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乖戾向善

初更時分,武當山中人影幢幢,散佈在山道兩旁。

個個如臨大敵,嚴陣以待。

倏而,遙見一條人影,自前方山道疾奔而來,速度之快,令人歎爲觀止,幾個起落,已到面前。

山道旁立即閃出兩人,迎了上前,夜色朦朧下,只見他們是石嘯天與金鵬,來人卻是郭兆南。

石嘯天追不及待問道:“郭兄,前面情況如何?”

郭兆南喘息片刻,始鄭重道:“果然不出所料,對方在距此兩裡外,狹谷入口處設下了埋伏!”

石嘯天驚怒交加道:“哼!他們在江上用火攻,意猶未足,真想把咱們趕盡殺絕呢!”

郭兆南神色凝重道:“目前僵在這裡,既不能進,又不能退,真成了進退維谷……”

地鼠門傷亡慘重,目前連郭兆南在內,僅五人而已。威遠鏢局不足十人,人手較多的是大雄鏢局,也不過十數人。

如果跟對方硬拼,無異是白白送死。

金老鏢主原就不良於行,木筏上馬車中箭燃燒,情急自車廂內撲出,雖倖免隨車衝入江中,卻也摔得不輕。

這時坐在臨時做的軟轎,由兩名壯漢擡過來。

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道:“咱們別無選擇,只有暫留此地,等候韓老鏢主他們趕來。”

郭兆南憂形於色道:“對方已經在前面設下埋伏,如果發現咱們趑趄不前,萬一採取主動……”

話猶未了,突聞金鵬驚道:“有人來了……”

衆人均爲之一驚,急向山道前方看去。

果見一條人影,疾奔如飛而來。

來人只有一個,不足爲懼,除非他是瘋狂殺手!

石嘯天急向衆人招呼道:“大家留神了!”

衆人已如驚弓之鳥,頓時緊張起來。

來人已近,幸而不是瘋狂殺手,只是施六如,但衆人皆不識,不知他是何許人。

施六如距離三丈外,奔勢一收,朗聲道:“在下奉使者之命,特來傳話,地鼠門掌門常九,要見南七省總瓢把子郭兆南!”

這一着,大出衆人意料之外。

郭兆南暗自一怔,不禁猶豫不決起來。

石嘯天代爲答話道:“常掌門自己爲何不來?”

施六如一副孤假虎威之勢,盛氣凌人道:“嘿嘿!常九身爲掌門,豈有降尊紆貴,來此見他之理!”

石嘯天未及反駁,郭兆南已挺身而出,昂然道:“好!我去見掌門人!”

施六如冷聲道:“那就跟我來吧!”

石嘯天急道:“郭兄怎可以身涉險……”

郭兆南強自一笑道:“以目前情勢,他們若想將咱們趕盡殺絕,亦非難事,何需獨對在下一個人青睞,也許常掌門真要見在下,也未可知。

“既是派人來召喚,縱然是以身涉險,也義無反顧,否則,豈不是讓他們,把在下看扁了!”

這番話,說的慷慨激昂,豪氣干雲,大有視死如歸氣慨,使石嘯天不禁肅然起敬,不便再加勸阻。

金老鏢主也爲之動容,叮嚀道:“郭兄小心爲宜!”

郭兆南徽微一點頭,豪不遲疑,跟着施六如疾掠而去。

二人一前一後,保持丈許距離,一路疾奔如飛,那消一盞熱茶時間,已進入狹谷。

郭兆南不久之前,曾獨自前來探谷,發現谷內人影憧憧,設有埋伏,哪知這時進入谷內,卻毫無動靜,亦不見一個人影。

施六如收住奔勢,放緩腳步,帶着郭兆南,走至一片密林前,止步站定,恭聲道:“回稟使者,郭兆南帶到!”

密林內毫無動靜,倏而,郭兆南方自暗詫,突見林內走出一人,果然正是地鼠門掌門人常九!

郭兆南急欲上前施禮,卻被施六如伸手攔住。

只聽常九弱聲道:“兆南,你就站在那裡說話。”

郭兆南聞言,不便向施六如發作,執禮甚恭道:“是!掌門人有何指示?”

常九形容憔悴,神情沮喪,有氣無力道:“唉!我常九無德無能,枉居地鼠門掌門之位,未能承先人殘骨剩馥,使之發揚光大,反而落得如今名存實亡,也許是天意吧!”

郭兆南義憤暗啕道:“此乃拜那瘋狂殺手所賜!”

常九深深一嘆道:“兆南,不必怨天尤人,咱們只能怪自己不爭氣,地鼠門若人才輩出,早已躋身武林名門大派,何至落得今日,猶如喪家之犬!”

郭兆南愧疚道:“兆南忝爲南七省總瓢把子,未克善盡斯職,力爭上游,實愧對掌門人……”

常九接道:“這不怪你,只怪我領導無方,不過,否極泰來,或許地鼠門經此劫難,始能因禍得福,重新光大門楣,在江湖中獲得一席之地啊!”

郭兆南悲憤道:“掌門人大概尚不知道,兆南此番趕來洛陽,召集數十弟子搶救掌門人,傷亡慘重,日前由老河口渡江,復遭火攻,幾至全軍覆沒,如今連兆南在內,生還者僅數人而已!”

常九似無動於衷,輕喟一聲道:“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往者已巳,來者可追,留得青山在,那怕沒柴燒,只要咱們順應天命,把握時機,還怕不能重振地鼠門嗎?”

郭兆南聞言一怔,驚詫道:“掌門人此話何意?”

