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般若跟吳英陷入了沉默,似乎這也是必然的事情,或許是因爲這氣氛實在太過壓抑了,李般若開口說道:“吳姨,我遇到了一個好女人。”
吳英從壓抑之中回過神來,面對罕有吐露心聲的李般若,好奇的問道:“一個怎樣的人?”
李般若撓了撓自己那扎手的板寸,一時還真組織不出什麼恰當的語言來形容那個女人,只是一臉無奈的笑道:“該怎樣說,先天性善良的孩子,站在她旁邊,我是要多麼不堪入目有多麼不堪入目。”
這是李般若招牌似得的描述,本來心情有那麼幾分沉悶的吳英都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忍不住教育道:“在外面,可不許這般說自己,特別是在人家女孩子面前,誰也不知道自己的男人沒種不是。”
李般若仍然仰着頭,看起來是在閉着眼,他嘟囔道:“這就免了,做一個慫蛋纔沒有什麼負擔,我是沒有心思在她面前營造出什麼偉岸形象,而且她也打心眼裡反感我做這麼一行。”
吳英聽到這個,表情認真起來,或許終於找到了這麼一絲契機,她連忙說道:“重要的是什麼?”
李般若苦笑道:“她喜歡我,我也喜歡她。”
“這就足夠了。”吳英有幾分欣喜的說着,她可是很希望李般若成家,至少可以遠離這麼一個滿是鋼刀的江湖。
李般若卻沉默了,不在出聲。
吳英則看着李般若這麼一副模樣,不由嘆了一口氣,她喃喃道:“既然走進了別人的心裡,就不要留下疤。”
李般若臉上滿是苦澀,他則叼起一根牙籤說道:“我能夠做的,只有離她遠一點,再遠一點。”
吳英看着回答的無比堅決的李般若,不由說道:“真的是,沒有任何餘地了?”
李般若則微微點了點頭,起身說道:“吳姨,不早了,你休息吧,我有空再來看你。”
怎麼看,這都是一種逃避。
吳英臉上掛着那麼幾分於心不忍,她看的出李般若的逞強,也看的出李般若心中的難受,但她又能做什麼呢?她什麼都做不了,唯有默默抓緊李般若的手,然後說道:“般若,如果累了,倦了,厭了,回家,吳姨等着你。”
李般若這一次並沒有決絕,而是考慮片刻後點了點頭。
兩隻手握了許久許久才鬆開,這個時候老五似是碰巧一般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被他教育了一番的大小黃毛。
吳英一直把李般若等人送到門口,仍然一臉的不捨,讓李般若看着有幾分揪心,他再次叮囑吳英注意身體,然後拒絕了吳英送他上車的好意,這外面風雪大,李般若還真捨不得讓吳英出去遭那個罪。
吳英最終沒有犟的過李般若,只能看着李般若開門的背影,然後等到那別墅的紅木門慢慢關上,她擦了擦眼角,在小黃毛小心翼翼的護送下,走到沙發。
迎着寒風走出別墅,李般若上了老五開來的奔馳s400,至於他一輛寶馬525就留在了別墅,反正他明天還需要過來接魏青荷。
老五搓着手發動車子,抱怨着這冷到了骨子裡的天,打開車中的暖氣才舒展開皺着的眉頭。
坐在副駕駛的李般若終於點燃一根菸,大口大口的吸着,解着煙癮,他看着雨刷掛着累積在車窗上的積雪,不由有那麼幾分失神。
“般爺,咱去哪兒?”老五打開火問着。
“回家。”李般若放下車座說着。
“好嘞。”老五很爽朗的說着,就這樣開出了雪地,留下兩個輪胎印。
李般若只是仰着頭,唯一的動作只是時不時彈一彈菸灰。
一向話多的老五也只是沉默着,沒有去打擾李般若的閉目養神,對於知道這一陣子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老五,他知道李般若早已經透支了身體與精神,所以也希望李般若能夠藉着這特殊的日子能夠好好歇一歇。
“老四那邊怎麼樣了?”李般若並沒有昏昏睡過去,而是看似不經意的問道。
老五嘆了一口氣,他知道李般若根本閒不下來,他點了點頭說道:“已經處理乾淨了。”
“讓他回來吧。”李般若不冷不熱的說着。
老五再次點了點頭,他本以爲會就此而徹底沉默下去。
“馬溫柔打算培養魏青荷繼承整個帝九公館。”
一句話,讓老五瞬間有了一種晴天霹靂的感覺,他不敢相信的看着李般若,一臉的驚奇,因爲這麼一句話對於他來說完全沒有任何的根據。
“別這般看着我,我在得知這一句話的時候也是無法接受,但現在不管怎樣,這都已經成爲了事實,馬溫柔的確要扶持魏青荷。”李般若看着反應很是劇烈的老五說着,別說是剛剛得知這一切的老五,即便是現在的他,也絕對這有些夢幻。
