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寒獄第二層終年積雪,與第一層一樣沒有太陽的天空中卻又不知從何而來的光芒不斷灑下,使得第二層白晝常駐的同時,雪地的反光也讓這裡白茫茫的一片,沒有一絲雜色。
茫茫雪原上除了凍雪外再無他物,枯樹斷草鳥首冬蟲的一概不見,白茫茫的雪地因此更顯得蒼白、寂靜、死氣沉沉。
除了一個地方。
爲了讓各方修士有個歇腳地,也爲了便於寒獄內各種收穫的交易買賣,自從雪靈舟問世後人族修士在第二層站穩腳跟開始,各方宗族稍一合計便一致同意,一起聯手在第二層中清掃除了一片相對安全的區域。
這片區域便是百家集,以漠北百家之名命名的人族安全區。
最早的百家集只是一小塊佈置了各種防護法陣的荒地,經過歷代來此歷練的修士共同建設,如今的百家集已經成爲了佔地十數裡方圓的大型聚集區。佔地雖廣可是百家集真正的居住區仍是隻有最中心處的那一小塊,周圍的其他範圍則全被各種陣法禁制統統填滿。
跟着郝幼瀟的腳步,李初一深一腳淺一腳的穿行在這些陣法禁制當中。裡面很多陣法禁制都給他一種心頭髮毛危及生死的感覺,他毫不懷疑如果一腳踏錯踏進了裡面那他瞬間就會化爲齏粉煙消雲散。
還不想死的小胖子自然不敢瞎胡鬧,俏皮話都不敢說了,低着頭仔仔細細的瞧着郝幼瀟的步伐,老老實實認認真真的踩着她的腳印小心翼翼的前行着,生怕一個不慎會把自己扔在這兒成爲這裡的一部分。
當經過了不知多少或明或暗的陣法禁制後,李初一突然感覺身前的郝大小姐整個人陡然一鬆,耳邊有依稀的人聲傳來,擡頭一望,入目的是大片的營帳以及稀稀拉拉的往來人影。
不用郝幼瀟招呼,李初一知道,他們到地兒了,這裡就是百家集。
原本還在想百家集會不會很熱鬧,此時一見李初一啞然失笑,搖搖頭暗嘲自己傻帽。
歷次玄冰寒獄開啓時四尊令的數量少則數十多則也就上百,這些人又不是都願意來第二層打雪仗,而只是作爲一個歇腳地的百家集能熱鬧的起來纔怪了呢。
也就這次玄冰寒獄出了毛病才讓很多人偷跑了進來,否則他倆來到百家集很可能連個人影都看不到,看見的只會是一座空營。
已經身在安全區了,小胖子一直提着的心也總算放下了。心情輕鬆的他終於又有了心思說笑,肩膀輕輕一撞郝幼瀟,小胖子笑道:“我說郝大小姐,你們漠北的人是不是閒的啊?這地方又不是有人常住,你說你們整這麼大立這麼多帳篷幹啥?顯你們漠北人有錢啊?”
“你懂什麼!”郝幼瀟白了他一眼,“這些帳篷裡有一半是放置維護陣法禁制的物資的,剩下的就是漠北各族自己的了。以往能來這裡的人雖然少,可是散修只佔了少數,剩下的都是有背景有靠山的少爺小姐,你覺着這些少爺小姐們會願意寄人籬下與他人共處一室嗎?就算平時沒有問題,萬一你身受重傷來此調息修養,你願意把自己的安危交在別人手裡嗎?”
“有道理!”
小胖子撓撓頭,他確實是有點小市民心態了。想想也是,能來這兒的少爺小姐們哪個能是缺錢的主兒?就算是能來這的散修那本事也肯定不簡單,否則怎麼會被四宗看上賜予四尊令呢?
換成李初一自己,別說給自己搭個獨立的帳篷了,只要沒人有意見他直接劃出一半地界給自己立上一片都不是沒可能。到時候吃飯用一個睡覺用一個打坐用一個蹲坑用一個,林林總總的挨個帳篷分配好,擺的就是這個譜,要的就是這個排場!
