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夏的雙手和雙腳冰涼，泡在熱水裡好久，也還有點涼，是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涼意。
席謹衍明白，是被他嚇得。
陸夏從小膽子就小，很容易被人嚇哭，記得十歲那年，陸夏在學校被男同學從後面拍了一下，當時她正在倒開水，結果把整個手背都燙傷，疼的直淌眼淚。
現在她的手背，早已經褪去了那層燙傷的皮，可席謹衍摸着，仍舊覺得那纖細的手背至今還疼着姣。
從熱水裡撈起她的手，抱着她去浴室直接洗了個熱水澡，泡了很久，兩個人的身上這才都有些熱烘烘的，陸夏整個人都很疲倦，彷彿從一場戰役裡逃生，她的頭髮還溼漉漉的，席謹衍拿着一塊毛巾給她在慢慢的擦，而她，半眯着眼眸就靠在他胸膛上。
她的手，纖細柔軟，探上他結實的臂膀，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定，她微微嘆息着，一雙眼眸望着天花板，似是在和他說話，又似乎在和自己說話：“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最怕被別人丟下。我記得，很小的時候，同學的家長知道我有心臟病，所以怕自己家的小孩弄傷了我讓他們賠償，於是就和自己的小孩說，那個小孩有傳染病，不要和她玩。可是，小孩子或許都有很強的好奇心，他們不知道傳染病是什麼，更不知道心臟病是什麼，於是，有一天，他們將我關在了廁所裡，他們在外面說，這個小丫頭有傳染病，不能放她出來……”
席謹衍一直沉默着，聽她平靜的說着過去小時候那些悲傷的事情，她的眼角微微溼潤，席謹衍低頭，親吻了一下她的眼角，柔聲問道：“之後呢？”
“之後，之後我在那個廁所裡待了很久，直到放晚學，我媽媽來接我，纔在廁所裡找到我，那時候，我已經嚇得快要窒息，那天后，我就直接進了醫院，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秈”
記得那時，小小的陸夏在醫院幾乎住了一個多月，或許是在那時候，席謹衍看着她痛苦的小臉，所以才決定當醫生的吧？
這樣，哪怕她再苦，至少也還有他陪着她。
“所以我很怕被丟棄，還有一次，在火車站，我哥哥太貪玩，弄丟了我，等我媽媽來找我的時候，已經找不到我了，那一次差點被人販子拐走，或許是突然發病，所以連人販子也嫌棄我了，所以嚇得跑掉了。”
她的口氣很平靜，可席謹衍，卻聽得心頭一驚一乍，滿滿的都是心疼。
這件事，他從沒聽她說過，就是因爲太害怕因爲自己的病，被人拋棄，所以，08年的時候，他未赴約，她纔會那麼歇斯底里的和他鬧翻？
那件事，是他的錯，是他沒有保護好她。
陸夏抿脣，“有時候，我很痛恨自己的病，就是因爲這個病，才讓我和普通人那麼的不一樣，沒辦法正常生活，沒辦法……給你生孩子。”
席謹衍眼睛幾乎溼潤，他沉默着，無聲的吻住她。
陸夏躺在他身上，仰頭，眼角淚珠滑入髮鬢，冰涼，承受住他炙熱的吻。
“你並不明白，我今晚到底有多怕，如果連你也撇下我，我可能真的活不下去。”
陸夏喃喃着，席謹衍摩挲着她的脣，“陸夏，我向你保證，這輩子都不會再丟下你。”
他叫她陸夏，鄭重而認真。
陸夏摟住他的脖子，脣邊莞爾，眼淚和笑早已分不清。
席謹衍將她的身子重新抱回懷裡，終於問出了一個一直盤旋在他心底的問題，“和我說說，我不在你身邊的那兩年。”
也就是，和宋傾城在一起的那兩年。
陸夏的手指，攀着他的襯衫鈕釦，慢慢摸索，頭枕在他溫熱的胸膛，平靜的道：“可能是真的受你所託的關係，又或者，他真的覺得我太可憐了，所以，宋傾城對我總是很好很好，像一個完美男朋友，我們一起乘地鐵乘公交的時候，他會把我護在懷裡，我生病想你的時候，他會握着我的手告訴我說，或許二哥明天就回來了。他救過我兩命，第一次見面，我暈倒在畫展上，那一天，我戴了很多卡，裡面，有很多錢，因爲我想拍那副臨摹的向日葵送給你，但是那天，天太熱，所以我暈倒了，被他所救。你不知道，我一睜眼的瞬間，還以爲是見到了你，他身上有和你一樣的清冽冷香味道，和你穿一個牌子的襯衫……”
