是很有影響的。
雖然方鴻不知道這個老婦人的職業,但是僅僅憑藉他的衣着,也知道他是一個靠苦力生活的社會底層人士。而這樣的人像是蟻羣一樣,微不足道,毫不起眼,卻無處不在。
武當山上真武座下,解籤坐診時,熙熙攘攘,這些人如過江之鯽,方鴻見過太多太多!
當然,有人告訴我們說,職業是不分貴賤的?
這種話你信嗎?你信你就是個傻逼。
一個拿着最低生活保障的城市清潔工和一個開着奧迪大腹便便的領導幹部,他們有同樣的社會地位嗎?他們同樣的受人尊敬享受同樣的社會保障制度嗎?
老婦人沒有錢,而且得的這種病又使他渾身惡臭。這對很多醫生來說,寧願不賺他這點兒錢,也不願意和他這樣的人打交道。
站在醫生的立場上,他們可以這麼想這麼做。這個病人不治,可以去治療下一位病人。
可是做爲一名患者,一名沒有錢,沒有權,身上還有種種惡臭的患者,他們的選擇又在哪裡?
只能像是一個皮球似的被人踢來踢去,病情拖越嚴重,卻沒有任何醫生願意收留。他們的心情,誰又能夠理解?
他們能做些什麼?等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