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就這麼閉上眼睛,我感覺到有人在我身邊來回走動,我肉體的感知精準無誤的傳達到我的腦中,但是這身體又好像已經不再是我的。
我似乎陷入了一個更加真實的場景中去了。
“求仙人出山救治百姓,普渡衆生!或者,容我借貴府後院的草藥一用!”
“你怎麼知道我後院長的是草藥,而不是雜草?”話語中明顯的爲難。
“別說是藥草,就連雜草,府外也不剩幾根!”
遠處一條修長瘦弱的身影定定的立在朝霞之中,一身白衣勝雪。
旭日的照射之下,周身如同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彩,衣袂飄動。
聲音明顯凌厲,“他們尊你爲仙人,日日供奉,將你看作自己的信仰,俗語說,吃人嘴軟拿人手軟,供奉了這麼些年,可是你看看,你哪裡回報過他們!明明到了最艱難的時刻,你卻對身處水深火熱的百姓不管不顧,還在後院養花養草,你算什麼仙人!”
她眼中冒着火,兩頰慘白,小小的身體裡像是積蓄的力量爆發出來一樣,怒不可竭。
“你是怎麼知道我後院有草藥的?”男人的語氣有些好奇,似乎帶着些嘲諷的笑意。
他望着眼前的女子,原本冰冷的面容此時竟有了舒緩。
明明自己已經餓的瘦骨嶙峋,像一張紙片一樣,風一吹就倒,居然還在給他人求告。
這個女人,真的難懂。
她的臉上憋得漲紅,可還是直言道,“我翻牆偷偷看到了,你後院西北角處,那裡種的全是草藥!而且……”她高亢的語調漸漸低了下去,顯示着一種告饒:“可不可以把那些都借給我?有了那些草藥,大家就有救了。”
“既然已經翻牆了,幹嘛不全採了去?”男子懶懶的問。
“我……不敢造次。”女子微微低頭,“只能求仙人賜藥。我相信您一定有仁慈之心,否則,爲什麼會種上那一大片的草藥呢?說不定是已經預料到了這次的瘟疫,所以才提前準備好的,是不是?”
男子輕笑一聲,心聲雖然模糊,卻盡收我耳中——
“呵,居然還問起我來了。不
過……那些草藥是今年換皮時要用的,現在再種當然來不及。沒有這些草藥,換皮的痛苦撕心裂肺……該不該給她呢?”
在這幻境中聽見他這樣的心聲,我心頭一動,瞬間有些鼻酸。
沒錯,段漸耳確實是要依靠畫皮才能夠在人世之中生活下去,之前在他家看到的那個場面還歷歷在目,只是那個時候沒有見到他敷什麼草藥,現在算一算,百八十年以前,他似乎必須依賴草藥生存下去。
沒想到笑笑居然會以爲這是給村民準備的。
而且,段漸耳也根本不是什麼仙人,又怎麼會有懸壺濟世之心呢?
可是接下來我卻忽的聽見男子爽快的答應了:“你可以進來採草藥,我也可以下山同你一起爲那些村民診治,可是你剛剛說草藥是借的,你是打算怎麼還?”
“這……”女子被自己的承諾給難住了,一時語塞。
好在他並不是要爲難她,隨即笑道,“告訴我你的名字吧,這就算做回禮,怎麼樣?”
她聲音中透着幸喜,“我叫,白……”
也姓白,我心裡這麼想着,不知是不是巧合。
可是沒聽到她的名字,眼前就黑了一陣,緊接着,像是電影畫面一樣在我眼前閃動,模糊不清。
依稀能夠認出來,是白笑笑和段漸耳一起下山爲村民們治病的場景,但是籠罩着一層灰濛濛的東西。
我費力的想要扒開眼前的迷霧,但是惘然,我感覺不到自己的雙手,只能像個木頭人一樣在原地呆着,看我所看見的。
“你又不肯告訴我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受的,也不讓我碰你……我只能給你做了些香料,這是我爹給我留下的,西域纔有的藏紅花,香味奇特,能夠安神。”
“藏紅花……”躺在牀上的男子臉色明顯的慘白,一副死裡逃生的模樣,目光熠熠的盯着女子手中點燃的手爐。
我聞見,從那白色的迷霧之中散發出一種好聞的香味,正是當時我在段漸耳家裡聞到的。
“身上的傷,是爲她受的,但是這件事情絕不能夠讓她知道。”男子心聲想道,“現在只能回到幽境之中療養,才能儘快回覆體力,
可是……這樣的亂世,她一個人真的應付得過來嗎?”
……
眼前的場面一晃而過,突然就沒有了聲息。
隨即,像是混亂的碎片堆積起來,緊接着,面前的場景變成了更爲現代的格調。
雖是各式古典傢俱,但是旁邊牆角還放着一臺金色的留聲機。
一個身材婀娜,曲線曼妙的年輕女子立於窗前,皎白的月光籠罩之下,婀娜修長的身軀彷彿透發着淡淡聖潔的光輝。
身上穿的旗袍,竟與那天笑笑穿在身上的那件驚人的相似。
光潔的脖頸上垂掛着圓潤的珍珠,她一手懶懶的撈着珍珠玩,時而碰碰自己的髮髻,轉頭對着梳妝檯上的鏡子照照,望見兩腮嫣紅,笑容明豔奪目,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等的人很快來了,身上穿着的精美的西裝,他的背脊挺直,顯露高挑秀雅的身材,從頭到腳一塵不染,很明顯是精心準備的成果。
我知道這依然是段漸耳,而他面對的女子則是笑笑的後世。
民國政府軍上將的女兒,之後的結局也和那個醫女一樣慘。
想到這裡,心裡不由的有些發苦。
段漸耳背後藏着一束鮮花,滿懷期冀的走到她面前,然後將鮮花奉上。
可是在我覺得,她接過花開心的笑,和他抱在一起,說着什麼樣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語,都在宣告着日後更爲艱鉅的生離死別。就像是曾經的幸福回放,我有些不忍心看下去。
“怎麼了?你不是說前一世是因爲你身上的皮才離開我的嗎?我不信,你要是不證明給我看,我就不信你了!”
“你不是早說過自己信了嗎?”
“我不管,你一定是愛上了別的女人,所以給我編出這樣的幌子!”
“我沒有騙你。”
“那你就證明給我看。”
“你會被嚇到的,這不是你能承受的。”
“我不信你,你何必編這樣的謊話來騙我?”
……
只能聽見聲音,去看不見畫面,正在我火急火燎的時候,突然有張女人臉蹦了出來,厲鬼一樣闖入了我的眼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