沒看見小胖子的賤笑,郝大小姐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此外漠北征戰連連,正邪兩道幾乎天天都會開戰,長時間以來煙消雲散的大小家族不知道有多少。裡面很多帳篷便是他們的,主人死了帳篷卻留下了,裡面有什麼禁制守護誰也不知道。與其拼着很可能受傷的後果破開別人的帳篷,新來的宗族子弟還不如直接自己搭建個新的,反正這裡地方大。一來二去,這麼多年累積下來,這裡也就成了這幅樣子了。”
小胖子深以爲然。
反正不差錢,能搭個新的自然是搭個新的。破開別人的帳篷省不省錢受不受傷先不說,萬一自己坐在裡面打坐調息,功行過半的緊要關頭忽然有什麼沒發現的隱藏禁制炸了,那到時候被炸死了事小,要是把菊花炸殘了那可就累了。
道士整天哼哼着什麼“菊花殘,滿腚傷,你的人生已泛黃”,小胖子可是謹記心中從不敢忘的。
聊着這裡的情況,兩人信不走入百家集中。看着蹲在路旁擺攤的修士們,小胖子咬牙切齒兩眼火熱。
大西瓜的,那個老頭賣的是無冬草?嗎嗎的小爺找了一路了,連個草毛都沒看見,這老頭竟然挖了三株了!
還有那個,那個一臉衰相的中年漢子,你說你都長這幅模樣了怎麼就不能幹點對得起你長相的事兒來呢?還立個大牌子寫着“冰髓”,你誠心氣死小爺是不是?
最可氣的就是你這個小青年了,你說你年紀輕輕的乾點什麼不好,怎麼就知道發死人財呢?還“前人遺寶”“極品飛劍”,你咋不寫五金一件買一送一呢?反正都是撿來的,你就不能賣便宜點?還貼個大標籤寫着“八百靈石不議價”,你丫的能賣出去纔有鬼呢!抱着你的死人財吃|屎去吧!
李初一憤憤不已,沿路挨個攤位一個個的狠狠瞪了個遍,心裡的妒火差點沒把他燒瘋了。
大家都是來寒獄歷練的,怎麼人家就收貨這麼多,自己除了拼死拼活的把寒意氣息給練出來了,剩下的連個渣都沒看見!
小爺長的也不難看啊,連老天爺都嫉妒我沒事兒就拿雷劈我,怎麼來這寒獄運氣就這麼差呢?
攤主們可不知道小妒夫在想啥,開始見李初一望過來還以爲這胖子對自己的貨感興趣呢,可是仔細一瞧看見他眼神不大對,跟要吃人似的,一個個頓時心中一凜。
這胖子有毛病吧?
莫非想打劫?
防人之心不可無,攤主們剛忙或明或暗的護住攤位,一臉警惕的看着眼神兇狠的小胖子搖搖晃晃的走過,直到他走遠後才慢慢放下心來,暗道這胖子可能真有毛病,不過看起來怎麼有點眼熟呢?
想了半天好多人都暗暗一錘手心,暗叫一聲壞了,這丫的是那“鳥人”!
“鳥人”的厲害大家在寒獄門口都見識過了,他要沒毛病這世界上就沒有毛病的人了。許多攤主都心中慄然,暗暗傳音奔走相告,通知交好的道友收好東西,別等這小胖子再發瘋了搶了東西那可就沒地兒哭去了。
沒有“名人”的自覺性的李初一不知道他一個眼神又讓別人誤會了,他對天發誓他真的只是想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與嫉妒,打劫的心思可是半點都沒有。無奈“鳥人”的瘋狂與強悍已經在這些人心裡種下了深刻的印象,“鳥人”連元嬰都能殺還敢跟漠北各族公然爲敵,他這種瘋子要是不攪合出點啥事兒來那是誰都不信的。
李初一沒發瘋,他不知疲倦的死命瞪着兇眼肆意的宣泄着自己的不滿。可是當看見一個攤位的賣品招牌後李初一感覺自己真快瘋了,要不是郝幼瀟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小胖子能直接衝上去一巴掌抽死那攤主。
無辜的攤主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初一,他的身邊立着一個不大的招牌,上面只寫着一個商品——水,一靈石一方。
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丫的在這冰天雪地裡公然賣水?還賣一靈石?你丫是不是有病?
你這不是找種菜的賣菜、找殺豬的賣肉,明擺着找抽嗎?
小爺這麼缺錢還沒你這麼喪心病狂呢,來來來你過來,小爺抽不死你!
憤憤不已跟郝幼瀟一說,郝大小姐愣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連腰都彎了下去,扶着李初一的肩膀一個勁兒的直哆嗦。
小娘皮啥毛病?癲癇犯了?
