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奴的腳步匆匆,朝着新搬進去的紫霄殿的後殿走去,那裡是她的新住處,她將這些從地上好不容易收拾起來的花籽給收好。
看着這些花籽的時候,花奴的眼中竟然還帶着淚,“關娮,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她哭泣着,卻沒想到,她們兩人終有一天竟然會這麼分開,想着想着,花奴也怔忡了起來,隨後將手輕輕的撫着那些花籽。
“你放心,總有一天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歡樂的在一起的。”花奴信誓旦旦的說着,隨後勉強的勾起笑容,繼續拾綴着那些花籽。
將虞美人和罌粟,各自分開……
…………
楚雲霓和獨孤翊宸都不知道這兩個女子,皇叔是從哪裡找來。等到他們再次回到紫霄殿裡面去的時候,夜幕已經深了。
獨孤翊宸或許是許久沒有摟她在懷中睡着了,和楚雲霓再次回到寢殿之中的時候,竟然抱着楚雲霓就這麼深深的睡去了。
反而是楚雲霓,心裡的波瀾卻被今晚這個叫做花奴的女子給攪起了波瀾。
心中終究對當初的事情耿耿於懷,那一叢叢的罌粟和着虞美人,長過了一春,又落花籽,在這片苦寒之地,長得是那樣的妖嬈。
當初她在第一次見到楚雲昭被這些罌粟之毒的時候,那種心冷了的感覺,到最後她看到楚雲昭在這絕境之中求生的意識,她才堅持下去。
一直以爲,自己所做的一切,能夠得到欣慰。
可是,千般的寄望,千般的期盼,到最後得到的,卻是一個這樣心狠手辣的楚雲昭,自己的弟弟呵!
在當初冰河上所見到的那個少年的身影的時候,他成熟了,成熟得那般翩翩君子,不再是當初那個無能懦弱的少年。
他狠得下心來,就連自己的姐姐都捨得下手了,只是……楚雲霓卻終究無法對他下手,即便她知道,是雲昭將孩子給丟棄在冰河上的。
她終究忘不了母后在當初臨死的一刻,吩咐她照顧好雲昭的時候的遺言,她手軟,終究也放逐了自己。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真寧願當初你一輩子困死在青冥城,永不歸來……”這是在冰河上,她的匕首刺不進雲昭的胸膛之中所說的那句話,至今都深深的印在楚雲霓的心中。
“卻沒想到,最後回到青冥城之中的人,是我!”楚雲霓兀自說道,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那,但見還有淚從她的眼角之中流落了出來。
輾轉之間,也不知道熬到了幾更天,楚雲霓逐漸的陷入了半夢半醒之間去,但只聽得在朦朦朧朧之中,不知道從天的幾重處,隱約有哭聲飄了進來。
那聲音,逐漸的逼真,分明是……嬰孩的哭聲,真真切切,縈縈繞繞在耳際邊上,彷彿讓楚雲霓陷入了無盡的深淵之中似的。
真彷彿是,當初在冰河上她所見都的那孩子的衣裳的時候,她甚至能夠真切的聽到那孩子在冰面上哭喊的模樣和聲音。
“啊……”楚雲霓驟然從睡夢之中,被這嬰孩的哭聲給驚醒過來,就此直直的坐在這牀榻上,心口間的起伏卻是在不斷。
“雲霓……”獨孤翊宸也被楚雲霓的尖叫聲給驚醒過來,他緊緊的將楚雲霓給抱在自己的懷中,“是不是做噩夢了?”
楚雲霓彷彿無視獨孤翊宸的話,依舊任由着獨孤翊宸將她摟在懷中,雙眼之中卻是依舊空洞洞的,側首朝着紫霄殿的門外看去。
這扇禁閉的殿門,隔絕着的外面夜色一片漆黑,“我……我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她怔怔的說着,指着那扇門。
獨孤翊宸,“……”
他也詫異的望着那扇門的方向去,再看着楚雲霓此刻詫異的模樣,頓時,獨孤翊宸的心疼了起來,緊蹙起眉心來,再次深深的將楚雲霓抱在懷中。
“雲霓,不要這樣,孩子沒了,你再悲傷下去的話,你會受不住的……”獨孤翊宸將楚雲霓此刻緊緊的抱着,深怕她出了什麼樣的差錯。
分明剛纔,哪有什麼哭聲,獨孤翊宸明明睡得很沉,她如果因此而受不住這個打擊出了什麼事的話,讓獨孤翊宸又如何受得住?。
可是,楚雲霓卻像是被勾了魂魄的一般,竟然不顧一切的朝着牀榻下面滾下去,幸好是獨孤翊宸抓得及時,才免去了摔在地上的下場。
楚雲霓卻是顧不得這麼多了,踉蹌着一路朝着紫霄殿外面奔走過去,只是,在打開了殿門的時候,殿外除卻了宮燈照影,照得楚雲霓的身影孤單零落之外,哪還有其他的身影在?
