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下山的路繼續走, 一路撫平了方纔起伏厲害的心。
小倉化成了人形,看見我下來便十分欣喜,我想, 真的是讓他擔心了。
“小倉, 我們走吧。”我說。
小倉遞給了我一個黃橙橙的果子, 說:“因着今日早膳沒吃, 所以我摘了些野果來給你, 你吃一個試試,特甜。”
我手裡一個黃橙橙的果子,小倉說這是野果, 我糾正:“小倉,其實這果子叫柿子來着。”
小倉:“……”
初冬的柿子都是黃橙橙軟綿綿的, 光是看着便覺得十分誘人。
我咬了一口軟綿綿的柿子, 很甜。
與小倉一路往前走, 吃完了柿子,我舔了舔嘴, 擠出一個笑:“小倉,我決定了,要做回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的秦逸。”
“小白,你笑得很假。”小倉斜睨着我。
我面部抽了抽,“很假麼?”
“不真。”
我斂了斂笑, 換上本來的表情, “待過些時日, 淡忘了這幾日所發生的, 我便可以恢復原樣了。”
“你莫要勉強了。”
我笑了笑, 連自己也覺得十分假,“放心放心, 我絕不勉強!”
我摸了摸肚子,對小倉說:“一個柿子着實難以果腹,我們去找一家酒樓吃頓好的!”
“你有銀子?”
我頓了頓,在懷裡掏了掏,只掏出一支髮簪,是墨晨幾月前送給我的,若是將它換成銀子少說也是上百兩的,夠我們吃上幾十頓的大餐。我脣角勾起一個笑,將簪子放回懷裡,在袖子掏了掏,掏出了一錠碎銀。
“小倉,大餐是吃不了了,不如我們就來兩個包子。”
“還是吃饅頭吧,饅頭便宜些。”
我蹙了蹙眉,就一直沒注意過原來饅頭是比包子貴的,“是麼,那好,就吃饅頭。”
這墨晨也真是十分不厚道,幫我換衣裳的時候只記得將他送的簪子放回了我的懷中,卻忘了把我那日日夜夜辛辛苦苦偷偷攙下來的幾兩碎銀子給我忘了放到這件衣裳裡。
好在,我除了平日喜歡在懷中放些銀子,有時一個順手在袖子裡也放些,洗衣裳的時候沒取出來。所以,在這種十分窘迫的時候還有一錠碎銀子,讓我十分欣慰。
我用了妖力,帶上了小倉快速轉移,很快便到了一處有集市的地方。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叫賣聲與討價還價的聲音十分嘈雜,也算是個較爲繁榮的縣城。因着沒有目的,我便亂移一通,所以,尚不知這裡是何方。
我找了一處隱秘的地方把身後包袱裡的小倉放出來,讓他化出人形,好去實施我們的吃饅頭大計。
在熱氣蒸騰的包子鋪前,長得十分憨厚的賣包子大叔問我,“姑娘,要牛肉包子還是豬肉包子?”
我嚥了咽口水,他說的包子一聽就知道好吃,而我看了看手心的那一錠碎銀子,若不省省,下一餐就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我咬了咬牙,決定聽小倉的話,“給我來四個饅頭。”
這包子鋪的老闆也是爽快,說四個饅頭就給了我四個饅頭,也不勸勸我買幾個肉包子吃吃。
於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我與小倉一手拿一個饅頭一邊走一邊啃。
小倉說:“大魚大肉吃多了,偶爾吃吃這清淡的饅頭也覺着不錯。”
我嚥下一口饅頭,食之無味啊食之無味。但是爲了迎合小倉,我便說:“我也這麼覺着,饅頭雖然沒什麼油水,但是入口便有一股濃濃的雜糧味,嚥下去後嘴裡還有甘甜的味道,讓人回味無窮啊。”
小倉咬了一口手上的饅頭,看着我,“既然這麼好吃,你怎麼才吃了一口?”
我扯了扯嘴角,看着手上兩個饅頭,其中一個還沒動過,另一個只咬了一口,“呵呵,好東西總是要留着慢慢吃。”
小倉也跟着我,把手裡另一個饅頭塞進懷裡,“那我也留一個。”
我心裡微涼,沒銀子花的日子果真是有些寒磣了,方纔的碎銀買了饅頭後就剩下幾十個銅板,挨不了多久,不知小倉跟着我日後還會受什麼苦。
一邊走着一邊啃着沒有味道的饅頭,猛一覺醒,我現在不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秦逸了,現在的我有妖力,我怎麼能忘了這件事呢。若是憑藉妖力那便可以去河裡捉魚或是去山上捉兔子烤來吃,何必要吃這無滋無味的饅頭?