常九這才言歸正傳道:“兆南,我要你來,正是要告訴你,復仇使者已同意此番入川,若能一切順利,不但助我重振地鼠門,且一旦他能統御天下武體,九大門派即歸屬地鼠門之下!”

郭兆南大感意外,驚道:“掌門人竟然見利忘義,自甘賣身求榮?”

常九斷然道:“如此良機,可遇而不可求,有何不可!”

郭兆南大義凜然道:“難道掌門人不怕,爲天下人所不齒?”

常九不以爲然道:“成者爲王,敗者爲寇。如此能使地鼠門發揚光大,躋身武林名門大派,豈不比滅門爲強!”

郭兆南憤聲道:“掌門人之意,恕兆南難以苟同!”

常九突然臉色一沉,怒斥道:“你敢抗命?”

郭兆南道:“兆南不敢,但掌門人……”

常九怒形於色道:“不必多說,我以地鼠門十八代掌門人身份,命你回去說服他們,即返洛陽,不得再追蹤,否則格殺毋論!”

郭兆南面有難色道:“這……”

常九斷然道:“我的主意已定,絕不更改,你可以走了!”言畢,徑自回身向林內走去。

郭兆南急道:“掌門人……”

施六如冷聲道:“朋友,你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郭兆南眼見常九已走入林內,不禁怒哼一聲,憤然轉身疾掠而去。

進入林內的常九,揭下臉上人皮面具,赫然竟是千面羅剎巫鳳!

真正的常九,卻被兩名壯漢,一左一右架扶着。

站在一旁的,正是那藍袍中年人!

巫鳳得意問道:“使者,我表演的如何?”

藍袍中年敞聲笑道:“微妙微肖不愧是千面羅剎,果然是名不虛傳!哈哈……”

巫鳳走向常九面前,冷聲道:“常九,這一來,你已一世英名,毀於一旦,總該死心塌地了吧?”

常九咬牙切齒,恨聲道:“你們太卑鄙了!”

巫鳳獰笑道:“這算不了什麼,等他回去,把話轉告其他人之後,咱們還有好戲在後頭呢!”

常九驚怒交加道:“你們還有什麼花招?”

藍袍中年走近道:“告訴你也無妨,除非你說出趙幽蘭,在大巴山中的確實地點,並且親自帶路,否則,回頭我就親自出馬,以銀月飛霜大開殺戒,只留幾個活口,讓他們將你已投靠我的消息,傳遍整個江湖!哈哈……”

一陣狂笑,使得常九心驚肉跳。

口口口口口口

郭兆南安然無恙回來,衆人始如釋重負。

但他帶回的消息,卻使羣情激憤!

石嘯天更是義憤膺胸,道:“常九原來是如此無恥之徒,郭兄與地鼠門弟子,爲他冒生命之險,落得幾至傷亡殆盡,實在太不值得!”

郭兆南沮然無語,若有所思。

金鵬趁機道:“二位前輩,常九既已賣身求榮,投靠瘋狂殺手,咱們犯不着再爲此事強出頭……”

石嘯天接道:“金世兄之意,是說咱們就此退出?”

金鵬強自一笑道:“石前輩,不是晚輩說句泄氣的話,以咱們目前的人手,能跟對方一爭長短嗎?”

石嘯天爲之愕然,期期艾艾道:“這……這叫在下如何說呢……”

金老鏢主忽道:“石兄,咱們就事論事,老夫此番由金陵趕來,實有心助韓老鏢主等一臂之力,郭兄身爲地鼠門中人,爲營救其掌門人常九,不惜犧牲,亦爲理所當然,惟有石兄方面,純屬仗義相助,原可不必淌此渾水。

“但如今強敵當前,咱們三方面均傷亡慘重,進退維谷。韓老鏢主他們反而不見影蹤,如果咱們強出頭,豈不成了越俎代皰,喧賓奪主!”

石嘯天沉吟一下,道:“以在下看,他們定然是由秦嶺山路追敵,如果一路未發現敵蹤,必知追錯了路,因而有兩種可能,一是從均縣渡江,抄捷徑直入武當山。一是仍由秦嶺山路加速前進,由嵐皋或嵐河口入川,在大巴山守株待免。”

金老鏢主頷首道:“石兄所見極是,老夫正是想到這兩種情況,所以認爲留此按兵不動爲宜,如果誠如石兄所料,他們抄捷徑入武當山,就會趕來跟咱們會合。

“否則,他們若先趕往大巴山,在那裡嚴陣以待,則等對方不見咱們有所動靜,繼續前進後,咱們再尾隨而行,屆時使對方背腹受敵,豈不較眼前以卵擊石爲強?”

原有意孤注一擲的郭兆南,聽了他這番話,也不便表示異議了。

但他提議道:“方纔常九之意,是要逼咱們即返洛陽,爲了使對方以爲咱們已知難而退,不如向後撤退數裡,金老鏢主認爲如何?”

金老鏢主正中下懷,頷首道:“對!咱們不撤退,對方就不會繼續前進!”

目前以石嘯天的人手較多,他一聲令下,衆人正待撤退,突然一聲長嘯劃空而至。

衆人暗自一驚。相頤愕然之際,一條人影疾掠而來,赫然竟是那藍袍中年,令人聞名喪膽的瘋狂殺手!

石嘯天、郭兆南雙雙挺身上前,各自亮出兵刃,一刀一劍,嚴陣以待。

金鵬則揮衆聚攏,散佈在金老鏢主四周。

藍袍中年身形一斂,狂笑道:“江中火攻,已是略加警告,要你們明哲保身,知難而退,偏偏你們不知死活,一直緊追不捨,那就怪不得我要趕盡殺絕了!哈哈……”

郭兆南驚怒交加,力持鎮定道:“郭某已遵照常掌門之命,準備撤離武當……”

藍袍中年沉聲接道:“常九改變主意了,怕你們將他的事傳揚開去,所以決心不留活口!”

