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即將逝去的夢

兇險之地,豈能缺少兇險之物?冷月剛保證,在地府無人敢惹她的當兒,一陣陰風呼剌剌的迎面吹來。同時,飛沙走石,石頭滾動。風力之疾猛,催動無數細石碎沙打的嶽遵根本無法睜眼。

冷月在風起之時,便張開纖細五指,兩隻小手擋在了嶽遵的眼前,然光憑兩片薄薄的眼皮,未必能扛住狂風捲起的沙石,使眼睛不受沙石的傷害。並轉動身子背對上風處,以使風沙對嶽遵的傷害降到最低。

看到這一幕,嶽遵心中感動非常。若非怕丟臉,這刻不定早已熱淚盈眶。感動歸感動,可心裡仍然不免自責,堂堂一熱血青年,怎麼能靠一個小女生的保護?

無論嶽遵和冷月,心中都明瞭,這陣陰風起的有古怪。就算是陰間,也該有個適合陰間的規則,總不能無端端的突然之間平地起風吧。只是冷月的危機感比嶽遵更多點,因爲她已經感覺到,這陣陰風后面隱藏着一個強大的邪魂。

背陰山中所藏的鬼怪邪魂,沒有一個是簡單的。要知道,背陰山之後就是地府十八層地獄。山中一應死靈,大多是從十八層地獄中跑出來的。

這事,在人間無有人知,在地府罕有人知。畢竟,十八層地獄是對一衆生靈死魄爲惡做虐之心的最大震懾。要是讓人知道還有十八層地獄關不住的亡靈,會在人間、陰間兩界引發什麼樣的災難性後果?

陽間的政府之所以喊出“命案必破”的口號,不也是爲了震懾人心,有效防止惡性犯罪嘛。

有邪靈不懷好意,這一點毋庸置疑。現在,唯一的疑問就是:來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半晌之後,狂風漸息,隱隱可見不遠處一團影子,黑色繚繞。然後就聽到一陣“桀桀”怪笑聲,聽起來分外刺耳,活像昏鴉報喪。

嶽遵乍聞這刺耳怪笑,猛地一驚,瞳孔瞬間緊縮。將目光看向冷月,發現冷月也是一臉的慎重,絲毫不如之前說的那般輕鬆,心中咯噔了一下,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見那黑影出現,冷月輕輕的將嶽遵放在地上,俯在他耳邊讓他不要擔心,之後再緩緩地站起身來,面朝黑影方向,凝神戒備着。滿頭銀絲舞在空中,憑添幾分英姿颯爽的味道。

那黑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整出一陣狂風隆重登場,可自打風停後顯了形,卻一直不曾再上前一步。冷月起身之後,雙方就這樣對峙了近一分鐘也不見場面有什麼變化。

“戰又不戰,走又不走,你待如何?”冷不丁的從冷月嘴裡冒出這一句,還真把嶽遵雷的外焦裡嫩。話說,這臺詞好熟悉啊,可此時、此地由小妮子冷月對着前面那不知真面目的邪魂說出來,怎麼總令人覺得很不搭調哩。

“桀桀桀……兀那女娃,要不咱們打個商量可好?你走你的,留下那個男的,如何?”隨着話音出現,那團黑影一陣上下翻動。

嶽遵總算明白了,感情那團黑影對冷月也是頗爲顧忌,這才遲遲沒有動手。可是又捨不得放棄到嘴的美食,不肯就此走掉。這會卻是選擇了一個折衷的辦法,想放手一個,留下一個。

“休想!”冷月的回答簡短、清脆,但顯得分外有力。聽在嶽遵耳裡又是不一樣的感覺,安全而溫馨。

那黑影得了這個回答,想是惱羞成怒了,只見外層繚繞的黑氣又是一陣劇烈波動。片刻之後,那團黑氣突然離地而起,升上空中,化成無數隻手掌大小的蝙蝠,撲扇着翅膀亂舞着。

黑氣離體,嶽遵和冷月便看清了那邪魂的外貌。人形,膚黑,體被剛毛,背生蝠翼,長有短尾,賊眉鼠眼。嶽遵猜測着,這玩意兒生前應該是蝙蝠精吧?

就在嶽遵猜測對方來歷的時侯,那邪魂突然發動了攻擊。只見它眼中紅光一盛,天上飛舞着的無數蝙蝠像是接受到了什麼命令一樣,齊齊衝向冷月。

冷月臉色一變,緊咬銀牙努力剋制着心中泛起的噁心感覺。畢竟才覺醒不久,雖然恢復了前生的記憶,可是意識仍是之前的小女孩冷月佔了主導地位。眼見這多蝙蝠鋪天蓋地撲向自己,哪能不感到噁心?