“那是事先預謀。”
席謹衍吻着她的側臉輕聲道。
“可是，如果沒有他的事先預謀，或許那兩年，我根本撐不下去，我看他的時候，總能看見你的影子，於是我想，我的二哥，或許真的被我氣走，再也不回來了。所以，我就答應了做他女朋友。他很高興，我也很高興，我以爲，這樣就能活在片刻的假象裡，自欺欺人的等着一個漫長沒有結果的結局。可兩年後，你回來了，你徹底攪亂了我的心，讓我不知所措，你一定不知道，你席謹衍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哪怕只是站在我面前，也能讓我心慌……”
他低頭，啄了一下她的脣，聲音低啞，解釋：“因爲你愛我。”
“或許那兩
年，我活在被自己製造的假象裡，活的太肆意，所以你一回來，彷彿將我拉回了現實，我徹底明白，你仍舊是丟下我，可能是報復心理，又或是害怕你又要離開，所以在你提出，要和我結婚的時候，我已經和宋傾城說好要一起離開這裡。”
陸夏看了一眼窗外浮華的夜景，腦海中想起南城的輪廓，“你不知道，南城曾經帶給我多少快樂，就加倍的還給我多少悲傷。二哥，我從沒想過，自己會這樣瘋狂的愛上一個人，愛到，願意愛他的影子，愛到，愛上他所在的每個角落。”
“你愛誰，嗯？”
他的臉頰，和她的，摩挲在一起，肌膚親熱，明明是個心知肚明的答案，他卻想從她口中一一獲知，他要聽她親口說，她愛他。
陸夏纖細的手指，撫摸了過來，摸上他的鼻樑，薄脣，最後停留在他性感的喉結上，“如果愛的不是你，我現在又怎麼會躺在你懷裡？”
“你躺在誰的懷裡？說出來，我聽聽。”
這一刻，陸夏不想掩飾自己的任何情緒，只想告訴他，她到底有多喜歡他。
甚至連喜歡也不足以表達她對他的感情，她愛他。
她慢慢靠近他的脣，一字一頓的輕聲道：“我、愛、席、謹、衍。你明白嗎？”
她迷濛的眼睛，沾着氤氳的水汽，席謹衍湊過脣瓣去親吻，認真的回答：“我明白。”
陸夏又道：“如果不是宋傾城在我身邊，那兩年，或許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的命，他救過。所以，哪怕當初他究竟是存了什麼心思，可到底是給了我一些精神支柱，可有些事情，好像除了你，誰也不能做。”
席謹衍眸色暗了暗，性感的喉結滑動了一下，目光炙熱，“什麼事？”
此刻的陸夏，很溫柔，柔軟的像是一隻乖順的小貓，她伸手扣住了他的手掌，覆上自己胸前，目光澄澈，席謹衍從沒見過一個女人，能這樣清麗又嫵媚，妖嬈的恰到好處。
“愛我這件事。”
陸夏對着他的薄脣，親吻了下去。
席謹衍很快的反客爲主，將她壓倒在身/下，摸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霸道宣佈：“這裡是我的，這裡也是我的，這裡，這裡，全部都是我的。”
陸夏抱着他的脖子，此時只想和他交融在一起，仰起白皙的脖頸，承受他的重量，一點反抗也沒有。
……
半夜裡，席謹衍將她抱到浴室裡，又徹底愛了她一遍，從頭髮到腳趾，全部仔仔細細碰過一遍，她的身上，全部都是他的味道。
陸夏在他懷裡睡的很沉，彷彿一輩子也醒不過來。
而席謹衍，終是吞下了肚子裡的一些話，沒說。
比如，她根本不是陸家的孩子這件事。
因爲她說，她害怕被拋棄。席謹衍抱住她的身子，以後，她只要有他就夠了。
他一定讓她快樂，再也不記得以前難過的事情。
換心臟的手術，他已經等不及。
他深深望着陸夏潮/紅的小臉，拿別人的命，救陸夏的命。
而那個人，還是她的親姐姐。
若是她知道，他不確定，她還肯不肯接受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