左手一探,銀月飛霜霍地亮出。

乍見這殺人利器,衆人無不久驚失色,紛紛退後。

郭兆南急向衆人大聲招呼道:“大家散開!”

藍袍中年嘿然冷笑聲中,寒芒乍閃,銀月飛霜已疾飛而出。

他右臂雖廢,左手照樣運用自如,毫無不便。

銀月飛霜疾射七八丈外,寒芒呼嘯過處,只聽得兩聲慘叫,淒厲絕倫,血箭進射數尺,大雄鏢局兩然鏢師首當其衝,立時身首異處!

衆人驚得魂飛天外,目瞪口呆。

石嘯天狂喝一聲,掄刀直向藍袍中年撲去,已然奮不顧身。

郭兆南哪敢怠慢,他是左手已殘,右手握劍,配合石嘯天向對方攻去。

銀月飛霜削落兩顆人頭,立即折向飛旋,帶着劃空呼嘯之聲,向一刀一劍橫掃而至。

石嘯天揮刀上撥,郭兆南掄劍直挑,只聽得“叮”“當”兩聲金鐵交鳴,一刀一劍竟齊齊被削斷。

銀月飛霜餘勢猶猛,又折回旋轉飛射,直取石嘯天與郭兆南頭部,驚得二人魂飛天外,雙雙暴退兩丈開外,始堪堪避過,嚇出一身冷汗。

就在同時,地鼠門四弟子,大雄鏢局十餘鏢師,分從山道兩側一擁而上,以扇形攻勢,直撲藍袍中年。

銀月飛霜劃出一片寒芒,帶着呼嘯之聲,看似流星急墜,劃過夜空。

殺人利器再度發威,寒芒過處,只聽得連聲慘叫,又是幾顆人頭落地!

石嘯天驚叫道:“快退……”

“退”字甫出口,寒芒已劃空而至,飛射眼前。

這位身經百戰的鏢主,生平所遇強敵不少,也曾有過生死相搏的驚險時刻,但從未有像此刻的驚駭,張惶失措。

直到銀月飛霜已射至面前,才倉促以半截斷刀迎去。

來勢凌厲迅疾無比,且是斷金斬玉的殺人利器,這把斷刃豈能抵擋,更何況出手已慢,使他連螳臂擋車的機會都喪失。

寒芒已至,石嘯天急將頭一偏,未及倒竄,已被削去半個腦袋,血箭迸射,倒地不起了!

郭兆南距離不及一丈,眼見石嘯天慘遭毒手,膽魂俱裂,一咬牙,緊握半截斷劍,奮起全力撲去,決心以命一搏。

因他看準這是一閃即逝的良機,對方銀月飛霜尚在飛旋於數丈之外,且右臂已斷,這時全力攻去,藍袍中年等於手中無兵刃,又不可能發掌拒敵。

失去這割敵之機,今夜就絕無生望,郭兆南哪能不趁機孤注一擲。

哪知藍袍中年動作更快,手中天蠶絲索一帶,銀月飛霜迅速飛回,直射郭兆南背心。

郭兆南已情急拼命,根本不加理會,斷劍仍然向前刺去。以他畢-功力所聚,運貫劍身,一招“流星趕月”猛剌對方心窩。

藍袍中年急將身形一閃,斷劍刺偏,貫穿他的右袖,“絲”地一聲,袍袖撕去一大片,袍袖內卻是空空蕩蕩。

原來他的整條右臂已斷!

由於他一閃身,手中天蠶絲索牽動短劍,方向也跟着一偏,失去準頭,銀月飛霜劃過郭兆南左肩,劃出一道血槽,頓時血流如注。

這不過是電光石火的一瞬,郭兆南用力過猛,收勢不及,自藍袍中年身旁跌衝而過,全身撲倒地上。

藍袍中年左手一揚,短劍已飛回手中,正待猝下毒手,突聞魔音大作,來自四面八方。

金老鏢主這方面的人,被對方銀月飛霜一出手,就連斃七八人,此刻郭兆南與石嘯天,又是一傷一亡,剩下的不足二十人。

他們不僅從末見識過懾魄魔音,甚至不知天竺魔女是何許人,是以突聞這震人心絃,不知來自何方的笙竹妙音,反而不如藍袍中年那般震驚。

巫鳳受藍袍中年慫恿,不惜背叛段娥,將常九與杏花劫持而去。如今被老魔女追來,焉能不吃驚。

他再也顧不得殺人,倉皇疾掠而去。

金鵬哪敢去迫,急向郭兆南衝去,將他從地上扶起,驚問道:“郭前輩,你傷得重嗎?”

郭兆南顧不得自己的傷勢,也無暇查看,急向倒地不起的石嘯天衝去,蹲下一看。這位老鏢主早已斃命!

魔音由遠而近,突然停止。

衆人正被魔音所侵,神智逐漸迷亂,恍恍惚惚,魔音一止,始如夢初醒。

夜色朦嚨下,只見從四面八方,出現了段娥及蕭姣姣,帶着各抱不同樂器的十二名少女。

金鵬一眼認出蕭姣姣,驚喜呼道:“蕭姑娘……”

不料蕭姣姣竟相應不理,對他視若陌路。

段娥卻眼光一掃,自言自語道:“怪哉!方纔分明在這裡,怎麼一晃眼就不見了?”

