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淡煙深聽牧笛

天力靈示:千雲萬水間,中有一閒士。在浮雲和流水之間,那個人很淡定很自由地活着。當潮流亂紛紛,當意料不到的變化忽然降臨,多麼想淡定。要淡定,我們常常這樣告誡自己。只是很難,很多情緒會隨着變化而來,很難控制。面對世界不停地變換,我們怎麼辦?

活着,就是活在兩種變化裡。第一是規律性的變化,比如四季的輪轉,比如生死的輪迴,比如新舊的更替;第二是偶發性的變化,比如意外的車禍,比如突然的失業,等等。所以,活着,就是活在變化裡,活在變化的世界裡,活在你自己變化的身體裡,活在你自己變幻不定的心緒裡。不論你有什麼才能,或者擁有多麼巨大的財富,都不可能讓這個世界不再變化,讓你的身體不再變得衰老。

你得接受無常,這是一個存在的事實,無法改變。就像陸游說的:“月淡煙深聽牧笛,死生常事不須愁。”事實上,你再愁也不會改變死亡的發生,再愁也不會阻止颱風的來臨,再愁也不會阻止疾病的發生。所以,陸游說:不須愁。

當變化發生的時候,你得接受無常,你得隨着變化而變化。如果你害怕衰老,不斷尋求長生不老的方法,最終的結果仍然是,你在尋求長生不老的過程裡漸漸老去。你無法抵抗身體的變化,你也無法抵抗四季的變化。所以,在時間的流逝裡,我們要學習做時間的朋友,或者讓時間成爲自己的一部分,接受每一個階段的自己,接受每時每刻的自己。

當外界的改變發生,而我們看不見這種改變,或者拒絕應對這種改變,那麼只能把自己陷於一個窩囊的境地。當改變發生的時候。順時而爲,順勢而爲,改變自己應當改變的,就可以在時間的流變裡來去自由了。

很贊同一種說法:預報天氣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應對天氣的變化;預防疾病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如何應對疾病的發生。預防失業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如何應對失業的降臨。在各種可以預計的和無法預計的變化面前,要學會改變自己應當改變的。

僅僅覺知到變化,是不夠的。還要覺知到不變。如果我們覺知到這個世界的變幻,又覺知到這個世界的恆定,那麼,我們就能明白這個世界的變與不變。當我們面對這個世界的紛紛擾擾,我們就會用蘇東坡的視角來看待。蘇東坡在《赤壁賦》裡勸解那個同遊者,如果用變化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那麼,無時無刻不在變化;如果用不變的眼光來看待這個世界,那麼我們都活在一個無限的整體裡,何曾有過什麼變化?

明白了變與不變的規律,明白了什麼在變化。什麼並沒有變化,就不會因着時空的變化而忙亂,就能夠在變化之中怡然自得,大自然裡每個時刻的聲色形姿,都可以即刻成爲自己審美的對象,而有無窮的樂趣。

我們生活其間的塵世,一方面是無常。是分分秒秒的變化,沒有什麼能夠長久,一切都在消逝;另一方面卻是恆常,變來變去,都是這一套,其實並沒有什麼變化。試着同時從變的觀點與不變的觀點。去看待你周圍的一切。只從變的觀點去看,引起的可能是浮躁;只從不變的觀點去看,引起的可能是消沉。

有一段時間,瓊?克勞馥的事業有點低迷。電影公司的負責人對她說:現在大家都想看鄰家女孩,你是否該演演鄰家女孩?瓊?克勞馥回答:如果他們想看鄰家女孩。叫他們去隔壁看。她還是一直就演她自己。重要的不是別人需要什麼你就提供什麼,而是如何把你自己的東西變成別人喜歡的東西。

只有明白了自己的根本,纔不會被眼花繚亂的變幻迷惑,纔不會無所適從,纔不會被紛亂的信息淹沒。我們是應該知道很多東西,但還有很多東西,那些與自己沒有什麼關係的東西,我們沒有必要去知道。記住索爾仁尼琴的話:高尚的靈魂不必被那些廢話和空談充斥,過度的信息對於一個過着充實生活的人來說,是一種不必要的負擔。

在紛亂的喊聲裡,能立定腳跟,打定主意,救出你自己,努力把你這塊材料鑄造成個有用的東西。”不論世界怎麼變,你唯一應該做的,只是做你要做的事情。不要讓自己跟着世界東奔西走,要讓世界隨着你的步伐,融入你的生命,成爲你的一部分。

世事的無常擊中了我們一顆又一顆敏感的心。突如其來的災難,天災或人禍,都不是人自己能夠控制的。生活裡處處是變動的因子,時不時就會有意料之外。榮衰的變幻,親疏的變幻,成敗的變幻,愛恨的變幻,貧富的變幻,這是人間的萬象。改變應當改變的,堅守應當堅守的,方爲立命之本。

人,來到這世上,總會有許多的不如意,也會有許多的不公平;會有許多的失落,也會有許多的羨慕。

你羨慕我的自由,我羨慕你的約束;你羨慕我的車,我羨慕你的房;你羨慕我的工作,我羨慕你每天總有休息時間。

或許,我們都是遠視眼,總是活在對別人的仰視裡;或許,我們都是近視眼,往往忽略了身邊的幸福。

事實上,大千世界,不會有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只要你仔細觀察,總會有細微的差別。

