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淺兮瞠目結舌。
"休……休了楚曄?"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麼前衛的話居然是從這個一根筋的表哥口中說出來的。
"對。"
蘭華一本正經道:"你們剛大婚他就丟下你一個人,可見也沒把你放在心上,你現在寫休書,昭告天下,以後你跟他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鳳淺兮嘴角抽了抽,忽然眼睛一亮。
"你說得對?"她道:"但是寫休書也得他簽字纔有用,所以我現在要去找他。對了,你是從南齊過來的麼?我聽說容臻發兵攻打北周,他親自去處理了,你知不知道他在哪裡?"
蘭華看了她一眼,倒是覺得她答應得太快有點不可思議。
"兮兒。"他看着鳳淺兮 ,直接道:"你不會是騙我的吧?我聽說楚曄搶婚就直接來定州了,還沒去見容臻。你真的是被逼悔婚的麼?"
在人間呆久了,他也多了點心眼,尤其是知道這個表妹從前和楚曄還有過那麼一段,更是小心。
鳳淺兮嘴角又抽了抽。
"拜託,在此之前你表妹我可是一國之君,不知道君無戲言麼?兩國聯姻天下皆知,若非被逼無奈我會當着各國使臣的面悔婚?你倒是學聰明瞭,卻聰明反被聰明誤。容臻被他打了臉,難道我臉上就有光了?我都禪位了你不知道嗎?"
她沒好氣道:"行了,別浪費時間了,快帶我去見他。"
蘭華仔細看她臉色,覺得她不像是撒謊,便點點頭。
"好。"
"站住!"
身後忽然響起一聲歷喝,是皇后。
鳳淺兮回頭,便看見重重兵甲之後,皇后由明珠扶着緩緩走下階梯,侍衛們自動分開至兩邊。
"你想去哪兒?"
她不看蘭華,卻直直的看着鳳淺兮,目光逼視。
鳳淺兮抿着脣,沒說話。
重重兵甲,劍拔弩張。
皇后冷淡的眼神又轉向蘭華,微一挑眉。
"既然是太子妃孃家人,想來因昨日未曾及時趕到喝一杯喜酒心中耿介。"她嘴角微微上揚,兩句話就化解了干戈,"正巧,蘭太后還在宮中,蘭公子既然來了,就入宮相敘吧。"
鳳淺兮眼神微沉。
威脅!
拿她娘威脅。
這行宮內處處都是侍衛暗衛,還有那些陣法機關,縱然自己和蘭華武功高強要從這裡走出去並不困難。但是母親呢?
蘭華不笨,自然也聽出了皇后的言下之意,眯了眯眼。
皇后不慌不忙,卻也沒喝退那些侍衛,淡定的與兩人對視。
半晌,鳳淺兮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表哥不懂宮規,有所冒犯,請母后恕罪。"她瞧瞧捏了捏了捏蘭華手心,傳音細細道:"我已今非昔比,千機閣的人也還沒到,光憑我們兩個人無法護我娘平安離去,你先行離開,之前商量的事,以後再說。"
蘭華皺眉,鳳淺兮已經鬆開他的手,慢慢上前。
"表哥只是來探望兒臣罷了,他還有要事要處理,馬上就會離開。敘舊嘛,什麼時候都可以。"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相信皇后不會爲難蘭華。
皇后神色淡然,"哦?是這樣?"
"是。"
鳳淺兮面不改色,"誤會一場。"
皇后深深看她一眼,一揮袖,包圍他們的那些侍衛立即退下。
鳳淺兮回頭看着蘭華,眼神警告。
蘭華沉吟半晌,不理皇后,低低說了句。
"我過幾天再來接你。"
然後他身影一閃,以鬼魅般的速度消失。
鳳淺兮鬆了口氣,走到皇后身邊,笑道:"母后,您剛纔不是在休息麼?怎麼出來了?"
皇后看她一眼,突然道:"你想去找曄兒?"
鳳淺兮默然。
皇后默了默,又嘆了口氣。
"南齊來勢洶洶,這一戰也不知會打多久。盛都那邊又不安分,曄兒把你困在這裡是要保護你,你那麼聰明,不會連
這個都不知道吧?"
鳳淺兮不說話。
皇后又沉吟半晌,道:"你去了有什麼用?不過加深矛盾罷了。你本應該嫁給容臻,曄兒費盡心思的把你搶了過來,現在兩人打了起來,你要幫誰?是幫着容臻打你的丈夫,還是幫着你的丈夫打你有所虧欠的未婚夫?無論你作何選擇,都會成爲人人唾罵的罪人。我相信無論是曄兒還是容臻,都不希望你插手。你皇叔是個明白人,他不會明着靠向北周,只能打親情牌讓安王趁機阻攔大越。他們都不希望你難做,你何必去打破這個平衡?"
鳳淺兮低垂着眼睫,跟着她慢慢往回走,好半天才輕聲問:"母后,您是不是恨我?"
皇后輕笑了聲,神情淡淡感傷。
"我不是個好母親,保護不了自己的一雙兒女。"
她眼底浮現深沉的痛,聲音也微微喑啞。
"凝兒死的時候,我恨不得跟她一起死……可我還有曄兒,我死了,誰來保護他?曄兒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來都不讓我操心。我們母子倆,外人看着是風光,可誰又知道這風光背後掩藏的悽楚無奈?整個北周皇族容不下我們,所有人都視我們爲眼中釘。凝兒死了,曄兒也被他們所害……都說他秉性溫潤待人有禮,可多少人能看見他隱忍的痛苦?要對着自己的仇人笑,要對着自己的仇人卑躬屈膝……因爲那是他的父親。他的那些兄弟,個個都是豺狼虎豹。所有人都只知他心機深沉手段狠辣,誰知皇室風霜箭雨陰謀詭計?別人要殺他,他若不反抗,就只能爲人魚肉……"
鳳淺兮靜靜聽着,沒插話。
皇后又是一聲嘆息,"他看着性子柔和,骨子裡也是冷漠無情的。那許多年,我都希望着他身邊能有個人知心人照顧他。可他身體那毒,需要淨心養性,不悲不喜,不怒不怨。可人有七情六慾,誰能做到寡恩無情?"
說到這裡,她側頭看了鳳淺兮一眼。
鳳淺兮眼睫微顫,當初自己給自己下鎖心又服斷情丹一事,皇后現在大約也知道了吧?
這些話,是在暗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