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事

方致遠被他舅舅引起了好奇心,他的日子過的好,倒是很久沒有記起李富這個名義上的生父了。不過,對着李富,方致遠是不齒和不屑的,方升在的時候,李虎是自己阿麼管,李富也就是心情好的時候逗逗他。方升不在了,李虎也跟着煙消雲散了。

在方致遠看來,李富生了李虎,李虎也用命償還了。他們以後路歸路橋歸橋的還好,可要是李富再想出什麼花樣來找他麻煩,算計他,那對不住了。正好,方致遠新賬老賬一塊算,也把利息給清了。

第二天,方曾一大早就去了沈家村,畢竟還有一半油菜籽沒收回呢,方曾不放心。陳墨雖然做不得重活,可他心疼方曾,每天想着法子給他做些好吃的。好在陳墨已經過了聞油腥子就吐的日子,燒飯弄菜是沒問題了。

方致遠給他打打下手,做的也快。方曾用了三天的時間才把油菜都收回來了,趙家村這邊,林信家的大哥也弄好了。趁着人多,大家還幫着把油菜籽脫殼收好堆進了趙家的糧倉裡。

方曾瞧着趙家做事如此厚道實在,心中還是高興,就買了肉食糕點給送了過去。想着以後這趙家的地,也可以佃給趙家做。不過,方曾也是想想,畢竟這地是陳墨的陪嫁,方曾也不好自己做主,回去和陳墨商量了再說。

這老天爺說下雨就下雨,剛剛收回油菜籽沒兩天,傾盆大雨就嘩啦啦的潑了下來。陳墨看着外面溼噠噠的泥土,喝了一杯溫水,看着方曾說道:“好在咱家的油菜收的快,這要是再晚上幾天,可就損失了不少。”

方曾卻是很高興,這雨下的好,他前幾天去沈家村,路過李富家的地,看着李富和沈貴在收菜籽,那三畝地也就收了一些。就是兩天過去了,怎麼樣他們也收不齊全。方曾也聽說了李富過的日子緊巴,這油菜籽再欠收,看他這日子怎麼糊弄的住。

聽了陳墨的話,笑着說道:“可不是收的巧,好在村裡的人家走都收的差不多了,就是剩個尾子,大家幫幫忙也能收全了。對了,阿墨,我看着趙家那邊的地,咱們也種不了,老是請人種也不是個事情,這一來一回的雖然比佃出去強,可人也累了。來年咱家的孩子出來,咱們也忙不過身來。這樣,我想着就乾脆把地佃出去。你看怎麼樣?”

陳墨很滿意方曾的態度,家裡的事情都是和他有商有量的,從不忽視他。其實,陳墨對着家裡的事情也沒多主張,可喜歡方曾和他商量。這說明方曾對他重視,讓他非常有歸屬感。

陳墨笑着說道:“阿曾,你是家裡的當家,家裡的小事情我做主還行,大事情還得你拿主意。再說,種地我是一竅不通的,你看着好就行,我信你的眼光。”

方曾聽着舒服,自己家夫郎對着自己這麼信任,大大的滿足了他的好勝心。他把自己的打算給陳墨說道:“我看這次林信家的大哥做的很是厚道,以前家裡的四畝地就是給他家種的。他家人多,親戚多,看着人品也不錯,我們就佃給他算了。”

陳墨摸了摸肚子,笑着說道:“行,聽你的。”

方曾看着陳墨的動作,往前走了兩步,把手也放在了陳墨的肚子上,輕輕的摸了摸,對着陳墨的肚子說道:“好孩子,爹摸摸你,你乖乖的,可不能折騰你阿麼。等你出來,爹帶你騎大馬,拋高高。”

看着方曾溫柔的神情,陳墨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而方致遠這邊趁着雨天劉莊沒上山去了劉家,給他家送些果子和吃食。劉阿麼本來對着方致遠就好,現在看着方致遠簡直是哪看哪順眼。一瞧見方致遠的騾車就幾步快走了出來,打了大油紙傘,嘴裡不住的說道:“阿遠啊,這下雨天的,路不好走吧。趕緊進屋歇歇,今天嬤嬤給你做羊肉吃,好好的暖暖胃。”

方致遠笑着說道:“嬤嬤,那我可有口福了,阿莊呢?我怎麼沒見着他。這個雨天難不成還有什麼事情?”

