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我說的話，大哥沉默了。他也知道由於黑衣軍的歸順，不知害了好多綠林英雄。當今皇帝這樣地昏庸殘暴，老百姓揭竿而起是理所當然的。因此全國各地纔會有那麼多強盜土匪。其實這些土匪，都是起來反抗暴政的好漢。
“大哥，看來只有我倆纔是真正的死囚犯。因爲我們是反抗朝廷而被通緝的重犯。”我說。
“對，是這樣。說實話，如果有朝一日能夠活着出去，我仍然會和現在這個皇帝老兒作對的，只要能夠再拉起一支隊伍。”
“妹妹我雖然不是真正的土匪，但我的男人是個土匪頭子，是反抗朝廷的重犯。所以我也就不感到冤枉了。”
“但願真能夠有自由的一天。可是現在離秋天已經不遠了。也就是說，我們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了。”
我突然感到難受。但不知道究竟是爲自己難受，還是爲別的原因。一個人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時，還能有什麼可以選擇的嗎。不怨天，不怨人。五行八字命生成。看來真的是這個道理啊。
“大哥在外面還有親人嗎？”我問。
“我有一個漂亮的妻子，和一個可愛的女兒。但自從我被捕以後，就沒法知道他們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讓我倆爲他們祈禱吧，包括我的大王哥哥和孩子。”我說。
“唉，妹妹可能不知道，其實這兒除了我倆以外，他們幾個弟兄都是很冤枉的。都是因爲一些莫須有的可笑罪名被打成死囚的。”
“我聽九哥說，他是因爲家裡查出了一本詩經。而五哥是因爲家裡多了一把菜刀。”
“最冤枉的是老八。”
“他是爲什麼呢？”
“老九不是告訴過你，這兒的人都必須男女分開住在軍營裡嗎。就連夫妻也必須分開。那天老八和他妻子都實在想念對方了，就偷偷在外面樹林里約會。結果被守軍發現了，他妻子當場就被打死了，而他則被抓進了死牢。”
“這不就是小事一樁嗎？”
“小事？因爲違反了朝廷的規定，這可是反對朝廷的一件大事！是重罪，是死罪。”
“簡直沒有辦法講理了。”
“什麼理？皇帝一個人的話纔是理。”
“大哥，哪一個是八哥？我還不認識。”
“就是那個個子最小的。他也是我們幾個裡面身體最弱的。可能也是因爲太想念妻子的原因吧，總是說他妻子是因爲他而死的。從來到這裡面以後就很少說話，整天悶悶不樂。”
“啊，真的看起來就很虛弱。”
“昨天晚上，他也沒有和我們一起欺負妹妹。”
“是這樣啊？”
“他可能一方面是因爲很虛弱，一方面是反感這種作法。”
聽了大哥這句話，我沉默了。
在幾個弟兄的努力下，牢房已經打掃的乾乾淨淨的了。而且稻草也重新鋪墊得整整齊齊。
“大哥，我們給妹妹專門鋪了一間牀，是在靠近最裡面的牆壁邊。就是我們大家都可以保護妹妹。”九哥說。
我看了看房間的最裡面。在那兒的一處地上，鋪的稻草顯然比其他地方的厚得多。
“小哥哥，你們怎麼能對妹妹這麼特殊照顧呢。大家應當都一樣嘛，不都是一羣待宰的豬嗎。”我說道。
“不能這樣說，妹妹。”大哥說道，“一方面因爲你是女人，自然比我們這些男人要嬌嫩些。另一方面，你真的是大家心中的女王啊。”
“就是，大哥說的對。妹妹不聽我們的，也該聽大哥的吧，對不對。”小哥說，“大哥，我和五哥馬上去打些熱水來讓大家洗一洗。剛纔打掃衛生，搞得一身都是灰。”
“好吧，老九。給妹妹洗澡就還是由你負責吧。”
“其實我不用那麼照顧的，自己能行。”我說。
“我照顧妹妹是應該的。想想妹妹以前是少奶奶，是壓寨夫人，今天是我們的女王。能照顧妹妹是我的榮幸啊。”小哥哥的嘴巴真是甜。
小哥哥首先給我盛了一大盆熱水。
“小妹，請吧。”
我看了看小哥，笑了笑，坐進了熱水盆中。
“妹妹的笑容真迷人。”小哥一邊揉擦着我的身子，一邊說。
小哥的讚美似乎又激起了我的自戀之心。是啊，我本來就是晴兒之身嘛，是被宇英視作仙女的晴兒啊。
“小哥看看，妹妹還有什麼地方迷人？”我不知怎麼，這樣的話竟然會脫口而出，但剛剛說出口就感到後悔了。我的問話是不是有些太直接了？
“妹妹哪兒都迷人。”沒想到小哥哥也是個很會說話的小男人。
我擡頭看了看大哥。他也正目不轉睛地看着我。
我想此刻，我肯定已經滿面紅霞了。
到牢管來喂下午食時，小哥哥照樣給我盛了滿滿一碗飯。
“老大說即使飯不夠，也要首先滿足妹妹。”小哥哥對我說。
其實我這麼一個小女子，能夠吃多少飯呢？我真的又爲這些哥哥們的愛心感動了。或許當一個人處在這種死囚牢的環境裡，和那些與自己命運相同，即將被宰的難友在一起時，反而會迸發出人類愛的本性，也是一切動物愛的本性吧。
想到這些，我又擡頭看了看大哥。他還是目不轉睛地看着我。
“謝謝大哥了。”我微笑着小聲說，聲音小得多半大哥就沒有聽見。
也真的不知道大哥聽見我的話沒有。但我見他朝着我點了點頭。
我又看了看其他人。看見每個人都正在對着自己碗裡的一點吃食，吧嗒着嘴巴。
但有一個人卻是例外，這個人就是八哥。
一直到我們全都吃完了飯，我看見八哥還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就那麼一動不動地躺着。