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點頭應允，但張潮的臉色卻並不好看，諸神會議增加新的成員並非壞事，在現如今這種關頭，每增加一份力量都意味着多加上那麼一分勝率。
只是從始至終，張潮都對舊月神與現在的猩紅月神抱有一種深深的忌憚，從箐涵戰死鋼鐵長城到後來的合作對抗太陽神索托斯。
每一件事的背後彷彿都有她的影子。
能夠忍辱負重至此，尚且假死脫身，捲土重來，智計以及毅力都算得上絕頂。
而且腥紅之月所代表的可絕非一種正義的力量，其本身具有的邪惡與扭曲，絕對不下於無底深淵的邪能。
腥紅之月的異象主要出現在艾歐尼亞，是一種週期性的天象，張潮認爲那應當是一顆類似於彗星的星象。
艾歐尼亞傳說稱：當血月冉冉升起的時候，人們的黑暗面就會出現，內心的殺意難以抑制。
這是一種引人墮落的能量，與深淵邪能類似，但無論從顏色來看，表現形式來看，都又迥異。
不過哪怕是邪惡，爲了對抗虛空張潮也認了。
連暗影島那些週期性以蝕魂夜吞噬瓦羅蘭與比爾吉沃特生命的亡靈都被吸納爲了聯盟中的一員，他又有什麼理由拒絕猩紅月神的加盟？
“諸位。”張潮示意在座的神靈們看向自己，高聲道，“時間緊迫，雖有還未到來的冕下，但是爲了這個世界，我們還需儘早準備。”
諸神稀稀拉拉應和着，表面雖然恭敬，實際上卻內含倨傲。
河流之主孤零零地坐在一角，龐大而又臃腫的身軀邊上，散亂擺放着各種各樣的食物，聞言不由冷笑了起來，曾幾何時，他還親手送對方到艾歐尼亞。
那時，對方弱小得可憐。
但到現在，對方卻已經超越了自己。
果真是上面有人好辦事啊......
和河流之主塔姆肯奇抱有同樣想法的神靈並不少，張潮的崛起太快，許多擁有古老傳說，壽命甚至能夠與符文之地等同的神靈怎麼可能看得上一位壽命還不如他們零頭的新神。
只可惜，如今衆星勢大，他們表面上也只好表示支持，但口服卻未必心服。
張潮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緊跟着就說道：“論對這個世界的瞭解，我未必比大家強，甚至我知道大家心目中早有更合適的人選來領導大家，但是我必須要說的是，若論對虛空的瞭解，諸位遠不及我十之一二。”
“狂妄！”絕大多數神靈的心中都冒出了這樣一個字眼。
但哪怕心中這麼想，此時卻也不會有人說出口。
星星點點的金色光芒凝聚成了頭戴面具，身穿神袍的星界遊神巴德，他靜靜地凝視着張潮，儘管沒有開口，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想要說的是什麼。
“衆星冕下，聯盟中有幾位虛空來客，我們從他們的口述中能夠知曉很多關於虛空的事。”
張潮搖了搖頭：“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聯盟的虛空英雄中，除了卡薩丁，我認爲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完全可信的，他們之所以幫助我們，只不過是爲了能夠佔據更多的資源，所以不願意更多的虛空生物到來，同他們分那一杯羹。”
“但同樣的，我們的存在制約了他們，使得他們無法任意取食，所這次戰鬥，他們不會出全力，而會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我們，見風使舵。”
“到時，我們勢弱，力有未逮，他們便能與虛空生物裡應外合，成爲臥薪嚐膽的敵後英雄。”
“若虛空勢弱，他們又會和我們聯手抗敵，但目前來看，後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近乎於零！”
巴德沉思着，片刻後點了點頭，他又說了些什麼，在座沒有人聽到，但卻又都“聽”到了，確切的說是感知到。
“你只證明了虛空生物不可信，還有呢？”
張潮明白，對方是在問，自己如何證明對虛空的瞭解比在座諸神都要強
要知道，許多神靈的意念都極爲浩大，並不單單侷限於這方世界，尤其是在虛空降臨，打開大門之後，他們隱隱約約能夠察覺到虛空的存在，並接收到其中傳來的訊息。
雖然不多，但是綜合起來，大概也能拼湊出虛空的基本模塊。
張潮笑着掃視了所有神靈一眼，很明顯看出了他們的不信任，隨後一字一頓道：“倘若我說，離開那段時間，我去了虛空呢？”
“不可能！”
“別開玩笑了！”
“物質世界生靈的力量性質與虛空截然不同，若真進了虛空，你我無異於黑暗中的燭火，無數蚊蟲必將席捲而來，斷無倖免的道理。”
倒是巴德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議，反倒是點了點頭，隨即向後退了一步，表示認可了張潮的回答，所以瞬間，所有神靈全都沉默了。
張潮的神情嚴肅了起來：“虛空母艦是我親手摧毀，若論此戰功勳，指揮官也當由我來做。這不是爭權，此戰勝機不足百一，命都沒了，還爭個狗屁權。”
“百一......”
