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堯一看他走路的姿勢就知道不對勁，趕緊把他拉到一邊。
“張默呢？”
張揚冷淡回答，“不出來。”
樂堯驚訝，“不出來是什麼意思？”
張揚看着他，略有些煩躁道，“我怎麼知道？他不肯出來，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無奈之下，樂堯只好拒絕了主持人的採訪邀請，臨時把EM官方發言人柯桐給推上了採訪席。張默和張揚平時說話做派差距太大，萬一臺上露餡，張默又是精神問題又是心理問題的事情被扒出來，搞不好會被有心人怎麼添油加醋。電子競技雖然現在已經受到了廣泛的認可，但是仍舊大把的人把它當做毒害青少年的歪門邪道。若是張默這件事被人知道了，免不了又要遭受一波“荼毒青少年”“有害心智”的指責。
張默的問題到底怎麼才能妥善處理，樂堯現在真是頭疼而又感到束手無策。
戰隊裡帶着張默，就像是帶着一個不定時的炸彈一樣，搞不好哪天就炸了，還要殃及EM其他無辜的隊員。可是，讓他現在放棄張默，他也做不到……
回基地的路上，張揚就坐在樂堯旁邊，百無聊賴靠着車窗，飛快玩着手機裡的俄羅斯方塊遊戲，那清線速度簡直令人眼花繚亂。
樂堯無奈嘆了口氣，這就是所謂的“天才”麼？
樂堯在這裡發愁，後面坐着的隊員卻嘰嘰喳喳嘻嘻哈哈，一點也沒有打完比賽的疲勞。現在這羣小兔崽子每日生活規律，飲食健康，身體也越來越好，精力旺盛得讓樂堯這個老年人無比羨慕嫉妒恨。
丁鵬傑突然哀嚎了一句，“大事不好了啊！經理！”
白澤本來都睡着了，被他這一嗓子給嚎醒了，迷迷糊糊回過頭，“出什麼事了？怎麼了？”
丁胖仰天嚎叫，“餓啊！！！”
丁鵬傑一嚎，陸江山也放下手裡的Switch，跟着嚎了起來，“我也好餓，能不能加頓夜宵啊！”
丁胖揉着自己圓Duang Duang的肚子，“對啊，爲了晚上打比賽，晚飯都沒敢吃。”
李心嬋瞥了他一眼，“不是照樣兩碗飯一碗沒少麼？”
丁鵬傑哽住，立刻換了套說辭，“打比賽消耗多啊，費了我好多腦子，我現在餓的前胸貼後背！”
洛陽一聽，忍不住笑話他，“就你這一肚子肥膘，再餓一個月也貼不上後背。”
陸江山突然靈光一閃，“也就李心嬋能貼上。”
李心嬋安靜了一秒之後，大怒，捲袖子要打人，“你丫的拐彎抹角說我沒胸？！”
丁鵬傑看熱鬧不嫌事大，“他哪裡是拐彎抹角啊，他這簡直就是直擊暴擊！嬋姐你一聲令下，我就幫你揍他！”
洛陽看他們越鬧越過分，趕緊打圓場，“陸江山這是誇李心嬋瘦呢，丁胖子你別瞎起鬨。”
本來一直戴着耳機聽音樂，閉目養神的柯桐也睜開了眼，“這麼說起來……我也有點餓……”
白澤笑着看這羣小孩鬧騰，嘆了口氣，看向樂堯，“吃嗎？”
樂堯還沒說話，副教練林嘉雯先開口了，“這樣吧，今天我第一次觀摩比賽，大家又打贏了，理應我來請客。正好這條路附近有一家挺不錯的火鍋店，現在這個時間人也少，一定有位置的。”
樂堯本來是想把張默趕快帶回去藏好，但是林嘉雯都這麼說了，後面又有一羣餓狼崽子嗷嗷待哺，只好點頭同意了。
林嘉雯一看就是做事情雷厲風行的人，路上手機噼裡啪啦發了幾條信息之後，戰隊大巴車剛停到商場樓底下，就有一個帶着胸牌的餐廳店長過來接待。
店長熱情道，“哎呦，這不是林總，您今天怎麼來了？老闆特地打電話讓我來招待下。”
林嘉雯淡淡點點頭，“今天帶戰隊過來吃個便飯，麻煩您了。”
洛陽好奇探頭看了看，“副教練小姐姐好厲害啊，吃個飯都有人出來迎接，比咱凌老闆架子還大呢？”
白澤有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平時這些事情都該他安排的，可是林嘉雯一出手就比他厲害多了。
李心嬋小聲酸道，“網上我看過有關她的八卦，聽說家裡在上海產業挺大的，是個富二代呢。不然怎麼說能跟凌霄門當戶對，哎咱們這種平頭百姓可比不得人家千金小姐。”
幾個人到了樓上的酒店，丁鵬傑一看桌子就眼睛一亮，“哇塞，鍋都快燒開了啊？坐下就能吃這也太幸福了！”
丁胖子說完就急急忙忙一屁股坐下了，洛陽拉都沒拉住。
洛陽瞪了他一眼，“別人都還沒坐呢，沒點規矩。”
丁鵬傑大手一揮，好爽道，“要什麼規矩啊！都是自家人，來來來，坐坐坐！”
白澤看他這把自己當主人的架勢，忍不住也笑了，轉身跟林嘉雯道歉，“真是讓您見笑了，我們隊平時隨便慣了，也不太注意這些禮儀。”
林嘉雯搖搖頭，“沒事，不用在我面前這麼拘束。”她說完，輕輕拍了一下樂堯的胳膊，“我們坐隔壁的小桌吧？”
白澤看着林嘉雯望向樂堯的眼神，又看向林嘉雯搭在樂堯胳膊上的那隻手，突然有點怪異的感覺……
這是什麼節奏啊……
飯吃到一半，丁鵬傑突然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哎呀，有肉無酒，太沒意思了！好想來罐啤酒啊！”
他其實只是隨口一說，但是旁邊的是侍應生因爲被店長關照，要好好服務這桌客人，所以直接扭頭就搬了十罐啤酒放在了桌子上。
衆人都是一愣，洛陽悄悄扭頭看向教練經理坐的桌子，壓低聲音說，“喂！咱隊伍不能喝酒的吧？！”
丁鵬傑摸起一罐啤酒拿到面前，拉開了拉環，也做賊心虛壓低了聲音，“怕什麼？又沒明確規定！明天又沒比賽，喝點咋了？”
