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在惦念他?”
“臣妾已答應是你的人,只是出於舊日他的照料,臣妾想做到問心無愧罷了。”我已把自己放到了最低的姿態,卑微得不能再卑微,“還請皇上准許。”
他楞楞地看了我一下,吩咐,“去把罪臣李寰宇放了。”雙腿輕輕踹開我,我明白雖然他心裡很是生氣,可還是容忍了我,淼青今後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迴應你的感情了。如果當初我沒中沁影草毒,也許經過時間的沖刷我會慢慢忘記南旻夜,會愛上你,可現在不可能了,我會永遠活在自責之中,不能自拔。對不起。
當天我就帶着春熙和門墩來到關押李寰宇的院子,今日的李寰宇很安靜,皺着眉看着我們一行人朝他走來。他起身,撣撣身上的塵土,超微朝後退一步,“姑娘您是???????”
又像是路上的疏離,我忍痛像陌生人一樣自我介紹,“李公子可能不記得了,在南隅、北漠交界處,小女子曾與公子有過一面之緣,小女子蘇嬈嬈。”
“嬈嬈??????嬈嬈???????”李寰宇低着頭,努力思索,嘴裡喃喃地重複我的名字。我上前拉着他進屋,“公子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快來吃點東西吧。”李寰宇看着我,就像個純潔的孩子,我對他笑笑,扭頭吩咐門墩,“去請魏大人來給李公子就診。”
“諾。”門墩跑了出去。我知道魏璧慧心高氣傲的人不會親自爲李寰宇診治,來者必定是L。
“你是???????”李寰宇指着我問道。我心裡一擱楞,隨即努力笑着說:“小女子蘇嬈嬈。”
“蘇姑娘,我們素昧相識你爲何對我這麼好?”他開始拒絕我的好意。
“我們姑娘心善。”春熙接話說道,她看見了我眼中的淚水,我向她投一個感謝的眼神。
這才李寰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果然是L來了,門墩剛想開口解釋,我就示意不必了,我都懂。
“他怎麼樣?”我輕聲問着L。
L說道:“不必用藥了,還有十天時間,他心中有未解之事,幫他了卻心願吧。”
我點點頭,親自送L出去。想了半天還是鼓足勇氣問道:“那他呢?”
L沒有太大反應,只是告訴我放心,他會幫我救他的。
“那他會不會死?”我急切地問道,心提到了嗓子眼。
L看看天,撓着頭,說道:“不會,他活得慾望很強烈,我能感覺到他要活下去,爲了讓你更痛苦。”
心一下子跌進谷底,原來他是如此恨我。這樣也好,起碼對我的仇恨讓他活了下來,就這樣讓他恨着我,也好,也許有一天我還能遠遠地看他一眼,每天都能聽到他好的、壞的消息。足夠了。
自此後,每天我都會帶着春熙過來照顧李寰宇,漸漸地他也不再疏離,又回到了婢女嬈嬈和公子宇的日子。每天他都會給我講他兒時的故事,這個故事裡永遠都只是圍繞着一個女子的,她就是花兮影。聽着花兮影和李寰宇的故事很多次我都
在幻想,如果不是我的突然闖入,也許他們會很幸福。真正的花兮影到底在哪裡?
“嬈嬈,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到影兒的時候是冬天,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我八歲,她只有四歲。扎着兩個團圓髻,一個上面還插一朵紅梅,披着大紅的披風。那天真的很冷,她捂得只剩下一雙眼睛,影兒的眼睛最漂亮了。那年是她娘領她去拜女媧娘娘,就在女媧娘娘廟外,我帶着面具,看見了她?,她朝我走來?????????”
“你的面具真漂亮。”矮胖矮胖的小身子費力地踮起腳尖,伸着小肥手,想要拿掉面前這個比她高很多的男孩子臉上的面具。
男孩子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後一退,她“哌嘰”一下滑到在地上,兩個都愣了一下,她費力地坐起來,然後把嘴從斗篷裡拿出來,哇哇大哭。男孩子被嚇得手足無措,趕忙蹲下,取下面具,遞到她手中,她停止了哭聲,睜大眼睛看着眼前這個漂亮哥哥,再看看手裡的面具,咯咯笑起來。就在男孩子被她可愛的笑聲迷住的時候,“啵”,她紅潤地小嘴輕輕在男孩子的臉上一啄,男孩子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她還在咯咯地笑,“影兒喜歡大哥哥。”
“影兒,回家了。”她的孃親叫她回家了。男孩子站在雪地裡看着跑向孃親的她,心裡滿是羨慕可以有一個孃親,嘴上默唸“影兒”。
又是一年下雪時,府裡的僕人在一旁爲難地打轉,而相爺唯一的公子就是堅持每日到女媧娘娘廟前等待。每天,公子都會失望而歸,僕人勸說明日莫再去,公子就是不聽。直到有一日一對母子的到來,公子黯淡的眼睛一下點亮。
影兒依舊是一件大紅的披風,戴着帽子,舉着大紅燈籠在外面跑着,突然燈籠滅了,影兒傻到了那裡,眼裡的淚水滴溜溜地打轉。男孩子跑過去,蹲下幫她重新點亮燈籠,影兒笑了,他也笑了。
從此後,影兒總是喜歡跟在男孩兒後面叫着“宇哥哥”,男孩子總是笑眯眯地一遍又一遍地答應着,從未厭煩。
“宇哥哥你在幹什麼?”李寰宇看着已經十四歲的影兒,有了少女的模樣,心中甚是欣喜。
“我在寫字啊。來,我交你寫字。”說着從後面攬着影兒,握着她軟軟地小手,李寰宇心中一陣悸動,定了定神,認真地在絹帛上認真寫。
“這是什麼,宇哥哥?”影兒好奇地看着絹帛上她和李寰宇寫得橫橫豎豎的畫。
“是‘喜歡’,影兒喜歡嗎?”李寰宇溫柔地看着眼前這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兒。
“嗯,喜歡!那影兒想把這個送給宇哥哥,可以嗎?”