綠衣小婢趨前道:“他聽到懾魂魔音,知道你老人家來了,早就嚇跑了。”

段娥冷聲道:“我就是讓他知道我來了!”

坐在軟轎上的金老鏢主,驚魂甫定,振聲道:“請問可是天竺魔女?”

段娥不屑地冷哼一聲,猶未發作,綠衣小婢又衝至金老鏢主面前,手向他一指,嬌斥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直呼她老人家諱號!”

守護在側的董或,挺身上前,提着只剩下單隻的流星錘.怒遁:“小丫頭,對老鏢主說話有點分寸!”

綠衣小婢眼皮一翻,狀至不屑道:“你算什麼東西?站一邊涼快去!”

董或怒從心起,正待發作,金老鏢主已喝阻道:“董或!不許無禮!”

綠衣小婢得理不澆人,又朝他眼皮一翻道:“我說你不算個東西嘛,捱罵了吧!”

董或氣得臉紅脖子粗,但敢怒而不敢言。

綠衣小婢稚氣未脫,向他扮個鬼臉,始轉向金老鏢主道:“方纔在這裡亂殺人的,可是大家稱他瘋狂殺手之人?”

金老鏢主道:“正是他!”

段娥聞言即道:“小翠,問問他們,那廝可是藏在附近?”老魘女自視極高,不願直接問話。

不需綠衣小婢傳話,金老鏢主已振聲道:“他們就在前面約兩裡處,藏身密林之中。”

段娥一聲“走”帶着蕭姣姣及十二名少女,即朝朝出路疾掠而去。

金鵬這才向郭兆南道:“奇怪?蕭姑娘怎會跟那老魔女在一起?”

郭兆南也覺詫異道:“她好像不認識咱們?”

金老鏢主沉吟一下,若有所悟道:“唔……可能她已被魔音所惑,神智迷失,身不由己了啊!”

郭兆南微微含首道:“有此可能……金兄,石兄已慘遭毒手,咱們又損失將近十人,如何是好?”

金老鏢主神色凝重道:“這個渾水是不能再淌了,到此爲止,咱們把死者就地埋了,就此回頭吧!”

郭兆南已毫無雄心壯志,沮然道:“也只好如此了!”

正當衆人齊動手,掘地掩埋屍體之際,突聞一陣急促蹄聲,由遠而近。

郭兆南等凡急向來路看去,夜色朦隴下,只見三人四騎,風騁電馳而來,一馬當先的少年,正是秦忘我,後面緊隨着楊瑤及黃小玉。

金鵬喜出望外,急步迎上前,他心目中只有楊瑤,振奮招呼道:“瑤妹……”

但楊瑤反應冷淡,未加理會,竟跟蕭姣姣一樣,對他視同陌路。

秦忘我將馬一勒,翻身下馬,眼見遍地屍體,不禁驚問道:“你們遇上那瘋狂殺手了?”

郭兆南趨前道:“秦少俠早來一步,就撞上他了!”

秦忘我急道:“他走了?”

郭兆南微微頷首道:“剛被天竺魔女驚走……”

秦忘我驚喜交加,急切追問道:“可曾見到蕭姑娘?”

郭兆南道:“蕭姑娘跟天竺魔女在一起,但很奇怪,她竟好像不認識咱們。”

秦忘我驚詫道:“哦?她們人呢?”

郭兆南向山路前方一指,道:“她們大概去追那瘋狂殺手了。”

秦忘我急回身道:“楊姑娘、黃姑娘,你們在此稍後,在下去追她們!”言畢,躍身上馬,飛奔而去。

兩個少女尚未下馬,互相一施眼色,急起直追。

金鵬欲阻不及,急叫道:“瑤妹!你不可……”

楊瑤充耳不聞,快馬加鞭,風騁電馳奔去。

金鵬哪敢怠慢,躍上秦忘我留下的坐騎,也急起直追,使金老鏢主不及喝阻。

口口口口口口

段娥帶着蕭姣姣,及十二名少女,一路追出兩裡,毫無所見。

山路旁果有一片密林,位置正在狹谷口右方,相距不過十餘丈,但放眼看去,未見任何動靜。

段娥藝高膽大,仗恃玄陰寒甲功天下無敵,可不管什麼“遇林莫追”的大忌,同時更相信,巫鳳絕不敢向她施以暗算。

更何況,任何暗算也傷不了她!

正待入林搜索,突聞後方響起一陣急促蹄聲。

老魔女冷冷一哼,暗忖道:是那個不怕死的,居然敢追來!

回身一看,只見秦忘我飛騎而至,來到了面前。

小夥子一眼發現蕭姣姣,急將馬一勒,人尚未下馬,已急呼道:“蕭姑娘……”

哪知蕭姣姣反應冷漠,跟對待金鵬一樣,來了個相應不理,視若陌路!

秦忘我翻身下馬,放手撒開繮索,急步趨前,卻被綠衣小婢攔阻道:“沒看見嗎?人家蕭姑娘不要理你!”

小夥子一怔,怒斥道:“沒你的事!”

綠衣小婢卻有恃無恐,眼皮一翻道:“誰說沒我的事?段婆婆交代,要我好好照顧蕭姑娘,誰敢欺侮她,我就對誰不客氣!”

秦忘我見她對蕭姣姣既無惡意,不便發作,只好強自一笑道:“在下怎會欺侮蕭姑娘,只不過要跟她說幾句話罷了。”

綠衣小婢道:“那就說吧!”

