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羚，和我拍一張照片吧。”騰銘興致勃勃地擺出自拍的要求，親暱地招呼羚靠在他邊上。
只是合影，羚沒覺得有什麼，當即隨和地走近騰銘，冷不丁的，她的衣襬忽然被騰揚緊緊扯住，她訝然回頭，清澈的目光奇怪地看着騰揚。
騰揚昂着小臉看着她，眼底有一絲驚慌，羚疑惑，剛想問他怎麼了，聽到騰銘沉沉地叫了一聲揚揚，他便倏地低下頭。
手，卻仍然扯着羚的衣襬。
羚彎腰牽住他的手，笑着開口：“揚揚，來和我們一起拍。”
騰揚被羚牽住手，站到了騰銘的邊上，三個人頭靠頭來拍，騰銘對不好角度，羚接過手機幫忙，拍了幾張後，騰銘把手機遞給騰揚，“幫我和你姑姑拍幾張。”
騰揚的小手莫名一哆嗦，差一點把手機脫落在地，被騰銘嚴厲一瞪，這才退回一點距離，替他們拍照。
拍了五六張，騰銘接過手機查看，臉色一黑，騰揚的取角真是古怪刁鑽，每一張照片上看起來都是他的臉在前面，羚的臉在後面，且小小的，幾乎看不清她的樣貌。
騰銘沒法子，擡頭看時，剛好看到羚站在辦公桌前撥打內線電話，便趁機連續拍了七八張照片，雖然只是側臉，但柔美雅緻的線條，幹練端莊的氣質已經躍然畫上，這就足夠了。
羚叫人送了咖啡和汽水過來，一邊喝一邊和騰銘商談一起出去玩的事，半個小時後，他們一致敲定了時間，就在這個星期的週末，羚會帶上莫莫，和他們一起到A市幾個景點去遊玩。
離開時，羚親自把他們送到大樓下，門前，司機羅二已經等在那兒了。
羚幫羅二一起把騰銘安置入車內，羅二把輪椅摺疊好放入後備箱，羚則跟騰揚揮手說再見，“我們週末見嘍。”
騰揚歪着頭，冷冷地看着她，突然撇過臉去，好像是生氣的樣子。
羚愣了一下，有點兒莫名其妙，卻是沒有在意。
車子離開顧氏大樓，拐進另一條川流不息的公路。
騰銘摸出手機，找出通訊錄裡標着‘四爺’的手機號碼，調出羚最好看的兩張照片發過去，而後把手靜靜擱在膝蓋上，輕輕彈着，等着手機鈴聲響起。
兩分鐘後，鈴聲真的響起。
他不緊不慢地接通，先是打了一個哈哈，買個關子，而後才說：“怎麼樣？氣質要比陶柔更勝一籌吧。”
那邊什麼客套話都沒有，只直截了當地說：“我對她感興趣，你安排一下，我要見她。”
騰銘臉露狂喜，卻是老道深沉地安奈住，漫不經心地回：“好的，這個週末……”
一旁的騰揚習慣性地趴在車窗上，雙眼盯着車外的車水馬龍，耳朵豎的高高的，聽着騰揚的話，兩隻擱在胸前的小手緊緊握了起來。
結束通話，騰銘看向騰揚，沒好氣的問：“平時手機不是玩的很利索嗎？剛剛怎麼把照片拍成那樣？”
騰揚小手一抖，轉過臉時，臉上盡是愧疚，“對不起爸爸，我不大會用拍照功能。”
騰銘哼了聲，罵了他一句笨，也就不理會了。
……
下午四點二十，羚提前到達未來星接莫莫放學。
之前都麻煩虞修白，眼下家裡事不多，而她工作又逐漸上手，便不欲再麻煩他。
悄然走至莫莫的教室外，小朋友們正在各自收拾自己的小書包，莫莫倒是還沒收拾，她正在拿着蠟筆畫畫，畫好後看了看，兀自一笑，低頭一筆一畫地寫上自己的大名，而後轉過身送給自己的後桌，一名眉目清秀的男生。
