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別給蕭管家看見。”門口站着折身回來的明成佑。
傅染來到衣櫃前,找了個袋子把襯衣裝進去,“媽還不知道你捱打的事吧?”
“你別多嘴。”明成佑剜她一眼後徑自躺在大牀上,他兩手攤開,腦袋一撇,“給我上藥。”
傅染拿起藥膏,視線定落於他狹長而紅腫的傷口上,指尖沾了藥只是久久未落,這傷極深,也不知要多少時日才能恢復過來,。
“別說是你,其實我也很怕回家。”明成佑趴在牀沿,這時臉色沉溺陰鬱,與他平日裡的囂張跋扈大相徑庭。
“你這傷用什麼打的?”
“藤條。”
傅染眼見男人尾骨處皮開肉綻,性感細膩的肌膚硬生生被撕開口子,她手指自他肩胛往下,心裡仿若一根根細針在挑刺,她真是過分了,“我沒想到爸爸會這樣對你。”
“我知道,”明成佑手肘支起腰部,後背猛地戳在傅染指上,疼的他連連抽氣,“都說我爸最疼愛我,誰能想到他打我打得纔是最狠,每回犯事免不了一頓抽,我是習慣了。”
“媽那麼護着你,你大可以向她求救。”
“呵,”明成佑忽然握住傅染手掌,力道不輕不重,他掌心滾燙有力,古銅色對比之下越發顯得背部傷痕殷紅入骨,“你知道我第一次捱打的時候,我爸說了什麼嗎?”
傅染縮了縮手,無奈他勁道太大,只得作罷,“肯定說你活該。”
“他說,男人的事女人不應該摻和,得揹着我媽偷偷進行,我還未答應他就拿了藤條狠狠抽我一頓,那玩意是他帶兵時用的,還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明成佑翻身側躺着,露出的結實胸膛正對傅染,他眼裡透出些許寂寥,撇開高高在上的身份不說,他倒是想和尋常家庭一般,沒有母親無理由的寵溺,也沒有父親不分青紅皁白的責打。
傅染望着出神,明成佑狹長眼芒睇向她,“你捱過打嗎?”
成串電話鈴聲打住她嘴裡即將說出來的話,傅染才接通便聽到另一頭的範嫺正強忍啼哭,她心裡驀然煩躁,也不先開口,只等着範嫺說話。
約莫半分鐘後範嫺才止住哭聲,嗓音抽噎,“小染,是媽媽對不起你,我們不該讓你和明家訂婚……”
消息果然傳得很快。
傅染瞅了眼牀上的明成佑,這男人倒是比娛樂圈的明星還能招惹話題,生怕他聽到範嫺的話,傅染拿起手機走向陽臺。
範嫺還在埋怨,傅染只靜靜聽着,夜涼如水,冷風滑過手背如絲綢般細膩動人,傅染心緒飄出去老遠,待到收回時她聽到範嫺軟了聲音,話語不知是因爲愧疚還是什麼顯得格外輕柔,“小染,成佑的性子還未定下來,我和你爸都希望你們能過下去,媽媽還是那句話,等有了孩子會好的……”
“媽,”傅染打斷範嫺的話,“如果換成是她,你還會這樣來勸嗎?”
耳邊經久沉默,如果不是對方輕淺的呼吸聲,傅染真會以爲另一頭已掛了電話。
“小染,還有十天是你的生日,到時候我們會給你大辦。”
傅染把手機自耳旁移開,拇指按向紅色鍵。
“小染,小染……你聽媽媽說……”
嘟嘟嘟——
範嫺不善於撒謊,不然的話哪怕騙騙她也好。
傅染盯着手心發怔,肩膀驟然一緊,發涼的背部觸到溫暖,明成佑將她納入懷裡,環着她肩膀的兩條手臂越收越緊,傅染感覺到了疼,更多是一種浸潤到心底的哀慼夾雜着汩汩複雜的暖流,她不知道明成佑是何時站在了她的背後。
十來天時間裡,明成佑傷勢大好,兩人關係也不若先前那樣劍拔弩張。
李韻苓知道傅染生日,提前給她備好了禮物,是一副晶瑩剔透的玉鐲子,據說還是上乘老玉,可當做明家傳家寶來珍惜。
傅染自是知道價格不菲,本想存放起來但經不住李韻苓地堅持,只得小心翼翼戴上手去參加生日晚宴。
明成佑好笑地瞅着如坐鍼氈的傅染笑,“又不是讓你去深潭虎穴,做什麼搞出這幅表情?”
傅染擡起兩條手臂,哭笑不得,“這得多少錢掛我手上,我還敢亂動麼?”
明成佑忍俊不禁,眼角眉梢間的笑意一覽無遺,臉部線條勾勒出他天生能夠魅惑衆生的邪味兒,李韻苓執意讓傅染戴着鐲子,無非也是在給她長臉。
來到傅家大宅前,他單手落在方向盤上並未下車,“看來今晚排場挺大,你爸媽下足血本了。”
傅染見他不動,“你不下車?”