李初一狠狠的瞪着他,卻不想郝幼瀟笑的更厲害了。
直到小胖子臉跟鍋底一個色兒了,郝幼瀟才辛苦的抹了抹眼淚,有些同情的看着他。
“小胖子,我四哥沒跟你說玄冰寒獄最好賣的東西就是水嗎?這裡的冰是玄冰,雪也是異寒所凝,根本融不化!就算你法子把這裡的冰雪融化了,它們也只會維持住冰水交融的狀態,裡面的異寒仍在,根本燒不開!玄冰寒獄裡你若是想喝水或是拿水清洗傷口,只能提前在外面備好帶進來。而且帶進來的水也千萬不能接觸到這裡的冰雪,否則瞬間就會被異寒浸透成爲與玄冰凍雪一般無二的東西。用法力凝聚出來的水也是如此,也會有異寒混在其中。”
看着眼神呆滯的李初一,郝幼瀟一臉同情的繼續說道:“儲物袋你也知道,價錢貴的要死不說,除了個別品質上乘的,一般的儲物袋空間也就那麼點大。除去隨身物品兵器法寶,剩下的空間根本裝不了多少水。所以這裡面便有了商機,一些儲物法寶比較多的修士提前準備好了大量的水存在裡面拿到這裡來賣,雖然賣不了太多的錢,但這也算是無本的買賣,基本上是淨賺。不差錢的宗族子弟們可能看不上這點小錢,但是對手頭大部分都不怎麼寬裕的散修們來說這可是筆不錯的收益。
“這是真的?”傻傻的看着郝幼瀟,李初一呆呆的問道。
郝幼瀟的眼神更同情了,顫抖着雙肩緊咬着嘴脣點了點頭。
沒有說話,李初一雙眼一閉心神探入儲物袋,翻箱倒櫃的一通亂找,找了半天果汁奶品的找出來不少,可是水卻只找出來小半缸。
這還真不怪他,水這東西太常見了,沒什麼人會把大量的水存進儲物袋裡。李初一這小半缸還是很久以前涮火鍋的時候剩下的呢,要不是因爲這茬李初一甚至都把它給忘了呢。
看着外面賤如土這裡貴如油的小半缸水,李初一沉默不語,腮幫子一抖一抖的直哆嗦。
“嗯,那個,尿行嗎?我保證是純天然的,絕對是外面帶進來的!而且小爺可以給他現產,保證新鮮,而且還熱乎!”
郝幼瀟根本就不答話,直接把頭扭到一邊。
李初一無奈了,他也就是抱着萬一的心態那麼一問。
看看手裡的小半缸水,再看看人家攤位上的一個個小玉瓶,別看玉瓶不大,李初一可是知道這些玉瓶裡都鐫刻着簡單的空間陣法,別的東西存不住,水是絕對沒問題的。看招牌這些玉瓶應該每個裡面都是一方,也就是邊長一丈的正方體大小的儲水量。
這一方水看着是不少,可是再不少他嗎的也不值一個靈石啊!
那可是一個靈石啊!
“尿真的不行?童子尿也不行?”李初一垂死掙扎。
被小賤人一頓拉扯,郝幼瀟面無表情的扭回頭來上上下下掃了他一圈,一條眉毛狐疑的道:“就你?童子?”
大腦袋點的跟雞啄米似的,小胖子可憐兮兮的問道:“行不行?”
回答他的是郝大小姐充滿眼眶的眼白。
郝幼瀟扭頭就走,她怕再聽這小賤人叨叨兩句她會忍不住再抽那張胖臉一頓。
李初一頓時焉了,垂頭喪氣的看了看賣水的攤主,攤主在旁邊聽着也聽出了點苗頭,可惜他不知道眼前這位就是“鳥人”,所以這位主兒還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兒衝着李初一挑了挑眉毛,臉上寫滿了得意。
被挑釁的小胖子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兇光閃閃的道眼駭得攤主心中一凜霍然站起身來了,可是站起來卻發現小胖子半點動手的意思都沒有,而是一扭頭淚奔而去。攤主被他鬧得有些不明所以,撓了撓腦袋又重新坐了下來,搖搖頭嗤笑了一聲:“神經病!”
淚奔的小胖子還沒走遠,攤主的罵聲被他的尖耳朵給聽了個一清二楚,他頓時怒從心中起,猛吸一口氣一聲大吼。
“郝宏偉,你他嗎的王八蛋,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