在眼前這種情勢之下,小夥子反而愣住了,不知該從何說起。

段娥是站在林前,如同置身事外,不聞不問,冷眼看着他們。

蕭姣姣則是臉上毫無表情,正如被秦忘我以獅子吼驚醒前一樣,彷彿神智不清,但不同的是,兩眼並非遲滯無神,而是淚光閃動。

這時又響起一陣急促蹄聲,但到了谷口外,卻倏然而止,並未闖入谷內。

楊瑤、黃小玉已見到谷內情景,不敢貿然闖入,勒馬在谷口外靜觀事態發展。

金鵬也趕來,目睹谷內情勢,暗自驚詫不已。

秦忘我終於開了口,關切道:“蕭姑娘,你是否被段老前輩所脅迫?”

蕭姣姣黯然無語,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秦忘我詫然道:“那你怎會跟她們在一起?”

蕭姣姣也終於開口,激動道:“我自願的!”

秦忘我一怔,斷然道:“絕不可能!”

蕭姣姣道:“爲什麼不可能!我跟她老人家約定,如果我以七煞劍招勝她,就將那老雜毛交給我,否則我就得跟她走,結果我輸了,不該守信嗎?”

秦忘我振聲道:“你追那老雜毛,是以爲我遭他毒手,或落在他手中,既然是爲了我,我絕不讓你跟她走!”

蕭姣姣悽然苦笑道:“可惜太遲了……”

秦忘我斷然道:“不!不遲。我既然趕來,除非她能置我於死地,否則就休想把你帶走!”

突聞段娥一陣狂笑,道:“小娃兒,你的口氣倒不小,想必也要跟我老婆子較量一下?”

秦忘我毫不猶豫道:“在下曾經許諾,饒你兩次不死,如果僥倖勝了你,只需還蕭姑娘自由之身……”

段娥笑問道:“如果你勝不了我呢?”

秦忘我道:“任憑處置,死而無憾!”

段娥又笑了笑,忽問道:“小娃兒,你是爲了那女娃兒,不惜以命相搏,甚至心甘情願爲她而死?”

秦忘我暗自瞥了蕭姣姣一眼,見她已潸然淚下,不禁豪氣干雲道:“她能爲我不惜失去自由之身,我有何不可!”

段娥敞聲大笑道:“好!好!我老婆子決心成全你這小娃兒!”

秦忘我道:“老人家接受在下的挑戰了?”

段娥微微頷首道:“嗯!我接受,但你如果勝不了我,我不想置你於死地,必須接受我的條件!”

秦忘我直覺道:“也跟你走?”

段娥搖頭笑道:“我身邊都是年輕姑娘,你雖只是個小娃兒,總是男子,帶着你,我還不放心呢!”

秦忘我臉上一紅,窘迫道:“哪是什麼條件?”

段娥又笑道:“谷口外有人,此事不足爲外人道,你走過來。”

秦忘我不知老魔女,故弄什麼玄虛,但此刻已無暇思索,更顧不得對方有詐,只有暗自戒備,走了過去。

段娥等他走近,始附耳輕聲說出她的條件。

只見秦忘我意外地一怔、向蕭姣姣瞥了一眼,又回頭望向谷口外,似乎左右爲難,使他猶豫不決起來。

段娥見他拿不定主意,不禁憤聲道:“如果你不接受這個條件,我決不勉強,但我可以告訴你,縱然你能僥倖獲勝,那女娃兒還是會自願跟我走的!”

秦忘我沉思一下,當機立斷道:“好!我接受!”

段娥哈哈一笑,忽道:“好!女娃兒交給你了!”

秦忘我驚詫道:“勝負尚未分……”

段娥道:“你絕對勝不了我的,所以不需交手,勝負已分,你得遵守諾言,接受我的條件!”

秦忘我恍然大悟道:“原來老人家是……”

段娥接道:“你知道就好,咱們心照不宣吧!”

秦忘我忙雙手一抱拳,恭然道:“多謝老人家成全!”

段娥又是哈哈一笑,轉向蕭姣姣道:“女娃兒,你已恢復自由之身,不必愁眉苦瞼跟着我老婆子了,跟他去吧!”

不料蕭姣姣卻乖戾道:“不!晚輩願跟老人家迴天竺!”

秦忘我大感意外,驚詫道:“蕭姑娘!你……”

蕭姣姣似執意甚堅,衝向段娥面前,雙膝一屈,跪了下去,熱淚盈眶道:“請老人家帶晚輩走……”

段娥臉色一沉,斥道:“你這女娃兒,竟敢辜負我老婆子一番苦心!”

蕭姣姣悽然道:“老人家雖有成全之心,但……”

段娥正色道:“我老婆子心意已決,爲老鬼了卻最後一樁心願,即返天竺,從此不涉中原,你跟我去幹什麼?簡直胡鬧!”

蕭姣姣情不自禁,淚如雨下道:“晚輩自願永留天竺……”

段娥道:“我明白了,你是擔心我老婆子一走,那小娃兒言而無信?你放心,我雖決心此番重返天竺,永不再來中原,但如果他敢反悔,我老婆子就爲你再來一趟,絕不輕易的饒他!”

段娥突向秦忘我厲聲道:“小娃兒,你自己告訴她,方纔答應我老婆子的事,是否誠心誠意,絕不反悔?”

秦忘我不假思索道:“只要蕭姑娘不嫌棄,在下絕對言而有信!”

段娥笑道:“好了!我老婆子尚有要事待辦,不能耽擱,小娃兒,人交給你啦!哈哈……”

狂笑聲中,老魔女一揮手,領着十二名少女,闖入了密林。

蕭姣姣起身欲追,呼道:“段婆婆!段……”

秦忘我勸阻道:“蕭姑娘,由她去吧!咱們也有要事待辦啊!”