柯桐看向他，微微一笑，循循善誘道，“酒精會影響大腦的反應力，職業選手還是禁酒吧。”
李心嬋也十分專業補充道，“我上次說了，人的腦細胞每天都會死十萬個。酒精會加速大腦灰質的下降，讓腦細胞死亡數量更多，同時讓大腦前額葉皮層加速衰退，海馬體萎縮，會導致……”
丁鵬傑一聽立刻把酒放下了，急忙打斷了她的話，“我的親姐姐，您能少說點這麼恐怖的話嗎？您每天都讓我覺得自己離老年癡呆又近了一步！”
李心嬋攤手，對他露出一個假笑，“本來就是啊。”
“行行，得了，我怕了我不喝了……”丁鵬傑說着，把酒放到一邊去了。
然而，他手還沒收回來，卻看坐在他旁邊的張默像是睡醒了一般，突然擡起頭，拿起啤酒罐，仰起頭一陣狂灌。
衆人大驚，目瞪口呆看着張默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咕嘟。
剛纔張默到了店裡就坐下不怎麼動彈，丁鵬傑還以爲他睡着了就沒喊他。誰知道現在突然發起瘋來了。
“默哥？！默哥！你幹啥這是！睡傻了啊？！這不是水是酒啊！”丁鵬傑第一個反應過來，趕緊搶下張默手裡的啤酒罐子，卻看這一罐子都被張默給一口氣悶的差不多了。
張默嗆了幾口，丁鵬傑趕緊又手忙腳亂拽了餐巾紙給他擦。
張默推開他的手，站了起來，用袖子摸了一下嘴角，低聲說，“我去下洗手間。”
衆人看向張默的背影，都是一臉不可思議。
洛陽小聲問，“怎麼回事？心情不好？”
陸江山皺眉，“他成天愁眉苦臉的，誰知道心情好不好。”
李心嬋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瞎說什麼呢。”
陸江山小聲嘀咕，“本來就是……”
丁鵬傑疑惑，“不會啊，剛纔打比賽的時候挺好的啊，怎麼突然這樣了？”
柯桐喝了口茶水，“你們難道沒覺得，張默最近一直很奇怪嗎？比賽上和比賽下，像兩個人。”
丁鵬傑一愣。其實他早就發現了，但是一直沒想捅破這層紙說出來。他隱隱預感，這事要是挑破了，只有壞處，沒得好處。
“哎，人有千面沒聽說過嗎？說不準默哥沉默寡言的面孔下，是一顆霸氣外露的心。對了！剛纔下的牛蛙是不是熟了！”
丁鵬傑說完，搶過勺子就撈。
洛陽一看他那要撈光鍋底的架勢趕緊一把拽住，“那是我下的！你給我留一個啊！”
……
樂堯雖然沒跟張默坐在一個桌子上，但是隔壁桌子什麼動靜，他其實一直都很關注。看到張默突然一個人站起來走了，樂堯立刻也站了起來，“抱歉，我去下洗手間。”
樂堯剛穿過大廳，就聽到前面有嘈雜的動靜。他立刻覺得不好，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偏廳裡，場面亂哄哄的，張默居然跟一桌喝得半醉的人起了衝突，樂堯看到張默被一個人推倒在地上。他頓覺不好，剛想過去，卻看到張默突然發瘋了一般的爬起來，抄起地上一個空酒瓶子就照着桌子上狠狠敲了下去。
玻璃碎裂的聲音和女生驚恐的尖叫聲之後，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醉漢這下子也都被嚇醒了，原本衝突的起因就是張默不好，張默突然撞了桌上一老哥一下，還不道歉。這老哥脾氣急，揪住他讓他賠禮道歉。誰知道這小孩發起狠來這麼嚇人，跟個瘋子一樣，他們可不想惹事，紛紛都往後退。
張默一隻手握着碎了的酒瓶，另一隻手擡手就要去拿桌子上的玻璃碎片，被人從背後一下子握住了手腕。
張默急了，狠狠掙扎了一下，卻沒掙開，被背後那人卻死死攥住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憤怒響起來，“你在幹什麼？！”
張默紅着眼睛回頭。
然而樂堯現在比他更加生氣。
樂堯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酒瓶子扔在地上，“你打算把自己手弄傷？！”
張默一聽，突然愣住了，而後才扭過頭否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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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那你剛纔想幹嘛？！”樂堯握着張默的手腕，氣急敗壞道，“你不想上場，可以！你只要跟我說，我就讓你替補。但是爲什麼要用這麼方法？！你知不知道一隻手對於職業選手來說多寶貴？！”
張默狠狠掙扎了一下，可仍舊不能擺脫樂堯的鉗制。
幾秒鐘之後，張默有些精疲力盡地垂下了手，無力自語，“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害怕上場，我也害怕張揚上場，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樂堯看着眼前的張默，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當有一天，比賽不再帶給他樂趣和快樂，而讓他感到無盡的痛苦和疲憊。如果這一天再一次到來，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