我將手裡的饅頭放到了一個街邊乞討的人碗裡,拍了拍手,對着小倉說:“小倉,你那饅頭別留了,我帶你去吃野味大餐!”
小倉懵懂地看着我,“撿到銀子了?”
哎,小倉的思想太落後,怎麼就想到了撿銀子這種即偏僻又沒有任何建設性的地方去。我伸出了我的一雙手,“憑我這雙手,你就可以吃上大餐。”
“你要去偷銀子?”
“當然不是,我秦逸英明一世,怎麼會去這般偷雞摸狗的事!”要是被鼠族的那些長老們知道了,我那身爲戰神的爹爹顏面何存。
“我伸出一雙手就是要告訴你,我要自力更生!”
小倉還是懵懵懂懂地看我,“怎麼個自力更生法?”
我勾脣一笑,“山裡的野味滿地跑,只要我隨意捉幾隻都夠我們飽餐幾頓!”
小倉恍然大悟,終於明白過來了。小倉想都不想就把懷裡的饅頭扔了出來,動作十分迅速,令我汗顏。小倉道:“那我們現在就去。”
小倉變回了原形,我正要去一個隱秘的地方施妖術將自己隱形,然後快速轉移,轉到這最近的林子裡去。
眼看,前面就有一條偏僻無人的巷子,我加快腳步走去。
身後一聲,“斕兒!”
在確認不是叫我後,我繼續往前邁步,手腕卻被後面一股力拉住,我轉身,看到一張有些陌生卻是十分熟悉的臉。半年前,我還與他同牀共枕了一個月來着。
他怎麼會在這?
我剛反應過來,他動作極快,將我攬入了懷裡,在我耳邊喚着,“斕兒。”
“公子,你認錯人了。”我思考不到半響便非常淡定地說出這句話。真正的碧斕早已在冷宮抑鬱而死,而半年前由我假扮的碧斕也葬身於火海,這世上早已不存在碧斕。
瑭鑫鬆開了我,一張方纔還十分欣喜的臉頓時沒了笑意,疑惑着:“你不是斕兒?”
我退後了兩步,很有大家閨秀風範地福了福身,“小女子名秦逸,秦晉之好的秦,安逸的逸。”
他怔怔看我,我覺着被他看着十分不舒服,便繼續說:“公子方纔將我錯認,可是小女子的這張臉長得與公子要找的人有幾分相似。”
他目不斜視地看我,“不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樣。”
我掩脣淺笑,“這世間還真是無奇不有,竟有人與我長得一模一樣。日後若是有幸我定是要見見。”
“那,秦姑娘可願去府上坐坐?”瑭鑫問。
我愣了愣,“還是罷了,我方纔出家門時與爹孃說了要早些回去,若是此時去公子府上打擾定是會耽擱了。”
“你家住何處?我遣人去府上告知你爹孃,就說你在我府上做客,晚些回去罷。”
我黑線,這座城叫什麼我都不知道,自是說不出地名,但是此時一定要淡定,要冷靜,絕對不能讓他看出一丁點破綻。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近日染上了一種名爲天花的病,大夫說這是不治之症,人各有命,得了這病我也只能自認倒黴。只是,大夫還說,這天花可以傳染,小女子不想禍害他人,公子你還是莫要近我了,若是染上了可就增加了我的罪孽。”
瑭鑫蹙了蹙眉,平靜的臉上不顯絲毫害怕,“我府上正好有神醫,若是秦姑娘不介意,倒是可以讓我府上那神醫看看,說不準,還能治回來。”
我無奈笑了笑,“罷了罷了,我早已看破紅塵,抱着必死的心,若是此時知曉我還能治好,大抵上也是隻有出家一條路可走。”說得何其悲壯。
瑭鑫說:“姑娘與我失散已久的娘子這般相像,而如今我又與姑娘相遇,如此緣分,還請姑娘莫要拒絕我的一番邀請了。”
我腹誹,你就沒有給我拒絕的餘地啊!該用的說辭都用上了,實在不知道還應該說什麼!
哎,看在我現在用的這幅身子確實是他娘子的份上,我便當是做做善事,與他回去一趟。
最後,我福了福身,情不願意不甘地道了句,“那便打擾公子一回了。”
瑭鑫所住的宅子就在這城郊的東南角,風景十分秀麗。這宅子自是不能與瑭鑫的皇宮想比的,但是卻勝過了民間無數宅子。我記着瑭鑫是郢國的國君,而此地正是蘄國的,那他來此地是要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