明成佑側過身,手臂枕於傅染腦後,他嘴角淺勾帶了些許玩味,“我去沈寧那,等晚宴結束的時候再來接你。”
傅染眸色漸暗,待會場面上的人必定不少,想來都等着見她和明成佑出雙入對,她只點點頭,推開車門便要下去。
“等等,”明成佑扣住傅染左手腕,“你呆在這等我回來。”
傅染眼睛穿過琳琅滿目的燈光望向傅家大廳,她沒有回頭看一眼明成佑,“知道了。”
她攏緊披肩下了車,傅染在車旁站了會,隔着層薄薄的車窗,明成佑彷彿聽到她喟然低嘆,傅染盯向腳尖,下巴幾乎埋在頸間,遠遠看到範嫺欣喜若狂地出來相迎,傅染這才大步走向前。
她背部挺得尤爲筆直,但明成佑看得出來她兩腿僵硬,心裡對這個地方還是排斥的。
範嫺眼見明成佑的車緩緩駛出大宅,“小染,成佑還要去哪?”
“他有事。”
範嫺若有所思地拉過傅染的手,她隱約猜到些什麼只是未點破,“來,就等你了。”
傅染同她並肩向花園內走去,範嫺擡頭望了眼傅染的側臉,傅染輪廓像極了她,只不過性子涼薄,不似尤應蕊那樣討喜,想到那個孩子,範嫺眉宇間生出些爲難,“小染……”
花園內裝點一新,大多數人傅染都不認識,依稀只知是傅頌庭官場上的朋友,她沒聽到範嫺喚她,傅染一昧地向前走,傅家正廳的門陡然被拉開,直到看見被簇擁着出來的尤應蕊時她才止住腳步。
範嫺走過去拉了尤應蕊的手回到傅染跟前,“小染,你和蕊蕊是同一天生日,我和你爸商量着給你們一起過。”
尤應蕊身着一襲鵝黃色抹胸禮服,這個牌子傅染知道,沒有六位數休想拿下。身後還有好幾名同齡女子,裝扮高貴氣質優雅,都是尤應蕊在傅家時的朋友。
傅染不着痕跡望了眼自己,她的禮服還是明成佑給選的。
“小染,很高興我們能一起慶祝生日。”尤應蕊得體大方地伸出手。
傅染回握住,眼神卻不經意飄落向遠處,生日是該慶祝,可誰能想到她和尤應蕊被調換的日子不就是24年前的今天嗎?
範嫺分別握住二人的手帶着傅染和尤應蕊跟傅頌庭打過了招呼,傅染不喜交際,找了個藉口躲到安靜的一角。範嫺拉着尤應蕊穿梭在人羣中,神色漾出自然的親暱,毫無拘束,“蕊蕊,聽說趙伯伯家的兒子剛留學回來,我一早就和你趙伯母約好了。”
“媽,你這是在給我相親呢?”
“總要給你找到個好人家後媽媽才能放心,誰讓我們蕊蕊是我的心頭肉呢?”
尤應蕊笑得乖巧,跟在範嫺身後沒再多說一句話。
傅染站在葡萄架前依稀聽到身後傳來說話聲,“土雞變鳳凰,一看就不是同個檔次的人。”
幾道人影風姿卓越而來,她半邊月色被陰暗給擋去,爲首的女子輕拍傅染肩膀,“你便是明三少的未婚妻吧?”
明知故問。
“有事?”
“呦,這什麼態度,你不懂禮貌嗎?”
“禮貌也是要分檔次的。”
女子面色僵硬,手掌悻悻收回後環在胸前,“怎麼沒見明三少,前段日子我們還在迷性一起瘋玩過。”
傅染知曉她有心挑釁便想避開,擦肩而過時鞋子不小心踩到女子裙襬,耳邊頓時傳來炸毛的聲音,緊接着一巴掌毫無預警拍過來。
“啪!”
清脆響亮無比。
饒是她再有心理準備,也沒想到對方會出手打人。
傅染捂住臉。
“看什麼看打的就是你,”女子氣焰囂張,緊接着報出自個高官老爹的名字,“我諒你也不敢還手,你該窩在那小地方永遠別出來,省的蕊蕊受這麼大委屈。”
傅染管你老爹是誰,她吃不得虧,眼見女子嘴巴一張一合指不定說出更難聽的話,她毫不猶豫掄手甩去。
範嫺帶了尤應蕊匆忙趕來時場面已近失控,女子哪裡受過這等氣,也不顧禮儀和姿態,傅染躲閃之餘不想手臂撞在堅硬的桌沿,只聽得哐噹一聲,李韻苓給她戴上還不滿3天的鐲子就這麼碎成兩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