說起這個,劉阿麼就不高興了,他面上沒什麼,語氣卻比平時高些,對着方致遠說道:“他去里正家了,說起這個我就來火,來來來,先別說這個。你去放好騾子,回頭進屋了我在和你細說。”現在劉阿麼已經完完全全把方致遠當做自己家的人,也沒跟他客氣。

方致遠聽了動作麻利的栓了騾子,拿了東西進屋去了。

劉阿麼給方致遠泡了杯茶水,今年和往年一樣,方致遠給劉阿麼留了不少茶葉。劉阿麼自從知道這茶葉這麼值錢後,就不像一開始那樣來個人就給泡,而是收起來,要好的人來了才泡些。

方致遠也沒多寒暄,直接對着劉阿麼問道:“嬤嬤,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阿莊去里正家幹什麼嗎?要是有事情你給我說說,一人計短,兩人計長,都說兒婿是半子,咱們可是一家人,爲難你們不就是爲難了我,可不能瞞着我。”

劉阿麼坐下了,開口道:“阿遠,嬤嬤不是瞞着你,這事情本來我就打算等阿莊回來去叫你的。你上次不是說給我家留個孩子,我心裡高興。一想,我就想起來了。當年,阿莊的爺爺去了之後,朝廷給了我們一些撫卹。村裡照顧我們家,分了一塊地在山腳下。我當時還捐了銀子給村子裡修了祠堂,村裡的長輩做的主,說以後我家兒子長大了,就給我兒子再劃一塊地建房子。我怕夜長夢多,當時就讓人寫了文書,把路口那塊地給要了過來。這不是阿莊的爹去的早,我一個老嬤嬤,管着阿莊都吃力,也就沒心思去忙那塊地,更別說造房子了。”

方致遠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回事情,對着劉阿麼說道:“那地是不是有要求啊,不然,嬤嬤也不會這麼爲難。”

劉阿麼看了方致遠一眼,心中想着這孩子真是聰明。解釋道:“這地劃分的是給我們家的,可也說好了要個阿莊爺爺的後人。我家雖然只有阿莊一個,可阿莊再怎麼好也是個哥兒,按理說哥兒是人家的人。所以,我一直沒開口說這個地,要起來名不正言不順。村子裡的人也要說道的,畢竟,當時是說給劉家的補貼。要給的是繼承阿莊爺爺香火的後人的,要真算起來,劉興家和阿莊爺爺是親兄弟,我們家沒了小子,最近的就是他們家的小子了。”

這也是爲什麼劉阿麼不願意開口說這塊地的原因。家裡的房子可以空着,田有地契可以給劉莊帶走。可這塊卻是模糊的很,弄不好就是給旁人做嫁衣了,所以,劉阿麼乾脆裝聾作啞,當記不得這塊地了。

方致遠一聽就明白了,這地是給劉家後人的,劉莊是哥兒就算和劉莊爺爺血緣最親,可在外人眼裡卻不能算正經的繼承人。劉家後人算起來還是劉興他們一家,畢竟這兒宗族爲上,誰最後給家裡祖宗上墳燒紙,祭拜先人,誰纔得到大家認可。

而劉興一家和劉阿麼不說不死不休,可也絕對老死不相往來。讓劉阿麼留東西給劉興家,恐怕劉阿麼是打死也不願意的。乾脆放在那兒,只要劉阿麼在,這地就是他的,等他不在了,劉興家的拿了,他也看不着了,沒得煩神。

可方致遠和劉阿麼說了給個孩子跟着劉阿麼姓,劉阿麼心就活絡了。他其實心裡門清,就是現在村子裡礙於他的態度以及與劉興家的恩怨沒人開口,可大家也認定了這塊地以後是要給劉興家的。

一想到自己丈夫被他們害了,最後用命換的地還給劉興家的用了,劉阿麼嘴裡就能磨出一口的血來。他就是不打聽,也聽聞了,劉興家現在人多,早就和人說過了,等他一翹辮子,就拿了地蓋房子,好給劉興家的小子娶夫郎。

