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董奧就在樓下等着。江亭笑着回絕,他倒沒有強求,只是幫江亭把東西拎到公交車站牌那。
等公交車的時候,董奧突然笑出了聲。
江亭滿眼疑惑,扭頭看他。
“昨天晚上,你的一個朋友,跟我的一個朋友,跟我說了同樣的一句話。”董奧說。
“什麼?”江亭看着他。
“他們說,董奧啊董奧,你要是強勢一點,或者死皮賴臉一點,說不定就成了;戰死疆場,也比像現在這樣不溫不火好。”董奧說。
江亭臉紅了,沒有做聲。
董奧比江亭更喜歡臉紅。認識這麼久,這是他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他臉紅紅的,一不做二不休,低低問:“我喜歡細火慢燉,你呢?”
江亭若在這會裝傻,就有些不厚道了。她想了想,認真地說:“我一直以爲,是像我爸爸我媽媽那樣,一見鍾情,春暖花開。”
董奧說:“我聽錢梅說,你到現在還沒有談過戀愛。是因爲沒有遇見嗎?”
江亭點頭。
董奧似乎看見了希望,說:“要不,你也試試細火慢燉?不試,怎麼知道不適合自己?”
江亭說:“這對你不公平。”
董奧急急說:“我不介意。”
江亭搖頭,說:“我介意。”
董奧沉默了會,還想開口說什麼。江亭拿過董奧手中的袋子,得到了解脫般開心地說:“車來了!今天謝謝你了!”
28路車停下,江亭拎着東西上了車。董奧在車門旁站着,盯着江亭看。
“你走不走?我要關門了。”司機突然朝董奧大叫。
董奧經常坐28路車,跟開28路的那些司機師傅混了個臉熟。江亭也覺得奇怪,董奧明明有車,爲什麼每次去他媽媽那都是坐公交車。
董奧回過神來,一腳踩上公交車,說:“走,走,師傅,謝謝啊。”
司機師傅笑了,說:“你這小夥子,謝啥?”他關上公交車的門,啓動了公交車。
江亭在最後一排坐着。董奧過去,坐在江亭旁邊。他盯着江亭看,卻沒有說話。
“你要去你媽媽那?”江亭被看得心裡發毛,弱弱問。
“不是,”董奧說,“我有話跟你說。”
“什麼?”江亭臉又紅了。她怕董奧來個什麼癡情告白。
董奧移開目光,盯着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說:“我十歲那年,我爸媽決定離婚。原因是,我爸跟他的小秘書好上了。我媽說,她什麼都不要,只要我。我爸說,我媽要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要我。當時鬧到法院去了。法官問我,要跟誰。我說,跟我爸。我媽當時就崩潰了。”
“爲什麼?”江亭問。既然董奧的爸爸有時間搞婚外情,說明他並沒有多少精力看自己的孩子,想必跟董奧也沒有多親。而董奧的母親什麼都不要,只想要孩子,可知她多愛董奧。
“出了法院的門,我媽也問我爲什麼。我說,因爲她沒錢。”董奧淡淡說。
“爲什麼?”江亭問。她並不覺得,董奧是在乎物質條件的人。
“呵呵。”董奧笑了。他扭頭看了江亭一眼,說:“你真是個心細又善良的姑娘。”
他沉默了會,說:“我媽嫁給我爸後,就成了全職太太;後來有了我後,更是一心撲在我身上,幾乎和外界脫軌了。如果跟了我媽,我媽又沒積蓄,又拉扯着一個孩子,以後日子怎麼過?如果跟了我爸,我爸就會把家裡的大半積蓄給我媽,我媽又沒有我這個拖油瓶,日子會過得更好。不過,我是我媽一手帶大的,她的心思全在我身上。我那麼做,着實傷透了她的心。所以直到現在,她還是不肯見我,我能體諒。”
原來,董奧也是單親家庭。
江亭默默想。
董奧接着說:“我爸跟我媽在一起,就是貪圖她的美貌。窈窕美女成了肥胖婦人,他出軌是再正常不過的。我媽本是個驕傲的人,我爸當年追她也花了不少功夫;得知我爸出軌,我媽就要求離婚,只有一個條件,就是要我。我爸家幾代單傳,就算我爸想放棄,我爺爺也不會同意。雙方都不妥協,就鬧到法院去了。就因爲我的一句話,法院就這麼把我判給了我爸。我爸知道我媽是個執着的人,一定會糾纏不休;再加上他跟他的小秘書打得火熱,也沒閒功夫拉扯我。我爺爺奶奶在國外養老。所以法院判後不久,他就把我送出國了,把我送給了我爺爺奶奶。我後來是在國外長大的,前兩年纔回來。我回國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媽。說老實話,我真的很想她。”
說到這,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他停頓了會,說:“這兩年來,我一得空就去找我媽。她就是不見我,不跟我說話。她連一個讓我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我真的很絕望,直到有一天,我在這趟車上看見了你。”
“我跟你媽長得有點像嗎?”江亭問。她心裡陰暗地想,難不成,董奧有戀母情節?
董奧自顧自說:“那天,我依舊一無所獲從我媽那回來。我在最後一排坐着發呆。我留意到你,是因爲有個老太太叫你,讓你過去坐她那,她要下車了。後來,我又在車上遇見了你幾次。剛開始,你都貪方便,坐在車子前幾排。每次有孕婦啊小孩啊老人啊上車,又沒有座,你都會站起來讓座。有好幾次,你一趟車下來,得站起來好多次。到後來,你學乖了,也跟我一樣,一上車就坐最後一排了。”
董奧的語氣緩和了,臉上還浮現出了笑意。
“我怎麼之前對你沒印象?”江亭好奇地問道。
“你每次一坐下就開始打盹,怎麼可能留意到我?”董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