“孩子,孩子在哪裡?”楚雲霓喃喃的說着,隨後跨出門檻,朝着外面追了出去,“我明明有聽到孩子的哭聲,不可能沒有人的,不可能的……”她倉皇的朝着外面奔跑出去,單薄的衣裳在這夜色之中,冷風入侵,更是讓她孱弱得像是隨時被吹飛了似的。
獨孤翊宸隨便抓起了一件外袍便跟追着楚雲霓趕了出去,當看到楚雲霓這麼一身薄逸的輕紗被風席起的時候,獨孤翊宸簡直是要氣瘋了。
他趕緊上去將那外袍披在楚雲霓的肩膀上,死死的將此時不知道到底是睡夢中還是清醒中的楚雲霓緊緊的抱在懷中,深怕她再做出什麼事來。
“翊宸,你聽到了沒有,孩子……孩子還在的,我分明聽到了他的哭聲,爲什麼沒了呢?”楚雲霓被獨孤翊宸抱在懷中,哭喊着道。
她在哭喊着的時候,用力的推搡着獨孤翊宸,硬是要再度朝着外面奔跑過去,卻是在獨孤翊宸將她拽住的時候,她一個重心不穩朝着那地上跌倒了下去。
跌倒在地上的身影,雙手在觸碰到這地面上的冰涼的時候,她禁不住心裡的寒意,這一下,是再也遏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獨孤翊宸緩緩的蹲下了身,看着此刻哭得淒涼的女子,他蹲身在她的身邊,伸出手想要觸摸到她,可是,卻是將手停頓在半空之中。
看到她這樣,獨孤翊宸的心也不好受,失去的……也是他的孩子。
但是,他此時卻是不住的到底該怎麼安慰她,只能夠任憑着她去哭,“哭吧,把胸腔裡的悲傷全部都哭出來,哭完了……就好了。”他也帶着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進去,都還覺得心中有一股痛在刺着,何況楚雲霓。
爲人母,孩子是從她肚子裡生下來的,更痛,更痛……
也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楚雲霓緩緩的起身,帶淚的雙眼看着外面,那一片漆黑的夜籠罩着,哪有誰?
“雲霓……”獨孤翊宸一隻膝蓋跪在地上,一隻半跪着,讓楚雲霓依靠在自己的那一隻半跪着的膝蓋上,讓她就此趴伏着,輕撫着她的背。
“我知道你難受,哭完了就好了,以後……我不會再讓你遭這樣的痛楚了,再也不會了。”他發誓。
懷中的人兒,許是哭累了,安靜了下來,就這麼跌坐在地上,而他堂堂君上,就爲了她這麼半跪在地上,陪着她這一夜,受盡風寒。
他將楚雲霓打橫抱起,隨之朝着那紫霄殿裡面走去,將她再次放置在這牀榻的上面,細細的安撫着她此時的情緒。
“翊宸,再給我一個孩子吧!”她喃喃的開口,可是,卻是在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她也忍不住咬緊了牙關,任憑着哭聲吞忍在咽喉裡面去。
她忘了,她差點忘了,獨孤翊宸的身體,想要再得一個孩子,難上加難了,可是……她受不住這種痛,痛得錐心。
獨孤翊宸也是僵住了,這是他最無奈的,身體的寒毒在快速的侵害着他的身體,是他這輩子最無可奈何的事,不到一年的時間,他的身體已經跨成這般地步了。
“對不起,雲霓……這輩子其他的我都能再給你,唯獨孩子……對不起。”獨孤翊宸唯有這一句話,他心痛如死。
“對不起,我忘了!”楚雲霓也是如此說道,在說完這話的時候,她再度緊緊的將他給摟住,幾乎要將兩人都融合在一起不可的趨勢。
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燭影下,兩個人的身影緊緊的相偎,在此刻相對垂憐,花葉相依。
他伸出手來擦拭着楚雲霓的眼淚,“我答應你,儘快祛除體內寒毒。”只有如此,纔不必像現在這樣的絕望。
在聽到獨孤翊宸的這句話之後,楚雲霓豁然拉起了獨孤翊宸的衣袖,將他的袖子給撩了起來,怔怔的看着獨孤翊宸此刻手腕處的寒毒蔓延。
這一刻,楚雲霓幾乎是連哭也忘卻了,怔怔的看着他這被寒毒所蔓延的手臂,“翊宸,你沒時間了呀,再不想辦法,寒毒侵入心經,我也沒轍……”
她慘白的看着獨孤翊宸。
然而,此刻的獨孤翊宸卻是輕輕的一笑,道:“無所謂了,你不要傷心,否則,我也傷心的,比你還傷……”他說着,垂下頭,輕吻住了她的脣。
這略帶冰涼的吻,楚雲霓怔怔的,但是,心裡的擔憂卻是在不斷的擴散。
唯獨此刻的紫霄殿外,在那堵宮牆的另外一面,被宮牆的黑影所籠罩去的地方,黑漆漆的一片,卻見有一個身影躲在那黑影裡面,不被人所看見。
在確定了這紫霄殿裡面的人不會再出來了之後,那個黑影最後才悄然的離去,今夜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