這些人盼着他早死,他偏偏不如他們的意。現在方致遠這麼給自己臉面,還答應給他個孩子給丈夫繼承香火,這地可就不能便宜了劉興這家白眼狼。自然,趁着他能動,他想邀了村裡的長輩和里正,把這事情定下來。

方致遠想想說道:“阿莊去找里正是說這事情嗎?可他也不好說啊。”

劉阿麼抿嘴笑了,看着方致遠說道:“知道你心疼阿莊,他一個哥兒,怎麼能說這事情。我讓他去里正家是讓他送了些禮去的,劉興家的大小子要成親,家裡住不開,瞄上了我那塊地,準備想要里正出頭,壓着我把地拿走。那黑心肝的東西,儘想着沾人便宜,劉興的阿麼,我那弟嬤天天去和里正家套近乎。而且還對着旁人說我那公爹嬤嬤在世的時候就盼着阿莊爺爺有了能燒香火的。話裡話外,就是我這個老嬤嬤不好,不認親,害的阿莊爺爺家絕戶了。”

說起這個,劉阿麼就恨了?,說道:“那起黑心肝的也不怕晚上阿莊的爹爹去找他們,阿莊的爹要不是劉興能沒了?害了我兒,還敢這麼造謠,真是欺人太甚。顛倒是非黑白,再也沒有他們更厲害的了。有人跟我說,這劉興家還看中了我家的屋子和田地,想着等我一去,就讓族老們過繼了他家老二的小子來我家。好在我活的長,阿莊也早早的定了你,他們纔沒得逞了去。”

方致遠聽着也氣的不行,這劉興一家真是又壞又慫,打也打不死,罵也罵不完,沾上了就是一灘噁心。

不過,看中劉阿麼已經非常生氣了,方致遠就沒有再火上澆油了。而是勸說道:“嬤嬤不必和這樣的人生氣,你看,現在嬤嬤和阿莊生活的好好的,日子過的和和美美。等我和阿莊成了親,我和阿莊孝盡你。你再抱着孫子玩,福氣好着呢。而劉興家再怎麼日子卻是也是瞧得見的,村子裡的人不待見,家裡人多地少孩子多。這老老實實幹活,誠誠懇懇做人還能有好日子的盼頭。他們家卻是面和心不和,兄弟間小心思多,在這樣下去,只有越過越難的。”

劉阿麼想想也是,這村子裡的人家很是不樂意和他家玩的。而且,劉興家除了偷雞摸狗的,家裡也難得嘗次肉味。幾個孩子嫁娶就在眼前,怎麼着也得累的他們脫了一層皮。

這麼一想,劉阿麼心中稍稍平衡了些,倒是有心情來打趣方致遠了,笑着說道:“阿遠,看你小孩子家家的,張口閉口的娶阿莊,給阿莊聽了又得給你一肘子了。嬤嬤我說啊,你就是記吃不記打,阿莊性子靦腆,你怎麼老愛惹他呢。他力氣大,我瞧見他那一下下去,都得說說他。”

方致遠不好意思了,他就是喜歡逗劉莊,看着他不好意思,看他羞看他惱,就是被他打一下也是開心的。當然,這話是不好說出來的,瞧着劉阿麼的心情不錯,方致遠心中才稍稍放心了些。

方致遠岔開話題,說道:“嬤嬤,我早先已經和舅舅說過生個孩子跟着阿莊姓。他也同意了,說着定個日子,他過來,找劉家族裡人說說。”

方致遠和方曾說的時候,方曾考慮了一夜,最後答應了。他本來就不是個迂腐的人,不然也不會答應讓方致遠跟着他還改了他的姓。這改姓不僅是一個姓氏,還是一份家產,一份責任。

方曾也有方曾的考慮,他蠻同情劉阿麼的,再說,要是一個孩子能讓他們兩家更好也是值得的。孩子跟着爹麼過,姓方姓劉還真無所謂,這樣一來,以後奉養劉阿麼也更名正言順些。

方曾其實早些時候也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可他當時沒敢說。第一,當時方家沒有多少家底,把孩子給旁人姓?,說不準外人以爲方家貪了劉家的家產。第二,方曾和外甥關係再好,也不好說把孩子跟外家姓的話。加上那個時候方致遠還小,方曾也沒那麼多的心思。

而外甥現在主動說了,方曾想想自然是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