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寧宮內,紫煙繚繞,一位玄服少年座於案邊,燭光搖曳,看不清面目,一個青衣小侍垂目而立。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啪”的一聲,燭火爆破的聲音似乎將男子的思緒拉回,男子斂目,似下定了決心。轉身道,“小禾,幾更了?”
“回殿下,五更三點剛過。”
“洗漱更衣吧,一會兒隨本宮去養心殿見母皇。”少年的聲音透露了些許疲憊。
“喏。”小禾恭敬的退下,不一會兒就領着若干捧着洗漱用具的侍人進入殿內。
少年接過溫熱的方巾敷在眼上,祛了些許一夜未閤眼的疲憊酸澀,又換了身團龍暗花黑綢常服便向養心殿去了。
“胡鬧!”養心殿內傳出一聲怒喝,殿內的老者身着玄黃吉服,一身富貴之氣卻已現老態,正用一塊明黃的巾子掩住嘴低咳。
“母皇,孩兒心意已決。皇姐的死因我已知曉,若要我委身於那範妤,又情何以堪?不如拼死一試,說不得還有一線生機。” 少年跪於地上倔強的看着老人。
“漣兒,你……唉!你可知從開國至今已有多少皇子葬身那凜淵內,你皇姐已歿,母皇只剩下你一個孩子,難道你還要母皇眼睜睜的看着你去送死嗎?只要你好好的,母皇就安心了,以你的身份,範妤會好好對你的。” 老人心痛的看着跪上地上的孩子,說到底都是她的錯,是她志大才疏,是她誤用權臣,是她一時大意,才讓她的女兒被奸臣毒害橫死,偌大凜國無人可繼。
“母親,我與之範妤不過是一件權力的踏板,若我真下嫁於他,誕下她的骨肉,她又怎能允許孩兒活下去,你忘了她是怎樣謀害皇姐的了嗎?”宇文漣咬咬牙,明知會刺傷母皇卻依然說了出來。
老人眼中一黯,尋思半晌,終於同意,“明日我會下詔,令欽天監選日,爲你舉行祈天入凜的儀式,你自回寧宮齋戒吧,一切全憑天意。”一瞬間那老者彷彿又蒼老了幾分。
“謝母皇,孩兒先退下了。”宇文漣起身,行至門前,躊躇了一下才擔心的看向老人道:“母親您多注意身體,孩兒定會回來孝敬您的。”
望着孩子漸行漸遠的身影,老人嘆了口氣。真是老了呀,沒有了年輕人的衝勁,可是漣兒,即使你能活着回來,也不過是讓事情有點轉機罷了。你可知道你選了多麼艱難的道路嗎?看來她也要振作起來了。至少在離去前,要留個安泰的江山給那孩子呀。
宇文漣靜靜跪於祭壇之上,無心聽一旁的祭司唸誦冗長的祈文。下面是垂目站立的黑壓壓一片官臣,他收斂心神,不去看母皇擔憂的眼神,不去想範妤瞠目欲裂的憤怒。待祭壇下祈天的大臣退下後,遣開侍人,褪下玄色五□□龍朝服及面紗,摘下東珠羊脂玉冠,黑髮如流水般散落在只着白色單衣的身上,將少年還未完全長成的身骨襯的愈加纖細。
少年赤 裸着雙足走下漢白玉砌成的祭壇,纖細白皙的腳踏在漢白玉上,剛及腳踝的黑髮隨着少年的動作在風中聚散。祭壇下,那漢白玉砌成的步道直通凜淵——那個終年被紫霧瀰漫的水畔。少年邁着堅定的步伐,單薄的白衣終於消失在瀰漫的紫霧中,走入那即使碰觸也會給肌膚帶來似灼傷痛楚的水中,也許他會成爲無數慘死的皇子中的一員,也許他會成爲千年前那個幸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