男生收到禮物，明顯很高興，當即就拿起自己桌上擺着的一個音樂卡送給莫莫，莫莫開開心心地接受了。
教室的最後面，坐着比所有小朋友都高出一個頭的騰揚，他筆直地坐在座位上，面前放了一本厚厚的書，卻是沒有在看，而是雙眼望着莫莫的方向。
見莫莫送了一幅畫給別人，他的眼底滑過黯然，低頭，從厚厚的書裡拿出摺疊的一張紙，小心仔細地展開。
上面畫着兩個大人一個小孩，兩個大人分別是爸爸媽媽，中間扎着小辮的是莫莫，莫莫在下面標上了：爸爸、媽媽、我。
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寫着顧佑祺三個大字。
“這是上次莫莫送給你的禮物。”羚從後面，輕輕步入教室，來到了騰揚的身邊，彎腰，在他耳邊柔柔低問。
騰揚驚了一下，驀然擡頭，看見是羚，激動地睜大眼，點頭，“是的。”
羚瞄了一眼，四歲小朋友的畫充滿了天真和童真，畫風幼稚單純，騰揚喜歡？
“媽媽——”莫莫發現了羚，從座位上跑到了她的身邊，一把握住她的手，拉她走開，滿是稚氣的問：“媽媽，你爲什麼和他在一塊？”
這時已經到了放學時間，老師正在組織小朋友井然有序地走出教室，把他們一一交到父母的手上，但畢竟小朋友們被困在教室一天了，見到爸媽，難免喧譁，羚有點兒沒聽清莫莫說的什麼。
“揚揚，放學了，你爸爸來接你嗎？我順便送你回去吧。”羚略微提高音量，朝着騰揚說話。
騰揚仔細地把畫疊好放進書裡，起身走至羚的身邊，“司機羅二來接我，但我想……”小男孩咬脣，明明想讓羚送他，卻矜持地不肯說出口。
羚當即打電話給騰銘，讓他通知司機羅二不要來了，自己送騰揚回酒店。
“好了，我跟你爸爸說過了，你可以坐我的車，我送你回酒店。”羚微笑着搖了搖手中的手機，招呼騰揚一起走。
“媽媽——”莫莫突然生氣地跺了跺腳，滿是惱怒地瞪着羚，“你叫騰揚跟我們一起，還沒問過我呢。”
羚一愣，蹲下，笑着柔聲問莫莫：“那莫莫同意讓媽媽帶騰揚哥哥一起回家嗎？”
她期待地看着莫莫，莫莫卻乾脆地搖頭說：“不！”
羚愣住了，秀眉蹙了起來，“爲什麼？”
莫莫不看騰揚，彆扭地背過身去，氣鼓鼓地說：“不想就是不想！”
羚嚴肅地擰眉，“莫莫，你爲什麼要這樣？”
“不爲什麼。”莫莫背對着騰揚，似乎對騰揚有極大的不滿。
羚深吸一口氣，把莫莫抱在懷中，輕聲細語的問：“告訴媽媽，到底爲什麼不喜歡騰揚哥哥？”
在羚一再的追問之下，莫莫變得煩躁起來，揮舞着手臂，踢着雙腿，幾乎快要哭了的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爲什麼。”
“可是你剛認識騰揚哥哥時，很喜歡他呀。”
“現在不喜歡他了，不可以嗎？”
羚見莫莫說不通，有點兒生氣，“媽媽堅持帶騰揚哥哥一起走，莫莫也一起。”
莫莫掙扎着要離開她的懷抱，不高興地尖叫着：“那我等虞叔叔來接我，不跟媽媽走了。”
如此一來，羚真的生氣了。
“莫莫，你怎麼這麼不懂事？”羚嚴厲地皺着眉，頓時覺得自己平時太過慣着她了。
“嗚嗚……”莫莫被羚的大聲兇的委屈巴巴地哭了起來，“媽媽壞，媽媽壞……”