誰能夠想到,這個擁有了一切的馬溫柔,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麼一個選擇,而且所選擇的那個人,也超乎了李般若的預料,竟然是跟馬溫柔毫無交集的魏青荷。
老五見李般若一臉認真,也並不懷疑什麼,畢竟李般若也不可能如此的低級趣味。
“理由,總得有一個理由吧?”老五努力控制着情緒,一邊穩定看着車子,一邊看着李般若問道。
“理由就是沒有理由。”李般若有幾分有氣無力的回答道,不知道爲何,在得知了這一切後,他突然心中升起幾分無力,也許是他知道自己並不能改變這一切的原因。
諷刺,一切都是這麼的諷刺,他本以爲自己拼了命就不會再次體會到這種感覺了,但等到那一通電話打過後,這一次要比任何都要強烈。
老五張了張嘴,卻並沒有說出話來,他思考着,卻怎麼都找不出一絲一毫的答案,最終苦笑道:“我真是越來越難以看透那個女人。”
“她究竟在想着什麼,沒有人會知道。”李般若最終也長長吐出一口氣說着,也放棄了對於馬溫柔的較真,那是一個他現在還無法指染的人。
老五微微點了點頭,但在得知了這麼一個消息後,他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雖然他並不知道馬溫柔的目的。
剩下的,便是沉默。
一路回到流浪者,雪花已經把西城渲染成了一種晶瑩的白色,宛如剛剛出生時一塵不染。
李般若下了車,踩在咯吱咯吱的雪地之中,他擡起頭,感受着落到他臉上的雪花,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是不是有一個人也在這般仰望着?
他摸出手機,找到那個號碼,猶豫再三,還是選擇了放棄,他慢慢攥緊拳頭,想着在那個人回來之時,他要站在一個絕對不會在感受到無力的高度。
這是他現在的野心,僅有的野心,也是劇烈的野心。
老五默默走到了他的身後,伸出粗糙的大手握住雪花,這無比晶瑩的東西,宛如這個世界所給予他最好的,他一時感嘆着說道:“般爺,如果當初我們沒有踏上這麼一條路,現在會怎樣?”
李般若聽着,表情露出那麼幾絲苦澀,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老五看着回答着有些無味的李般若,也深深吐出一口氣,隨着這壓抑無比的氣氛這般壓抑下去,連掙扎,都忘記了掙扎。
手機的短信聲音把深陷於一種絕望的李般若拉回現實,李般若搖了搖頭,企圖甩掉那些自甘墮落無能無力的想法,摸出手機隨意瞥了一眼短信,那本來皺巴巴的臉就這般舒展開,露出那個傢伙招牌似得的笑容。
萬劫不復,唯心永恆。
他收回手機,對那已經苦着臉的老五說道:“喝點?”
老五也回過神來,他看着臉上滿是釋然的李般若,自己也多了幾分釋然,使勁點了點頭說道:“來吧。”
這一夜,對於他們來說,註定是一個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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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城華府。
收拾完行李的魏青荷走下樓,樓下已經沒有了李般若的身影,唯有兩個混子模樣的傢伙正看着電視,一人手中抱着一個大大的蘋果,而吳英則坐在沙發的另外一邊,手中織着什麼。
雖然已經到了夜的最深處,但是魏青荷卻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或許是因爲時差的原因,她輕手輕腳的走到吳姨身旁,然後緩緩坐下說道:“他走了?”
吳英微微點了點頭,她似是察覺到了魏青荷眼神之中的一絲複雜,她怎能沒見過那一種東西,但是她只是繼續做着手上的活,微聲說道:“某些時候,別給自己太多壓力,雖然大多事不如人意,但日子總得過下去,不爲了死了的人,也得爲了活着的人。”
魏青荷聽着,她當然明白吳姨話中的意思,她慢慢依靠在吳姨的肩膀,輕聲喃喃道:“吳姨,我真的好累,但又不知道自己累到這裡,這算不算是一種自我折磨?”
吳英停下手上的針織活,輕輕撫着魏青荷的長髮說道:“都過去了。”
魏青荷聽着,慢慢閉上眼,感受着這種溫暖,但真的一切都過去了?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