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上官景軒的離去,塵沙一夜迷離過後,整個邑城重新陷入整頓之中,楚雲霓接下來最該關心,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辦法救回楚雲昭。
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楚雲霓大病了一場,這期間,多虧了叢冠一直給自己配置的安胎藥,這才勉強撐了過來。
上官家的事,在她心裡留下的愧疚太大太大了,心狠如楚雲霓,她竟然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寬解自己,她自己是醫者,她知道這是心病,自己愧疚了上官景軒太多了,一切都需要時間靜養。
只不過,這一次薛韋霆卻是主動去求見楚雲霓,之前和皇叔約定好了逐鹿之爭已經迫在眉睫,楚雲霓自己也知道不能夠再拖下去了。
故而拖着身體,這麼多天來第一次踏出騰龍閣。
可是,就在她想要命人前往北望山選鹿的時候,從宮外卻是有一個士兵不要命的朝着這宮裡面奔跑過來,“公主……急報,有人攻城……”
“誰攻城?”楚雲霓似乎還在訝異之中,自己這幾天在騰龍閣裡面的不見天日,已經讓她整個人都有些頹廢了,如今在聽到士兵的這一聲稟報之後,卻是豁然打了一個激靈,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皇,皇叔……”士兵急急忙忙的稟報,“顧將軍讓薛將軍守好冰河那邊的缺口,嚴防敵軍從那邊攻打進攻。”
顧蕭永遠不會忘記,當初他們是怎麼攻打回邑宮的,冰河那邊的薄弱,遲早得想個辦法堵上。
“怎麼可能,不是約好了逐鹿定輸贏的嗎?”楚雲霓依舊還在難以置信之中,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她是有些接受不來的。“他怎麼可以反悔?”
士兵無法回答楚雲霓的問題,然而,薛韋霆卻是較爲清醒,“公主,既然如此,北望山也無需選鹿了,我們開戰吧!”
他說罷,楚雲霓僵硬的點了點頭,秋風颯爽之中,她的神情顯得格外的蒼白。
薛韋霆在得到了楚雲霓的點頭之後,立即調遣宮裡的兵將加強宮裡的守護,城外,戰鼓的聲音逐漸的擂動,楚雲霓還在難以置信當中。
可是,那震天的鼓響,卻是一點一點的敲擊着楚雲霓的心,此刻的宮道上,遠遠的青鯉端着藥碗想要回到騰龍閣,可是卻見到楚雲霓獨自一個人站在這宮道上失神。
青鯉一驚,忙趕了上去,“公主,你這幾日身體不好,我們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她十分擔心楚雲霓此刻的身體,肚子裡的孩子可不能再出事,否則的話,楚雲霓這麼受得了。何況,這些日子以來,發生了那麼多事,也死了那麼多人,就連伊人也死了……這些對楚雲霓的打擊是非常大的。
此時此刻,楚雲霓最需要的就是靜養了。
可是,楚雲霓卻是搖了搖頭,“放心吧,這個孩子一定會保住的,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了。”她說着,並沒有想要回騰龍閣的打算,而是想要朝着城門口的方向而去。
“公主,既然如此,那你也得將這安胎藥先喝了再說。”青鯉知道楚雲霓的脾氣,勸也沒用的,只能讓楚雲霓喝了安胎藥再說。
楚雲霓停了下來,接過那藥碗,熟悉藥湯,也沒蜜餞相配,她竟然是一口喝下,隨後就匆匆的朝着宮外的方向走去。
看着楚雲霓此刻的模樣,青鯉也十分的不忍,“老天爺,什麼時候才能夠不打仗呢?”楚雲霓畢竟只是一個女人,青鯉看着都心疼,卻要背起這麼大的擔子。
…………
城外,皇叔將兵馬一字排開,輪番戰將上前去叫陣,最終都斬殺在顧蕭的馬下,等到楚雲霓到達城樓上面的時候,正打得正酣。
“顧蕭……”她站在那城樓上面,喃喃的叫喚着,也幸虧是有顧蕭與薛韋霆二人分別把守,否則她也無法守住這邑城了。
但見城樓下,顧蕭手持寒槍在馬上來回掄舞,在又斬殺了敵軍一名戰將的時候,皇叔也惱怒了起來了,“拿下顧蕭……”
這一聲令下,卻不再是遣將出戰,而是有不少的士兵圍攻了過來,顧蕭孤身一人在城外,被爲數衆多的士兵圍攻的話,也是吃力不住。
楚雲霓見狀,吩咐士兵,“鳴金收兵,打開城門迎接顧將軍回還。”