一旁的騰揚，見母女倆因爲自己鬧得不開心，便上前拉了拉羚的衣襬，低着頭，諾諾地說：“姑姑，我不跟你走了，我等羅二來接我。”
說着，騰揚就自顧自往教室外走去。
羚急的一手抱着莫莫，一手拎起她的小書包追出去，迎面卻看到了虞修白，虞修白見到抽抽噎噎的莫莫，眉目一皺。
“怎麼回事？”
“沒什麼，我先帶莫莫走了。”羚看到騰揚小小的身影穿梭在一羣小朋友中間，顯得莫名的孤單，抱着莫莫腳步迅速地追了過去。
“揚揚，你等一下。”高聲一喊，騰揚站住了腳步。
在羚的堅持下，騰揚上了自己的車，莫莫始終哭哭啼啼地不情願，頻頻回頭尋找虞修白的身影，氣的羚沒有立即驅車離開，而是等虞修白走了過來。
降下車窗，對站在一旁的虞修白說：“你要是想要跟虞叔叔一起，就下車去吧，我不攔着你。”
莫莫也是個倔丫頭，真的推開車門要跟虞修白一起走，羚那個氣啊，連同虞修白一起都不給他好臉色。
虞修白看一眼車內，看到了騰揚，神色間不易察覺地微微一震，隨即若無其事地問：“這到底怎麼回事？”
“是莫莫，太不懂事了——”她三言兩語把事情說了，聽完的虞修白，一陣沉默，而後定定地盯着羚，“莫莫是你親生的，還是他是？”
羚沒想到虞修白會這麼問，怎麼回答都不好，臉露爲難。
到這時，騰揚終於待不下去了，他推開車門跳下了車，看到一旁有公交車，跑過去，不等羚反應，就跳上了車。
他沒有回頭，但他哭了。
站在一羣陌生人中間，默默地流淚，隱約聽到有人喊，他趴到車窗邊，探出頭去看向車後，看到羚追着車尾跑了過來。
她揮舞着手臂，喊着揚揚，揚揚……
她跑不動了，站住了，對他說對不起。
車子拉開了他們的距離，他漸漸的，漸漸的看不見她的臉。
“媽媽，你是我媽媽！”他忍不住衝着外面大喊了一聲，但周圍滿是汽笛聲，熙熙攘攘聲，追逐他的那個漂亮女人哪裡聽得見？
她聽不見，幸好聽不見。
如果讓她知道了，她一定會亂了方寸，一定會被騰銘傷害。
這不是他要的結果。
他是男子漢，勇敢的男子漢，不哭的男子漢。
收住淚水，聽到身旁的人叫他趕緊把頭放進車內，他縮回來，想起一件事，看了看眼前的阿姨，鼓起勇氣開口：“阿姨，我沒有錢坐車，你能給我一個硬幣嗎？”
阿姨笑了起來，“你這個年紀，不收費的，你不知道啊？”
騰揚一愣，靦腆地笑了起來。
“你剛剛哭什麼呀？誰帶你坐車的？”阿姨忍不住問。
“我見到我媽媽，高興的哭了。”騰揚稚氣地回答，小臉上洋溢着滿足和開心。
……
羚跑了幾步，沒能追上公交車，當即氣喘吁吁地打電話給騰銘，不好意思地解釋了一番，騰銘連忙說沒關係，並一再保證：“你放心，騰揚聰明着，一定能自己回來，等他回來了，我打個電話告訴你一聲。”
羚嗯了一聲，走回車子，莫莫好像知道自己做的太過分了，神情怯怯的，羚不理她，兀自上車，直接就要離開。
莫莫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嚷嚷着媽媽不要不理她，媽媽不要丟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