蕭姣姣一時窘迫萬狀,雖止住泣聲,卻啞口無言。

谷口外的兩女一男,見老魔女一走,立即策馬入谷,趕到他們身邊,翻身下馬。

黃小玉驚喜交加,卻禁不住驚詫道:“這是怎麼回事,老魔女居然放了蕭姐姐?”

秦忘我輕喟道:“人不可貌相,其實她老人家心地並不太壞……”

黃小玉零覺驚詫道:“哦?秦大哥,方纔你好像答應了老魔女什麼條件,她才突然決定放了蕭姐姐的,你答應了她什麼?”

秦忘我瞥了蕭姣姣一眼,一時無從回答。

楊瑤察言觀色,心裡已有幾分猜到,不禁黯然神傷。

口口口口口口

時值深夜,山谷裡突然靜寂下來。.

兩男三女均默默無言,各懷心事。

秦忘我忽道:“蕭姑娘,在下已答應段老前輩……”

話猶未了,蕭姣姣突然身形一掠,向山峰疾奔而去。

秦忘我欲阻不及,急叫道:“蕭姑娘……”

蕭姣姣充耳不聞,狂奔如飛,流矢般直射山峰。

秦忘我哪敢怠慢,急起直追。

楊瑤看在眼裡,一陣莫名的心酸,使她一咬銀牙,憤然躍身上馬,朝谷外飛馳而去。

金鵬大叫一聲:“瑤妹……”也飛身上馬,急起直追。

黃小玉見狀,不禁莫名其妙。怔怔地在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蕭姣姣奔上山峰,秦忘我隨後追來。

她聽見奔近的聲音,猛然回身,激動道:“秦大哥,段婆婆逼你接受的條件,絕不是出自我的意思,你不必遵守……”

秦忘我收住奔勢,緩步趨前道:“只要你回心轉意,不跟她去天竺,我願意接受這個條件!”

蕭姣姣深深一嘆,淚光閃動道:“其實段婆婆沒有真正瞭解我的心意,我決心跟她去天竺,是爲了……”話到嘴邊,突然欲言又止起來。

秦忘我追問道:“究竟爲了什麼?”

蕭姣姣又嘆了口氣,垂首無語,像是無限委屈,又似充滿嬌嗔,更懷疑眼前這小夥子,是故意逼她表明心跡。

她雖一向任性,任何事都毫無忌憚,偏偏這事卻說不出口。

秦忘我猛然若有所悟,詫然道:“我明白了,你是在逃避!”

逃避什麼?

蕭姣姣自己心裡明白,而且被秦忘我一語道破,使她情不自禁的,熱淚奪眶而出。

她確實是在逃避,逃避她自己!

因爲她無法面對現實,眼看秦忘我與楊瑤,由於生死與共,朝夕相處,彼此已萌生關懷與愛慕之意。

更在不知不覺中,自然的流露出來。

蕭姣姣是旁觀者清,看在眼裡,自然不能無動於衷,既然無法置身事外,又不便介入,唯一的選擇,只有眼不見爲淨。

是以,她主動要求,跟隨段娥迴天竺。

哪知老魔女了生偏激乖戾,卻在獲知天山寒叟死訊後,突然心灰意冷,甚至決心放棄懾心大法。

最後的心願,就是念在夫妻一場之情,爲天山寒叟親刃呂不仙,並且爲他勸巫鳳回頭,第一件,她已經做到了。

但是,當她發現蕭姣姣,終日愁眉不展,心有千千結,追問出原因後,老魔女突然產生一個意念,決心助這情竇初開的少女,尋回歡笑與幸福。

當年她自己即是因妒生恨,憤而遠走天竺,蹉跎數十年歲月。縱然武功有成,卻是以無數空虛寂寞、心醉、淚水與嘆息所換得。

她不忍這癡情的少女,也步她的後塵,曾語重心長地勸過蕭姣姣,既然深愛秦忘我,就應全力爭取,而不是逃避。

否則,結果會像她一樣,落得抱憾終身!

是以當秦忘我追來時,老魔女靈機一動,趁機提出條件,逼小夥子答應蕭姣姣。否則,絕不放人。

秦忘我既無必勝的把握,爲了救回蕭姣姣,當時只有接受,別無選擇。

但蕭姣姣卻看出,秦忘我是迫不得已,並非心甘情願,她所需要的愛與關懷,不是以這種方式得來。

因此,段娥的一番苦心,反而造成了她自尊心的莫大傷害,使她心理上更無法平衡。

既被秦忘我一語道破心事,她索性坦然道:“不錯,我是在逃避,希望走的愈遠愈好,永遠不要再見到你!”

秦忘我驚詫道:“你是不願見到我?”

蕭姣姣執戾道:“所有人我都不想再見到!”

秦忘我道:“包括令尊和令堂?”

蕭姣姣暗自一怔,吶吶道:“他們……”

秦忘我正色道:“今晚在谷城,咱們遇見兩個人,一男一女……”

正說之間,突聞遠處傳來一陣喊殺之聲,將他的話頭打斷。

蕭姣姣也急向遠處看去,遙見數裡之外,一條狹隘山溝中人影幢幢,正在展開激烈的廝殺。

她不禁失聲叫道:“是段婆婆她們!”

秦忘我立即想到,老魔女遇上了瘋狂殺手,或者是韓伯虎等人,急道:“蕭姑娘,咱們快去看看!”