“真的嗎?影兒、影兒是要送給我?”李寰宇欣喜若狂。
花兮影認真地點點頭。
每日午後,李寰宇都會拉着花兮影的手來到博羅城內的河邊,那裡長滿了會開花的薇草,花兮影採着薇草,嘴裡唱着一首歌謠:“卿尚小,共采薇,風欲暖,初成蕊,問離人,山中四季流轉又幾歲?卿初嫁,獨采薇,露尚稀,葉已翠,問徵人,何
處望鄉一枯一葳蕤?卿已老,憶采薇,草未凋,又抽穗,問斯人,等到野火燃盡胡不歸?昔我往,楊柳垂,今我來,雪霏霏。”
“後來呢?”我替李寰宇梳着頭髮,輕聲問道。這樣的故事他每天都會重複很多遍,而這樣適時地提問,幾乎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課。可他還是會忘記剛剛他纔講過,我也剛剛問過。
“後來、後來的事我就忘了。”李寰宇低落地盯着鏡子。
忘了好,記住該記住的,你們的感情還是完整的,這樣就可以活在幸福的回憶裡了。
在整理他書桌上的東西時,無意間看見他從回南隅的路上就開始記的人和事,以免忘記。頭幾頁都是他和花兮影的回憶,可越到後面就只剩花兮影三個字了。看來他終是忘了從前有個叫蘇嬈嬈的女子也曾照顧了他,我失神地往後翻,最後面竟然寫得有別的東西。
“求大祭司荼羽放出影兒的靈魂,讓我看她最後一眼。”
看到這句話,我一陣顫慄,花兮影的魂魄在荼羽那裡扣押,我纔會穿越過來,而這一切李寰宇都知道,難道他早就知道了?看着熟睡的李寰宇還深深地緊鎖眉頭,我決定爲他也是爲自己找到荼羽,放出花兮影的魂魄。
“春熙在這裡照看好他,我出去一下。”
“姑娘要是別人問起來,奴婢該怎麼回答?”春熙有些擔心地看着我。
“若是問起,就說我回關雎宮了。”說罷我便提裙朝通天閣跑去。
到了那裡,荼羽像是早就在等我一樣,悠閒地彈着琴,沒有擡頭,只是低沉地打了聲招呼:“你來了,坐吧。”我坐下,剛想開口質問,卻被他打斷,“要想幫罪臣李寰宇也是可以的,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怎麼就那麼肯定我會爲了李寰宇答應你的條件?”我沒好氣地冷聲說道。
“這不僅關乎李寰宇,還關乎你的到來。”
我一怔,站起來,“你???????是你嗎?”他沒有回答,繼續撥弄着手中的古琴。“怪不得我來這裡前後幾天一直會看見你???????”至今我都無法忘記當初在祭壇看見會飄的白影,以及醒來後看見的那個白衣男子。
琴聲依舊,“只要你答應我三個月後的月圓之夜交出自己的三魄,我便幫他。”荼羽靜靜地彈着琴,直接開出條件。
“那到時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我上前一步,問道。
他停了一下,繼續彈奏,“那是自然。”
“好,我答應你。”我剛說完,只聽身後淼青緊張地問。
“影兒你答應他什麼了?”
被淼青抱在懷中,我剛想開口解釋,荼羽搶先說道:“影兒想改日與臣切磋琴技,當初影兒畢竟也是許夫子的徒弟。”
“只是這樣?”淼青不相信,低頭問我,我點點頭。
淼青攬着我離開通天閣,一直戒備着荼羽。回到關雎宮後,他留下來陪我吃了飯,之後一直與我商量着一個月後的冊封大典的事,我聽得心不在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