不說閃不閃得了,避不避得過。就因爲此時身後躺着嶽遵,冷月就不得不正面面對自己深深厭惡的事物。只是此時的冷月卻沒有任何動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很快就被漫天的蝙蝠所包圍。

“不好!難道冷月她出什麼問題了?”看到這個場面,嶽遵難免產生了不好的念頭。這麼大羣的蝙蝠,自己看着都覺得滲人,沒道理冷月一孩子能夠任由自己被它們包圍上。但凡還有別的法子,肯定早就做出反應了。

事實跟嶽遵心中的想法相差無幾,冷月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冷月本不能這麼早就覺醒的,正因爲她的前生是三生石靈,而非尋常生靈。所以投了人胎之後纔會有“離魂”症狀出現,因爲像她這種類型的靈,沒有擁有血肉之軀的經驗,初次投胎後有了肉體難免有點不習慣,所以經常性發生魂魄自動離體的事情。

當時,因爲莫名的原因,感應到了嶽遵將要出事,冷月纔在焦急、擔心等各種情緒的作用下,強行激發了前世的記憶,覺醒過來。尤如拔苗助長,這本身就對她的魂魄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更何況,當時傳承之地困住嶽遵的煉魂陣,也是上古一大凶陣。剛剛甦醒的冷月,硬是以魂魄之態強行闖陣,救出嶽遵的魂魄,導致傷上加傷。時下所餘之力,不足前生的千分之一,以至無法在蝙蝠羣靠近之前就將它們消滅掉。

冷月被圍之後,嶽遵完全看不到她在裡面是如何反應。但是他卻能從對面那邪魂臉上得意的表情得知,冷月被圍在裡面的狀況肯定不能樂觀。限於眼下自身的情況,只能乾巴巴的盯着那羣蝙蝠形成的黑球變幻着形狀,希望下一刻冷月就能爆發,一舉扭轉戰局,逆襲成功。

好在,耳邊還能聽到夾雜在無數蝙蝠撲騰翅膀聲中的冷月的嬌斥聲,至少可以證明冷月仍然在戰鬥,應該無大礙。

只是,暫時的安全,並不代表長時間戰鬥下去冷月也能堅持。更何況,那邪魂不定還藏着別的什麼殺招未使出來。看清局勢的嶽遵心中陰霾又更盛幾分。

那邪魂見自己之前顧忌的冷月已然被自身黑氣所化的蝙蝠困住,心中更是得意了幾分。絲毫沒有抑制興奮之情的念頭,發出一陣難聽的“桀桀”陰笑,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嶽遵,心念一轉,向着嶽遵走來。

岳陽遵本來一直關注着場中的戰鬥情況,在爲冷月擔心着。突聞一陣陰笑,發現那邪魂正在逼近自己,馬上就知道那玩意兒是要先拿自己開刀了。心中充滿了不甘和憤怒!沒有恐懼……

冷月雖然被蝙蝠羣重重包圍,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可是依然憑藉着靈覺得知了外頭的情景。心中一急,亂了方寸,被圍攻的蝙蝠逮住空隙,趁機咬了幾口。

這些蝙蝠本是邪氣所化,端的陰毒無比,冷月一旦被咬中,立馬就感受到一股陰寒之氣從傷口向着全身擴散,尤如置身冰窖,寒粟冷戰。

嶽遵再憤怒,冷月再着急,也阻攔不了那邪魂越發逼近的事實。要是眼神能殺人,估計這邪魂早該魂消魄散、灰飛煙滅了,可惜不能。

“唉……”

這時場中突兀地響起一身飽含幽怨的女子嘆息聲。場中之人皆是一愣。根本沒有發現有人靠近的跡像,這聲音從何而來。

嶽遵也是一愣,不過不同於其他人的原因。他是因爲再次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而感到驚訝。是商紫依!她怎麼能在這裡?

之前,得知數次被商紫依所救之後。依稀的,腦中多了一些關於她的記憶碎片。雖然不大清晰,但也讓嶽遵知道了一直以來有這麼一個特殊的靈,一直附在自己的身體中,暗中保護着自己。

可是,眼下自己是魂魄狀態啊!身體還被困在傳承之地的煉魂陣中,而魂魄被冷月帶到了陰間地界。商紫依她不是應該附在自己的身體中的嘛?怎麼可能在這裡出現啊,會不會是自己聽錯了。不過魂魄也會產生幻覺嘛?

“是到了該離開的時侯了……”

幽幽的女聲,再次響起。帶着無限的悽迷,和無邊的留戀。

然後,嶽遵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胸口往外冒出幾縷淡淡地紫色,嫋嫋而上升到空中,幾經變幻之後化成一個白衣紅瞳的麗人,只是身影相當淡薄,呈半透明狀。

“紫依?”嶽遵至此時,仍然不感相信看到的。試探性的叫了一句。由於太過驚訝,甚至忘了,就在一秒之前,自己還是不能開口說話,爲什麼這時卻突然可以了。

聽到嶽遵的呼叫,半中空的麗人對着他莞爾一笑,淡淡然開口說了一句:“嶽遵,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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