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
府門上高高懸掛着一對足有兩尺見方的絲綢材質紅燈籠,燈籠裡的老字號榮裡閣蠟燭照的整個府門喜氣洋洋。整個府內燈火通明,寬敞的大廳裡高朋滿座。
坐在最上首的是一位公子模樣的青年,旁邊坐着好似畫裡走出來的貌美女子,兩人正是紫陽觀的年輕修士陳臨淵和林婉。桌上陪做的都是這青陽鎮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此刻一個個噤若寒蟬,小心翼翼的陪笑,生怕惹得兩位神仙不高興。
天衍王朝,以修行者爲尊,無論是道門真人還是佛門和尚,地位都明顯高於這些普通老百姓。因爲修行者大多位於名山之上,故多被稱爲山上神仙。只是數百年間,武修相對弱勢,除了少數幾家傳承已久的世家,其他武修已經漸漸被冷落,無法與佛、道相提並論。
“二位仙人這次能到我們青陽鎮來,爲我們查看這青陽山的異狀,真是感激不盡,來來,我們共同舉杯,歡迎二位仙人的到來。”坐在陳臨淵左手邊的周慶華起身敬酒,桌上衆人也跟着端起了酒杯。
“伯父客氣了,逸軒與我同爲紫陽觀弟子,不用這麼見外。”陳臨淵儒雅的端起酒杯,對着周慶華一舉,“應當我敬伯父。”說着仰頭喝了杯中酒。林婉用袖遮面,小口啜飲。
“啊哈哈”,這山上的神仙對自己如此恭敬,周慶華覺着頗有面子,當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招呼衆人坐下之後對陳臨淵說:“二位神仙,不知道這青陽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最近異狀頻現,我們這一衆百姓很是擔心,只怕有什麼不測。”
“這是小事,我和師妹明日自會去查看,定然要保青陽鎮百姓的平安。”陳臨淵微笑說道:“不過我來還有另一件事,這兩年我們紫陽觀所收弟子衆多,山上道觀住着有些侷促,家師便命我來咱們青陽鎮尋一處鍾靈毓秀之地,修造道觀。”
紫陽觀不比雄踞一州的大道宗,其勢力範圍有限,所轄只有兩個城鎮,青陽鎮便是其一,青陽鎮後便是青陽山,雖不是名山大川,但也有山有水,故而純陽道人便命二人下山來查看一番。
聽得陳臨淵如是說,周慶華笑道:“如果真能夠尋得一處讓仙人滿意的地方,那真是我們青陽鎮的造化。”說着看向自己的兒子周逸軒,“逸軒啊,你明日好好陪你師兄師姐在鎮子上轉轉。”
“好好,我明日好生陪着師兄師姐。”周逸軒笑道,“只是這青陽鎮雖不大,但要是全轉上一圈也得三五天,不知師兄可有特別鐘意的地方?”
陳臨淵肅容說:“我來之前家師曾佔了一卦,卦象說利東南,山水俊秀之處。”
周逸軒接口道:“那不就是青陽山,掌門真是神人!”
在桌衆人無不稱奇。
“這通神的手段,真是讓人歎爲觀止!”
“真是神人啊!”
“逸軒能夠拜在紫陽觀門下,真是周家祖上的福分啊!”