一些神靈明顯不信。
“張潮冕下未免太過危言聳聽了吧？”
張潮冷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放開心神，感受我的經歷，看看我都看到過什麼。”
衆神微怔，隨即透過張潮的身影，彷彿直接看穿虛空與物質世界的屏障，在那裡，一片浩瀚廣袤的紫色世界，一座座大小絲毫不遜於符文之地的大陸，一個個多如牛毛的強悍戰士以及成百上千能夠匹敵神靈的虛空領主。
“虛空很大，敵人很多，進攻符文之地的只是虛空的一方勢力，我們需要打敗它並且將與虛空之間的屏障重新修復，因爲我們根本不可能真正擊敗虛空！”
“這是我們的唯一生機，望諸君協力，勿要保留。”
張潮轉過身，向門外走去，臨走前他突然彷彿想到了什麼，轉身道：“對了，忘記告訴大家一件事，經過我的計算，基蘭先生的推論有誤，虛空大舉入侵將在三天後發生。”
其實他很清楚，虛空入侵，基蘭的推算是正確的，但是由於張潮摧毀了虛空母艦，時間線已經出現偏移，所以導致了虛空入侵的提前。
這是一件壞事，同樣也是一件好事。
最起碼，它給予了聯盟軍隊喘息的機會，並且由於虛空母艦被摧毀了一架，接下來虛空大舉入侵，烈度將會小幅度下降，而這或許就是那百分之一勝機。
“神主，她到了。”還未出門，箐涵清冷的聲音便已清晰地出現在張潮的耳畔。
他回過頭，果然便見那門口，一道猩紅的身影正詭異地從風雪中飄來，隨即站定在張潮的身前。
猩紅月神一如張潮所知曉的那樣，是一位女神。
她的眉心銘刻着猩紅的倒月銘文，那是與戴安娜額頭的正月銘文截然相反的徽記，她已經不再是皎潔純淨的月神，取而代之的是殘忍而又無情的猩紅月神！
張潮微微皺眉，對方的氣息很強大，至少也已超越了傳奇。
這也是理所應當，當初巨神峰十二巨神，雖說有強弱之分，但既然能夠同列，理應都是高等神，而自己現在......也不過就是高等神罷了。
“不用這麼警惕，張潮冕下，我們不是敵人呢。”猩紅月神驟然間出現在了張潮的身側，紅脣印在他的耳後，輕輕噬咬着，極盡誘惑。
“我可以成爲冕下的神後，爲冕下驅使，做任何事都可以喲。”
“是否爲敵，取決於我；是否讓我以你爲敵，取決於你。”張潮冷哼了一聲，身形驟然化光，再出現時，狹長的王者之刃已經搭在了猩紅月神修長如白天鵝般的脖頸上。
“我討厭巨神。”
“你也不例外。”
猩紅月神的臉色微沉：“真是個嚴肅的傢伙啊，但你就這麼對待救了你老師的恩人嗎？”
“歲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低沉渾厚的嗓音響起，那道血紅的身影摘下了面具，嘴角露出笑容，“久違了，張潮。”
“老師......”張潮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