蕭蛟姣一點頭,二人立展輕功,由山峰疾掠而下,急朝山溝趕去。

山溝在一片密林之後,不但極爲隱蔽,且亂石遍佈,崎嶇難行,看似無路可通。

但段蛾帶着十二名少女,衝入密林,遍搜不見一個人影,卻無意間發現林後一條密徑,與山溝相通。

老魔女仗藝高膽大,追入山溝,只見巫鳳與藍袍中年,並肩垂手而立,似在等着向她負荊請罪。

巫鳳未等她走近,已雙膝一屈,跪在地上。

挾怒而來的段娥,見了這般情景,怒氣頓消,微微一嘆道:“鳳兒,你可知道,老鬼已死於非命?”

巫鳳驚愕地“哦?”了一聲,又垂首不語。除了意外,並無絲毫悲慟之情。

段娥不禁感嘆道:“老鬼當年雖愧對於我,但一死百了,我還跟他算什麼舊帳,只可嘆他在盡畢生心血,練成懾心大法,結果仍不免一死,而且喪命在一個不值一提的老雜毛手中!”

巫鳳仍然垂首無語,似在低泣。

段娥又道:“我已決心放棄懾心大法,即返天竺,從此不涉中土,但我曾答應老鬼,要爲他做最後一件事,就是勸你回頭,不再捲入江湖是非之爭。

“只要你答應我,將老鬼遺體護送回天山,永不涉足江湖,過去的一切,我絕不追究,一筆勾銷!”

她所說的,自是指巫鳳與藍袍中年,突然背叛,劫走常九與杏花之事。

巫鳳緩緩擡起頭,愧疚道:“承老人家寬宏大量,不予追究,但晚輩……”

段娥倏地瞼色一沉,冷聲道:“怎麼?你不願意?”

巫鳳故作爲難道:“晚輩……”

說時遲,那時快,段娥正聚精會神,要聽巫鳳說出不得已苦衷,冷不防她霍地起身疾撲,雙手齊發,八柄柳葉飛刀電射而出。

段娥做夢也未料到,他們竟敢對她猝下毒手,以致未作戒備,此刻要待施展玄陰寒甲功,哪還來得及。

所幸老魔女武功深厚,臨危不亂,急將全身暴退三丈,同時雙掌齊發。兩道狂風怒卷,竟將數十道寒芒及八柄飛刀,悉數反震回去。

巫鳳、藍袍中年欲避不及,只聽得兩聲慘叫,雙雙仰面栽倒,一個被自己發出的數十道寒芒,射滿全身。

一個則身中八柄飛刀,倒地不起。

段娥驚怒交加,雙足一蹬,張臂向前撲去。

就在這時,山溝兩旁竄出二三十人,一擁而上,個個奮不顧身,全力向老魔女攻來,頓時喊殺震天。

十二名少女未得段娥下令,均留在數丈外,不敢貿然出手,按兵未動。

只見老魔女兇性大發,施展玄陰寒甲功,雙掌發出兩股陰寒之氣,凝聚成兩支無堅不摧的長矛,暴長丈餘。

連聲慘叫,血光如雨灑,頭顱與腿臂齊飛,已有十餘人倒地不起,當場斃命。

突聞轟然一聲爆響,剎時山搖地動。山洪爆發,一股激流如萬馬奔騰,自山間涌入山溝。

段娥見狀大驚,疾喝道:“快退!”

掉頭帶着十二名少女,急向密林退避。

對方未被殺的十幾人,紛紛四散逃命,幾個走避不及的,即被山洪沖走。

秦忘我偕蕭姣姣趕來,被山溝中暴漲的洪水所阻,無法越過,眼見段娥及十二名少女,已退入密林,始鬆了口氣。

擡眼一看,發現山洪來自山間斜峰,與山溝毫不相連,必是對方選擇適當地點,以強烈炸藥,爆開山石,引水衝入山溝,形成一股山洪。

毫無疑問,能利用天然地勢阻敵,且心狠手辣之人,只有那瘋狂殺手。

就在這時,又突見火光沖天,密林竟然大火熊熊,狂熾燃燒起來。

好個毒辣的瘋狂殺手!

居然以水火交攻,顯然決心要置段娥及十二名少女於死地!

眼見火勢一發不可收擡,卻未見段娥等自密林逃出,蕭姣姣不由地大聲驚呼道:“段婆婆!快逃出來……”

但她的呼聲,被山洪及火勢淹沒,並未傳入密林。

山溝突然之間,變成一條小河,洪水滾滾,橫阻於他們面前,密林則爲山風助長火勢,正延燒極爲快速。

片刻聞,已成爲一片火海。

火勢由密林前方燃起,退路完全封死,形成水火交攻,無路可以逃出,插翅難飛。

蕭姣姣無能爲力,急得失聲痛泣起來。

突見一條綠影,自火林中衝出,衣服已被燒着,奮不顧身投入洪流。

秦忘我一眼即認出,是那綠衣小婢,毫不猶豫,縱身撲進滾滾洪流,一把將她髮髻抓住。

洪流急涌,將二人衝出十餘丈久,幸而秦忘我眼明手快,伸手一把抓住一株傾倒小樹,始未被繼續沖走。

秦忘我奮起全力,借小樹之力,終於爬上山溝旁,用力將綠衣小婢拖上去。

綠衣小婢已被燒傷多處,且不識水性,猛灌幾口水,使她昏迷了過去。

秦忘我見狀,一時不知所措。

蕭姣姣隔着洪流,相距七八尺,無法飛身一躍而過,大聲急;問道:“秦大哥,小翠傷的重嗎?”