……
陳臨淵只是笑而不語,待衆人把肚子裡面僅有的那些溢美之詞都說了個遍,才緩緩開口道:“家師也是有感於青陽鎮諸位這麼多年的香火情,纔想着在青陽鎮建立一處道觀,也是福澤此處百姓。”說完微笑的看着一旁的周逸軒。
周逸軒立即會意,向着桌上的衆人笑道:“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福分,諸位叔伯,要是真在青陽鎮建了道觀,諸位想想,咱就是在仙人眼皮子底下生活,那是什麼日子。咱們再不用擔心什麼山中異狀,什麼妖獸來襲了。”
桌上衆人紛紛點頭稱是。
周逸軒接着說:“只是這建道觀,咱們衆人還是得出力啊。在桌的諸位都是咱青陽鎮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先替我爹表個態,我們家出紋銀四千兩,諸位叔伯…”周逸軒說到這,便停了下來,不再說話,而是開始擺弄手中的酒杯。
桌上的衆人都是商場老手,個頂個的人精,聽到這裡大家都心知肚明這頓飯的目的原來是爲道觀籌錢。
坐在周振華左手邊的一個矮胖子立即接口道:“世侄放心,這修建仙人道觀的錢,我們自然會出。這樣,我也表個態,我出紋銀一千兩。”
周逸軒哈哈一笑,“田叔爽快,破費了破費了。”原來這矮胖子正是食爲天的掌櫃田不窮,也是周逸軒發小田承宗的父親。
於是桌上衆人紛紛表態,這個一千兩,那個五百兩,這銀子就跟大風颳來似的。周逸軒頻頻舉杯,向衆人敬酒;陳臨淵舉止有度,一副高人氣度;林婉溫婉動人,盡是仙家風采。一時間賓主盡歡,這場酒直喝到深夜,衆人方纔扶醉而歸。
青陽山。
陽光穿過高矮不一的樹叢,星星點點的投射到被露水打溼的地面上。白鳳鳴腰間斜挎着那把跟了他十年的柴刀,左手拎着一根扁擔,沿着彎彎曲曲的山路,向青陽山裡走去。白鳳鳴捲起了褲管,但一雙草鞋早已被露水打溼。此時天色尚早,山間的露水還沒有消退,鎮上其他砍柴的漢子都要晚一些纔會進山砍柴。白鳳鳴從來都是要比其他人早一些,這個習慣自他七歲進山便已養成。初時是因爲他年紀小,砍柴慢,只得早一些進山,才能砍到足夠的柴,後來隨着年紀的增長,他砍柴的速度已經是所有人中最快的,但這個習慣卻保留了下來。
進的山來,白鳳鳴卻不着急砍柴。來到聞瀑溪邊,他用手舀了一捧水,仰頭一飲而盡,耳邊飛瀑之聲不時傳來。白鳳鳴常年在青陽山中砍柴,早已聽說過這看不見的飛瀑,自己也曾沿着溪水一路向上,卻始終無法找到瀑布的所在,想來不知哪處溪水蜿蜒迴旋,發出如此怪聲。
但今日,飛瀑之聲格外清晰,彷彿瀑布就在身前。白鳳鳴皺着眉頭向上遊望去,空無一物。
“呼啦啦”林中飛鳥彷彿受到了驚嚇,胡亂向山外飛去,竟有遮天蔽日之勢。
水中的游魚不斷的躍出水面,沿着溪水向小溪下游飛快遊走。
“砰”一隻野兔竟慌不擇路的撞到了一棵松樹上,昏死過去。
緊接着,各式各樣的野獸發瘋般從樹林中竄出,有體型碩大的野豬,驚慌失措的麋鹿,通體雪白的巨狼,色彩斑駁的毒蛇。
白鳳鳴從腰上解下柴刀,緊緊的握在手中,雖滿手是汗,卻不曾後退半步。
一衆蛇獸視白鳳鳴如無物,猶如一陣旋風,呼嘯而過。
便在此時,異狀突生,一道令人目眩的金色光芒自小溪上游爆出,巨大的金色光柱直衝雲霄,那光芒竟似比太陽更加耀眼,地面傳來猶如地牛翻地般的巨大振動。一股蒼勁雄渾的氣息撲面而來,白鳳鳴被裹挾在巨大的威壓之下,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本能似乎告訴他要逃,但自己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挪動腳步。
“要死在這裡了嗎?”白鳳鳴問自己,隨即心生凜然,“死也得死的像個爺們。”
白鳳鳴死死的攥着手中的柴刀,發狠壓抑住想要跪下的衝動,眯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發生了什麼。那道光芒太勝,白鳳鳴窮盡目力卻什麼都看不清。恍惚間只覺着金光中似乎是一座巨大的金身法相,面容模糊,沖天而起。
不待白鳳鳴反應過來,金色光芒轉瞬即逝,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溪水潺潺,樹林依舊。
“這是一個夢嗎,大白天的怎麼就會發夢。”
眨了眨被金光灼痛的雙眼,白鳳鳴向溪水上游望去,一瞬間,白鳳鳴目瞪口呆。
水花四濺,在陽光下映出七彩的光芒。
一道三丈高的飛瀑,憑空出現。
飛瀑後星星點點,似有金光流轉。
白鳳鳴握了握柴刀,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穿過水流並不湍急的瀑布,一步踏入,瀑布後豁然開朗,別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