皇叔看樣子信誓旦旦,作勢想要用車輪戰輪番上場,最終擒下顧蕭,楚雲霓不得不吩咐鳴金。
顧蕭在馬上,聽到城樓後面鳴金收兵的信號,調轉馬頭,手持寒槍朝着城內的方向奔跑了過來,等到進城的時候,城門再度緊閉,固若金湯。
“皇叔原來是這種出爾反爾的小人,說好了逐鹿定輸贏,現在卻興兵來犯我邑城,看這樣子,我們也無需再念任何皇室情分了。”楚雲霓撐着身子,在顧蕭進城之後,聲音朗朗升起。
皇叔聞言,佇立在馬前,也是朗聲笑道,“沒聽清楚的人是你,逐鹿之爭,誰稀罕的是比望山上那些畜生了,皇侄女,皇叔稀罕的是邑城這頭猛鹿,這纔是真正的逐鹿之爭……”
聞言,楚雲霓原本扶在城樓的青磚上的手,豁然緊緊的掐了下去,只是,青磚強硬,即便她用盡力量,也無法在那青磚上面留下任何的痕跡。
“端是好得很哪,原來皇叔玩的是這種遊戲!”楚雲霓忿忿然的開口,心中激昂不已,但是表面卻仍舊只能夠裝作一副平靜的模樣。
楚雲霓繼而轉身下城樓,絲毫再不正眼看皇叔一眼,正好在下城樓的時候碰見了顧蕭朝着城樓上來的蹤影,“雲霓。”他看楚雲霓的氣色差,心中擔憂。
然而,在顧蕭還沒說什麼的時候,楚雲霓也只是搖了搖手,“我沒事的,越是這種時候,我越知道該怎麼做。”
她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犧牲了那麼多,捨棄了那麼多,如果再扛不住的話,她就不是楚雲霓了。
“顧蕭,守好邑城,能取皇叔項上人頭的話,我封你爲侯。”楚雲霓在最後踏下城樓的時候,留給顧蕭這麼一句話。
既然皇叔都已經這麼不顧情義了,楚雲霓也沒必要再忌憚什麼了,她此時此刻的心中所想的,全然是獨孤翊宸。
他不是口口聲聲說要保護自己嗎?爲什麼……還是要來攻城?她現在只想知道獨孤翊宸會怎麼給自己一個交代!
然而,顧蕭看着楚雲霓下城樓的時候的眼神,卻也是帶着惆悵的,楚雲霓再這麼下去的話,能否受得了?看她的臉色,已然是很難看了。
楚雲霓回了宮中,卻沒有回到騰龍閣裡面去,只是在這周邊上不斷的徘徊着,最後朝着連接着冰河那邊的方向而去。
剛纔在城樓的上面只見到了皇叔的身影,並沒有見到獨孤翊宸的蹤影,楚雲霓比誰都知道,想要攻下邑城的話,必須前後夾攻。
否則邑城是易守難攻。
而既然沒有見到獨孤翊宸的蹤影,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繞過冰河,來到冰河這邊了。
到了這北邊的宮門前的時候,薛韋霆駐軍在此處,不敢怠慢,但是,這邊卻是出乎意料的寧靜,並沒有任何攻城的跡象。
“公主……”薛韋霆在見到楚雲霓到來的時候,雙手抱作揖。
看着薛韋霆守在這北宮門處,楚雲霓頷首,問:“到現在這邊都沒動靜?”
薛韋霆頷首,“沒有攻城的跡象,但是……不遠處卻有不少兵馬守望,也不知道他們不攻打過來是因爲什麼?”
天氣越發的接近深秋,寒冰就結得越厚,寒冰越厚,就越好在冰上行軍進行突襲,如今確定的是這邊的宮門外有人把守,但是卻不知道到底因爲什麼樣的原因,遲遲不動手。
“這北宮門如此的薄弱,是該想個辦法,建一座城樓和城門口處一模一樣,固若金湯,到時候就不用這麼費神了。”楚雲霓看着這北邊只有一道宮禁的宮門,憂心忡忡的道。
薛韋霆也是贊同,“末將也這麼想過,否則這裡,始終就是一個隱患,稍一不注意的話,就有可能被攻破進來。”
楚雲霓頷首,隨後卻是吩咐道:“薛將軍,你命人開一下宮門,我要出去一趟。”
她必須出去,必須親自見到一趟獨孤翊宸,親自問問他,到底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一直以來要這麼騙自己,既然不肯退兵,爲何還說那麼多花言巧語的話來?
“公主,外面危險。”薛韋霆擔憂。
楚雲霓卻似乎並不想這些危險放在眼裡,外面是獨孤翊宸,她知道的,既然是這樣,那麼她就有把握獨孤翊宸不會傷她分毫。
薛韋霆停了一下,也明白這一點,故而揮了一揮手,命令軍士大開城門,徑自朝着冰河的方向走去。
城門甫一打開,冰河上的寒氣大肆襲來,楚雲霓攏了攏衣袖,踏上那無邊的冰河上的時候,冰河上朦朧的映出了她的倒影,遠遠的,和着冰河的另外一邊,那一襲白衣的男子。
宛如初見一刻,冷得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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