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書煦愣了一下, 看她臉頰泛紅，目光閃爍，恍然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他微微一笑, 坐到牀沿握住她的雙手, 看着她的眼睛肯定地說：“那是我給你的答案。”
闞青春心尖兒猛地一顫, 細密的歡喜像雨後春筍般一點點冒出來。但她仍然不能完全說服自己相信, 因爲這個答案來得太快了。
趙書煦注視着她, 她的反應不是自己所預期的高興，而是猶豫。他大概猜想得到她在擔心什麼，會等她自己說出來。這種時候, 他越主動，她就越擔心吧？
怪他, 不能給她足夠的信心。
果然, 沉默片刻, 闞青春鼓起勇氣說：“可是才半個月啊……”
“半個月怎麼了？”趙書煦嘴角帶着笑意，耐心地望着她。
“你之前很愛悅熙吧？愛一個人, 這麼快就能放下嗎？”闞青春眼神中流露出不確定。她的心情矛盾極了，既希望趙書煦儘快走出情傷，又覺得只有長久的懷戀一段感情，才符合趙書煦的個性。溫暖重情的趙書煦，纔是她滿心喜歡的那個人, 不是嗎？
趙書煦柔聲回答, “我的確很愛過她, 但我現在心裡只有你。”
“你、你說什麼？”闞青春心裡又是一顫, 不自覺緊盯着他的雙眼。這樣的表白太直接太強烈, 她一下子如墜雲海，頭暈目眩。
“記不記得你喝醉那天, 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問我爲什麼忽然就不要你了。”
“我那是醉話。”闞青春臉頰一熱，微微垂下眼睛，把手從他手中抽回來。酒後失態，真是太丟臉了！
趙書煦馬上又把她的手握住，說：“你說過我對有錢人有偏見，對。也許是在手術室外見過太多的世態炎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變得自以爲是，明明對你有好感，卻偏愛悅熙，認爲她更適合我、更需要我。”
聽他這麼說，闞青春心中有了一絲釋然。原來當初不是她的錯覺，他的確是喜歡她的。
“和悅熙之間的事我不想再提，總之從頭到尾都是一場刻意的安排。我現在很清楚，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以後，我要跟你一起走下去。”趙書煦鬆開她的手，握住她的肩膀，深深地看進她眼睛裡去。
“你和她……不能說嗎？”闞青春有些好奇，也有些失落。這個問題關係到當初他放棄她的原因，她當然很想知道。而且，他這樣諱莫如深，是不是因爲根本放不下？
趙書煦知道她在想什麼，握住她肩膀的手加了些力氣，“我知道你還是很懷念這段曾經的友誼，我不希望再破壞你記憶中美好的部分。”
他眼底澄澈，滿滿全是關心，闞青春瞬間就投降了，心中暗想：姜悅熙到底又做了什麼？難道從她們相識起，一切就是一場局？她真不明白姜悅熙爲什麼要這樣糟蹋自己的人生，設計來的愛情和友誼，最終不還是離她遠去了嗎？
她心疼地望着趙書煦，心想，他應該被傷得很深吧？比起感情上的傷害，認知的顛覆更令人難以接受。他的理智和判斷力在這段感情面前，就是一個笑話。
所以，他的答案來得這麼快，她真的不敢相信。
“趙醫生，老實說，我不知道你跟我講這些……是因爲昨天太感動了，還是……”她吞吞吐吐地開口，“只想找個人重建自信。”
趙書煦蹙起眉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有些生氣，她居然會這麼想。可是他又沒有資格生氣，只好乖乖聽她說下去。
闞青春沒什麼信心地說：“畢竟我是個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人嘛，簡單易懂、一眼就看到底了。在我這兒，你絕對不會再受第二次同樣的傷害。你可以、我……哎呀！”說着，她懊惱地捧住腦袋晃了晃，“我應該很高興，應該相信你的、不不，我很開心，真的！可是我就是很擔心，我怎麼會這樣，我……唔！”
她剩餘的話被趙書煦突然而至的吻打斷了。這個吻迅速清空了她滿腦子的雜念，一瞬間，全世界都停止了運轉，她就像一片雲，輕飄飄地懸浮在靜謐的宇宙中；又像是一條魚，浮游在廣闊的深海里。
安靜，安靜……起初，她的心跳也像是靜止了，然後迅速充滿整個空間。砰砰、砰砰、砰砰……她雙手在顫抖，嘴脣也在顫抖，身子繃緊了，一動也不敢動。
明明不是戀愛小白，此刻，她卻像毫無接吻經驗的純情少女，手足無措，心裡裝滿了飽含漿汁的糖果，隨着他嘴脣的觸碰不斷膨脹，然後一顆一顆炸裂開來，濃郁的甜蜜刺激着她的身體，渾身一遍遍掠過奇異的戰慄。
趙書煦離開她的脣，和她額頭相抵，輕聲細語，“我愛你。”
近在咫尺，闞青春連他每一根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還有他眼睛裡的真誠和坦蕩。她還不習慣和他如此親密，長久的暗戀沒有一個過渡就如此華麗炫目地成爲現實，這太夢幻了！
趙書煦微微擡起下巴，用嘴脣在她鼻尖蹭了一下，鬆開她，“我去給你買早餐。”
闞青春腦袋還暈暈的，也不知道迴應。忽然，她想起什麼，一個激靈從牀上下來，拿起外套翻找趙書煦的手機。