同是走獸,兔子嬌小而青牛高大;同是飛禽,雄鷹高飛而紫燕低迴。

人,總會有智力、運氣的差別;總會受環境、現實的約束;總會有人在你切一盤水果時,秒殺一道數學題;總會有人在你熟睡時,回想一天的得失;總會有人比你跑的快……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走在生活的風雨旅程中,當你羨慕別人住着高樓大廈時,也許瑟縮在牆角的人,正羨慕你有一座可以遮風的草屋;當你羨慕別人坐在豪華車裡,而失意於自己在地上行走時,也許躺在病牀上的人。正羨慕你還可以自由行走……

有很多時候,我們往往不知道,自己在欣賞別人的時候,自己也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

事實上。人生如一本厚重的書,有些書是沒有主角的,因爲我們忽視了自我;有些書是沒有線索的,因爲我們迷失了自我;有些書是沒有內容的,因爲我們埋沒了自我……

一生輾轉千萬裡,莫問成敗重幾許,得之坦然,失之淡然。與其在別人的輝煌裡仰望,不如親手點亮自己的心燈,揚帆遠航。把握最真實的自己,纔會更深刻地解讀自己……

面向太陽吧,不問春暖花開,只求快樂面對。因爲,透過灑滿陽光的玻璃窗。驀然回首,你何嘗不是別人眼中的風景?

萬物皆是一種平等地對待,一滴水、一塵土,都有自己的意識,與我們之間也是一種生命的呼應體。我們彼此共存、相依,而存在!

晨曦光影交錯輝映着,瀑布也從原本的一團飛濺霧變成一道密實的水珠。它桀驁不馴地挺立於陰暗山壁前,完全就像個活的生命體。這座活生生的瀑布着實震撼了天力,他曉得水有自己的靈魂,但這座瀑布似乎不只是有靈魂,還有肉體。

凝視着這番景象,天力打從心底裡相信這座瀑布有自己的生命。甚至有自己的意識,憑着一顆又一顆水珠共同凝聚起來的集體意識。此刻的它,已經不再是大地之母的血脈,而是一個有意識的活生命體。

想到能與這樣的神性同在,令天力不禁顫抖了起來。這對他來說是一種靈光乍現的頓悟,能體會到這片水域不只有靈魂,還是個活的生命體,這個想法使他狂喜不已。這座瀑布已經讓天力學到未來諸多課題的第一課,天力說他終於明白老聖者爲什麼會把這個瀑布叫做“生命”,因爲他現在目睹了這片水化爲生命,原本以爲只具有靈性存在,現在昇華爲肉體與意識的具體呈現。從任何方面來看,這座瀑布都是活着的,沒有半點虛假,因爲它的意識已經融入天力的靈魂裡,讓彼此之間有了深度對話,而那不是任何語言可以表達得了的。

無數個體的集體意識匯聚成瀑布的意識整體。一整天下來,天力都沒有離開卵石聖壇,雖然他跟瀑布沒有再進一步對話,但那些領悟已經足以讓它好好消化了,只要一想到這座活瀑布,他就會從背脊升起一股欣喜與感激之情。

到了接近傍晚的時候,天力開始思索爲什麼這座瀑布會那麼震撼着他,那麼充滿生命力,以前他也曾站在別的瀑布前面,但都不曾有過這樣活化的對話經驗,雖然仍然有靈性方面的溝通,但這座瀑布似乎特別活生生,特別有自己的意識,天力在想會不會所有的瀑布其實都一樣,只是過去他太盲目,而沒有看到這個事實。

天力開始思索那些水珠與飛沫是怎麼凝聚成這座活瀑布,又怎麼凝聚成瀑布前後的溪流部分,他知道這座瀑布之所以成爲一個意識整體,是靠無數個體的集體意識才組合成整體,組合成瀑布的意識。但這些集體意識是怎麼開始、怎麼結束的?

每一滴水都是一個會呼吸會思考的生命體。究竟這種意識只存在於這座瀑布,還是存在於所有的瀑布、河流、或海洋中?

會不會所有瀑布、河流、湖泊與海洋的意識還會彙集成更大的意識,形成更大的生命體?畢竟所有的水都是相連的,他體內的水跟天地間的水也是相連的。

天力頓時發現,他面對的已經不是這個特定瀑布的意識,也不單是這個瀑布的生命,而是所有的水,這座瀑布只是通往其他水體的途徑之一,也就是說他是在跟所有的水進行生活及思想層面的對話。

想到這裡,天力就感覺天旋地轉,因爲這實在令他感到太震撼了,只要透過這座瀑布、透過任何水,他就能跟全世界的水對話,甚至是流動在人類、動物、植物體內組織內的水,也甚至是天上的雨滴。從現在開始,水不再只是具有靈性的存在,而是一個活生生、會呼吸,會思考的生命體。

生命的每一份子都是一個流動着的靈,更確切地說,是一個流動着活的生命體。人,從來不是主宰世界的一份子,更不是萬物之首,也沒有權力肆意的廝殺其他生命。因爲,我們本同源,每一滴水、每一塵土,都相互彙集,也自成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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