秦忘我振聲道:“傷勢不輕,昏過去了。”

蕭姣姣急道:“那段婆婆……”突然想到,綠衣小婢既已昏迷,無法說出林內情況,問了也是白問。

火勢愈燒愈猛,仍未見段娥及另十一名少女逃出,顯然已是凶多吉少。

洪流急湍,使他們被阻山溝兩邊,蕭姣姣正心急如焚,冷不防幾條人影撲至,一出手就攻。

蕭姣姣及時發覺,不禁驚怒交加,劍一出鞘,就是七煞劍招,出手毫不留情。

一聲慘叫,首當其衝的壯漢,頓被劍穿咽喉!

其他四人並不知難而退。反而奮不顧身,猛向這少女攻來。

蕭姣姣嬌軀一個大旋轉,出手如電,七煞劍招連出三劍,劍鋒如迅雷掩耳。

只聽得連聲慘叫,劍劍直取敵喉,紛紛倒地不起。

七煞劍招果然凌厲絕倫,辛辣無比。

她一出手,即連斃四人!

五名突襲的殺手,只剩下一人,哪還敢以卵擊石,嚇得掉頭狂奔而去。

蕭姣姣疾喝道:“哪裡走!”身形一掠而起,疾射數丈。

劍及履及,手中長劍一挺.貫穿那人背心。

又是一聲淒厲慘叫,那人向前衝跌幾步,全身撲倒地上,口噴鮮血而亡。

對岸秦忘我看得真切,急問道:“蕭姑娘,可曾留下活口?”

蕭姣姣一怔,這時纔想到,方纔殺得性起,根本忘了留個活口好問話,只得失悔道:“我,我把他們全殺了……”

秦忘我無奈道:“殺了就算了,反正這些人死有餘辜!”

蕭姣姣正想查看,最後一人是否未死,突見兩條人影,自秦忘我身後疾撲而至,驚呼道:“當心後面……”

其實秦忘我早已警覺到,附近有人掩近,在伺機而動,故意跟蕭姣姣問話,好誘使對方現身。

兩名壯漢果然中計,趁他說話分神之際,雙雙向背後撲來,舉刀就砍。

哪知小夥子猛然回身,雙掌齊發,兩毆雷霆萬鈞的掌力迎面而至,震得二人踉蹌倒退開去。

秦忘我柔身欺近,紅毛寶刀已出,寒光過處,“叮叮”兩響,兩柄鋼刀已被齊齊削斷。

兩名壯漢大驚失色,掉頭拔腳就逃,但秦忘我拔身而起,從他們頭上掠過,身形一落,正好擋住去路。

小夥子決心留活口,手中寶刀一晃,厲喝道:“要命的就站着別動!”

兩名壯漢魂飛天外,雙腳如落地生根,再也無法擡起,驚愣在原地。

秦忘我聲色俱厲道:“說!瘋狂殺手及千面羅剎,逃往何處了?”

一名壯漢答道:“已被那老魔女所殺……”

秦忘我怒道:“你還敢胡言亂語!”

寶刀剛一舉,突見綠衣小婢醒轉過來,奮力掙扎欲起,但力不從心,身子竟向急湍洪流滾去。

秦忘我見狀大驚,顧不得逼問兩個壯漢,掠身射去,及時將綠衣小嬸翻滾的身子擋住。

兩壯漢趁機拔腳狂奔,急朝山邊逃去。

秦忘我無暇去追,急忙蹲下,將綠衣小婢扶住,迫不及待問道:“姑娘,段老前輩還在林中?”

綠衣小婢微微點頭道:“在……”

秦忘我驚道:“那她老人家爲何不逃出來?”

綠衣小婢輕聲道:“玄陰寒甲功是不怕火的!”

秦忘我更覺驚詫道:“那姑娘爲何……”

綠衣小婢道:“我是奉段婆婆之命,有話要轉告你們,只好受點皮肉之苦,從大火中衝出啊!”

秦忘我急問道:“她老人家有何指示?”

綠衣小婢正色道:“方纔水火交攻之前,復仇使者及巫前輩,已被段婆婆所殺……”

秦忘我驚喜道:“哦?那方纔逃走的兩個人,所說是真話羅?”

綠衣小婢搖了搖頭,道:“不!段婆婆懷疑那被殺兩人是替死鬼!”

秦忘我頓時恍然大悟,對方有易容高手千面羅剎在,連他自已都被人假冒過,要弄兩個替死鬼出來,豈不易如反掌。

他微微頷首道:“我明白了,對方想騙過老前輩以爲他們二人已喪命,就此罷手。”

綠衣小婢道:“哼!他們自作聰明,可惜段婆婆不是那麼容易受騙的!”

秦忘我好奇問道:“段老前輩怎能確定,那是兩個替死鬼,而非他們本人?”

綠衣小婢人小鬼大,雙目一剔道:“不要說段婆婆,我也看得出,他們既不安好心,打算突襲段婆婆,置她老人家於死地。復仇使者就不會用飛刀,必然用那銀月飛霜,而且不會想到萬一失手,立即以水火交攻!”

秦忘我又點了點頭,追問道:“段老前輩有何話,要姑娘交代咱們?”

綠衣小婢輕聲道:“段婆婆決心將計就計,讓對方以爲她已葬身火海,然後繞道去追截他們!”

秦忘我道:“哦?段老前輩可知他們去向?”

綠衣小婢道:“照段婆婆估計,他們可能會出武當山,改走秦嶺入川,所以已繞道趕去了。”

秦忘我思索一下,忽道:“姑娘是否要趕去?”

綠衣小婢笑道:“不!段婆婆交代我,要跟着你們,直到你遵守諾言,娶了蕭姑娘,我纔回去向她老人家覆命!”

秦忘我聞言一怔,不禁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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