“昨天趙叔叔打你電話了，他們肯定急壞了！你得趕緊給他們報平安……你手機呢？咦？手機呢？”
趙書煦攬住她的肩膀讓她放鬆，“手機在我這，我已經給爸媽打過電話了。”
“哦，那就好。”闞青春鬆了一口氣。
“我去買早餐，你先洗臉刷牙。”趙書煦在她肩頭拍一拍，離開房間。
闞青春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突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啊！”尖銳的疼痛讓她確認，剛纔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她忍不住偷笑，漸漸笑得不能自制，捂着嘴，渾身都在顫抖。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忽然，她感到不對勁，找到自己的手機打開來看。她都在這裡過了夜，父母居然沒有給她打電話，這太不正常了。她趕急趕忙地出發，一聲招呼也沒來得及打。如果他們沒料到她轉頭就來了雲南，出於擔心女兒的角度，也會打電話問問吧？如果他們知道她來了雲南，應該會打電話來叱問纔對。
難道他們太生氣太傷心，病倒了？想到這裡，闞青春趕緊打電話回家。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青春啊，怎麼了？”闞母的聲音聽上去很愉悅。
闞青春狐疑地皺眉，“媽，您怎麼這麼高興啊？”
“你肯和銘韋約會，我當然高興啊。”
“什……”闞青春正要反駁，猛然反應過來，這是許銘韋在幫她打掩護。雖然不明白他爲什麼前後行爲不一致，但現在爲了不徒增麻煩，她只能順着往下說，“額，媽，您還真喜歡許銘韋。”
“那當然了，這麼有錢又有能力的女婿，打着燈籠也找不到。你們在雪竹谷玩得怎麼樣？”闞母旁敲側擊想打聽女兒和許銘韋感情是否升溫。聽許銘韋說，他們晚上一起住在豪華度假小別墅裡，雖然知道他們一定不會住同一個房間，但是都能一起過夜了，應該是有希望了。
“挺好的。媽，我就是跟您說一下，我可能還要過幾天才回家。”闞青春敷衍回答。
“好好好，只要你跟銘韋在一塊兒，什麼時候回都行。”闞母高興地說。女兒的轉變是有點突然，也不知道許銘韋用了什麼辦法，能讓她心甘情願留下來。有許銘韋看着，青春肯定去不成雲南。
“不過我可要提醒你，”闞母又說，“底線還是要守住的，銘韋就是一直得不到才死乞白賴地追着你跑，越是到這個時候，越是要矜持，不能輕易把自己交出去……”
“我知道了。媽，我先掛了。你和爸要注意身體。”闞青春太陽穴一陣陣發緊，她掛斷電話，暗暗舒了一口氣。
她怎麼也想不通許銘韋這麼做的理由。難道他死心了？
她一邊思考，一邊踱步到窗邊。看到窗外的景象她才發現，原來這個小旅館就在縣城醫院旁邊。她在二樓甚至可以看到醫院大院裡的情況。
大院裡停着一排同款型的黑色麪包車，很是顯眼。病人家屬和醫護人員正忙着接力把車裡一箱箱的物資往裡搬。
這應該是某個公益組織或是愛心企業的捐贈車隊吧？闞青春心想。這時，一輛麪包車旁邊堆積成山的箱子被搬了大半，露出車身上的logo來。
“盛鑫集團……”闞青春下意識小聲念出那四個字，有些詫異，竟然是許銘韋嗎？但她很快又明白過來，他這是想借機爲盛鑫賺取形象分吧？他的速度倒也真夠快的。
“在看什麼？”趙書煦拎着早餐回來，站到她身邊。
“沒什麼。”闞青春還在分析許銘韋的行爲，隨口回答。
趙書煦剛纔在外面已經看到了盛鑫集團的車隊，只覺得許銘韋有些陰魂不散，以前出現在他和姜悅熙之間，現在又見縫插針地找存在感，讓闞青春在這麼偏遠的地方也能想起他來。
不過他並不把許銘韋當做一種威脅，因爲他很清楚，闞青春是不會對許銘韋動心的。
“山間公路還沒恢復通車，我可以在縣城逗留一段時間。一會兒要不要我陪你轉轉？”趙書煦說。
闞青春的注意力馬上全部回到他身上，滿臉驚喜地問，“真的嗎？”那他就可以多陪陪她了！
“嗯。”趙書煦在她頭髮上揉一把，“不過我可能不能陪你很久。我還要去縣城醫院幫忙。”
闞青春有些失望，但立刻理解地微笑，“沒關係。那我們現在就走吧！”說着，她拉住趙書煦就往外走。
“可是你還沒吃早飯。”趙書煦看一眼放在桌上動都沒動的早餐。
闞青春笑而不語，拉着他一路跑到旅館外面，忽然用雙手挽住他的胳膊，湊到他跟前說：“告訴你個秘密。”
“什麼秘密？”趙書煦被她滿滿的活力感染，感覺到渾身輕鬆。
“我、還、沒、有、洗、臉、刷、牙！”闞青春在他耳邊一字一頓小聲宣佈，說完嘻嘻笑起來。
趙書煦一愣，啞然失笑。
“時間太寶貴了，在你回基地之前，我一分鐘也不想浪費。”闞青春認真地說，笑容明豔動人。說完，她滿心雀躍地向前走去。
“咳咳。”趙書煦在她身後輕咳。
她疑惑的回頭，看他用眼神示意她到他身邊去。她狐疑地走回去，站在他身側看着他。
“咳。”趙書煦又清了清嗓子，裝作若無其事地牽住了她的手，“一起走。”
“哦。”闞青春乖巧點頭，幸福的笑容滿溢出嘴角，臉頰飛上兩朵迷人的紅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